两难

    两人从化妆间回宴会厅的路上遇到了被伴娘扶着去换衣服的戴雨秦,程阮脸皮一紧,做贼心虚地装没看见,放慢脚步落到陆西身后,跟她们擦肩而过。
    回到宴会厅后,陆西去了主桌找温晗,程阮回到池润身边坐下。池润察觉她回来了,挪着椅子朝她靠近了些,侧头跟她咬耳朵,“把人打了?”
    程阮惊讶于他掌握消息的速度,微微挑眉看他,“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池润拿了杯酒递给她,“我去把我手机拿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你下手还是这么狠啊。”
    程阮把刚才弄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拿起杯子喝了口酒,润了润喉咙,“你怎么就知道是我打的?”
    池润放杯子的手一顿,满脸狐疑地问,“不是你,那还能是谁?”
    程阮晃了晃下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陆西动的手。”
    池润听见之后,怔愣半晌,抬手拍了拍程阮的肩膀,露出佩服的五体投地的表情,“你把陆西真是训的服服帖帖的。”
    程阮笑了笑,正欲说点什么,恰巧此时服务员端着汤上来,插进两人之间中断了对话。
    池润想起程阮晚上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之前上的菜放太久也都凉了,于是帮她掀了汤碗的盖子,嘱咐她喝点汤先垫垫。
    程阮喝了几口汤,会场里的音乐就停了,周遭灯光暗了下来,唯独留了台上的一束,接着陆西走进了那束光中,拿着话筒开始致辞。
    池润盯着台上陆西看了一会儿,冲程阮由衷发出一声赞叹,“你看男人眼光真不错。”
    程阮撂了调羹,拿起腿上的餐布擦了擦嘴,笑笑说,“只能说是命好,难不成你羡慕我?”
    池润搓了搓鼻子耸耸肩,还真就点了点头,“还真挺羡慕!我跟温晗明年手头能不能宽裕一点就指望他了。”
    程阮随口一问,“怎么就指望他了?”
    “你不知道?也是,这对他来说估计就算个小事。“
    “那你说说。”
    “陆西和温晗截了华生中控的人,拿了他们最新的技术,准备今年在他舅舅的厂里投入量产。法务那边托我妈在办,这要是办妥了,相当于空手套白狼,能让我们舒服个一两年。”
    程阮听见华生中控这个熟悉的名字,皱起了眉头,立马品出了这件事后陆西的潜在动机,她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嗓音沉了下去,“什么时候的事?”
    光线太暗,桌上人声纷杂,池润没发现她的怪异,很快回答道,“就上个月的事。”
    程阮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回手从背后的包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滑到底找到林南的对话框,这才发现自她上个月把林南的微信调成消息免打扰之后就没再改回来。对话框淹没在一个又一个的群聊下面,以至于二十几条微信她一条也没看。
    快速地读了一遍,多数的微信内容是解释他跟何晴之那天的事,不过每条也不太长,大都是那次碰面后的几天发的。
    最新的一条是前天发来的,问她怎么突然辞职了。
    程阮咬着舌尖斟酌了一番华生中控这件事的利害关系,长吁短叹地又抿了几口酒后,还是没忍住给林南发了条微信。
    “最近有空见一面吗?”
    那边很快有了回复,“我这几天不在上海,月底行吗?”
    程阮回了句,“可以,回来联系我。”
    林南此时人在深圳,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听林北跟他对最新的招标计划书。他一脸严肃地垂眼听着,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拇指滑动,编辑出一个“好”发过去后,暗暗将手机纳进了袖管,眼角扯出一丝很淡的笑。
    程阮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直至屏幕暗下去,自动锁了屏,她仍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发什么呆呢?“灯光早已重新明亮起来,池润撞了撞魂不守舍的程阮,小声提醒,”新郎新娘过来敬酒了。”
    程阮动了动僵硬的面部肌肉,随池润起身,看见戴雨秦和温晗走到了桌边,身后还跟着陆西顾期之一众伴郎伴娘。她木着脸勾出一抹笑,避过陆西投来的目光,尽量维持得体的举止,拿起酒杯象征性地对着戴雨秦和温晗邀了邀,沉默地往口中倒酒。
    “累了吗?”陆西一眼看出她的反常,悄悄走到她身后,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问。
    程阮心里藏着事,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一惊,手里的杯子差点翻到池润身上,“...哦,是有点。”
    “那等会我们早点回去,我跟温晗说婚礼结束后的下一趴我们就不去了。”陆西在她背后看不见她不自然的表情,只当她是累了。
    程阮淡淡“嗯”了一声,放下酒杯,假装疲惫,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第二天中午,程阮喝着蔬菜汁坐在办公桌前放空的时候,手机发出了语音通话的邀请声。
    她拿过来一看,是林南。
    昨晚回家的路上,她几次欲言又止,想跟陆西提华生中控的事。
    她很清楚这是陆西的蓄意报复,但她没有任何立场去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更别提说出心里更深层的那个念头———让他放过林南,就此遏制事态的发展。且不说他们两人的冲突伊始本就是林南起的头,就凭陆西昨晚对她表明心迹的那番话就足以堵住她的嘴。
    她偷偷地将林南微信的消息免打扰关了,内心虽然万分唾弃自己这种行为,甚至辗转反侧到凌晨都没有睡着。但人总能为自己找到源源不断的借口安慰自己,美其名曰——事急从全。
    程阮接起来,“喂?”
    林南的声音很快从听筒里传送过来,“终于想见我了?”
    程阮沉默了一会儿,圆形吸管被牙齿咬成扁扁的两片,纠结该怎么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但想到万一他知道了,伤害的又会是陆西的利益,挣扎了一番,最后憋出一声“嗯。”
    林南听见后,以为她对不能马上见面有了情绪,解释道,“我在深圳陪我哥看项目,这边事情有点复杂,所以一时半会回不去。”
    “没事。”
    “怎么突然辞职了?”
    “我跟彭薇一起做了个美妆牌子,太忙了索性就不去上班了。”
    “叫什么?资金充裕吗?”
    “还在初创期,资金挺充裕的。”
    “那A轮的时候,你考虑一下飞腾怎么样?”
    程阮叹了口气,一个头两个大,“不用。”
    林南此刻越是对她展示过多的善意,她就越是想把华生中控的事告诉他。
    她和林南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林家整个未来产业的继承划分,虽然华生中控明面上是林北的聚成在控股,但华生中控每年的大部分收益都进了林南的口袋,这个公司也是林北未来要交到林南手里的,现在不过是他羽翼未丰,代他掌管而已。
    林南说话的间隙,手机突然“嗡嗡”震动了一下,程阮以为是事业群里有人找,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点了免提。
    结果一看是陆西发来的微信,问她中午吃饭了没有。
    她苦笑着盯着那条微信,强烈的负罪感油然而生。
    跟林南又心不在焉地聊了几句后,程阮最终什么暗示的话也没说挂断了电话。
    一口气将蔬菜汁喝完丢进垃圾桶里,没有回陆西的微信,而是点开彭薇易舒淇吴纯的四人群聊,发了一句——“什么时候出来吃个饭?”
    本来这件事她打算自我消化,但现在看来,她自己是做不出决定了。
    怎么选都是秤砣上跷跷板,无法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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