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要年过四、四十啊。”谢珠藏低喃道。
    玄玉韫手中握着书卷,对谢珠藏道:“母后生前原想着改一改这宫规,许他们定期可与家人团聚。后来……”
    玄玉韫说到这儿,翻页的手微顿,然后才面无表情地翻过一页。
    不用他把“后来”说下去,她们都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怀慜太子病逝,昭敬皇后大受打击,于一年后怀慜太子的忌日溘然长逝。
    谢珠藏忙岔开话题,对玄玉韫道:“韫哥哥,我们上、上元节,可以出来,看、看灯会嘛?这样,阿梨就可以,回、回家……看一眼了。”
    阿梨眼前一亮。
    玄玉韫放下书,似笑非笑地看着谢珠藏:“这会儿愿意出门了?怎么去个赏梅宴偏要人千请万请?”
    “只想跟,韫哥哥……出门。”谢珠藏撇撇嘴。
    玄玉韫一噎,抬高书卷,遮了自己的脸,漫不经心地道:“看你今儿过得如何。”
    随着玄玉韫话音落,马车也停了下来。
    谢珠藏坐直了腰背,深吸了一口气。她这口气还没吐出来,就听外头有人娇声唤道——
    “太子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这篇评论冷得瑟瑟发抖……但是我还是很喜欢在作话碎碎念!_(:3」∠)_
    承接我写文的传统!偶尔上【今日推荐】!
    ps:《笑林广记》那个笑话我其实觉得还挺好笑的,你们有人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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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推荐】
    哇我好喜欢《如果国宝会说话》啊!第三季已经出啦!
    等以后哪一次开文,一定要用我最喜欢的这句话当主题——“只是那时自信,那时自在,那时是以想胖就胖的自由为美。”
    第13章 赴鸿门
    这声音听起来娇俏又活泼,像春日里叽叽喳喳的黄莺。
    可谢珠藏一听到这声音,就好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她将双手环抱在胸前,打了个小小的寒颤。
    玄玉韫已跳下马车,他回身看了谢珠藏一眼,微微蹙眉又很快舒展。玄玉韫向谢珠藏伸出手:“孤扶你下来。”
    谢珠藏勉强朝他笑了笑,紧握着他的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马车外,是乌泱泱的人群,齐声迎贺,那声“太子哥哥”的主人则站在所有人之前——她穿着银红色的斗篷,头上簪着坠梅花流苏的金步摇,瞧上去千姿百媚。
    谢珠藏和扈玉娇视线相接的一瞬,谢珠藏下意识地用力握紧了玄玉韫的手。玄玉韫愕然地低头看着她,抿着唇,他再看着扈玉娇的神色便淡了下来:“扈姑娘。”
    扈玉娇神色微变,但很快又娇笑着掩饰过去,将玄玉韫和谢珠藏往明秀山庄迎:“我们正在念着太子哥哥和阿藏呢。姑母赐了新鲜的野猪肉和鹿肉,男眷和女眷分别在疏影亭和玉骨亭摆宴。哥哥还说,就等太子哥哥来,这行酒令才有意思。”
    扈玉娇又看着谢珠藏,她的视线顺着谢珠藏天青色的斗篷,落到谢珠藏和玄玉韫相接的手上。扈玉娇眸中的嫉妒和阴鸷一闪而过,她扭过头去,笑道:“阿藏头一回出来宴饮,可得敞开了好好玩。阿藏,你可有什么想玩的?”
    众人都听说谢珠藏不爱说话,也有一部分人早知她是个结巴,闻言视线都落在了谢珠藏的身上,兴味地看着她,想知道谢珠藏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谢珠藏微低着头,手拢在袖子里,握成拳,缓慢地道:“客……随主便。”
    扈玉娇掩唇而笑:“那怎么能行,我可得让太子哥哥放心把你交给我照顾的。你快说一个你想玩的,这样也好让我准备嘛。”
    扈玉娇不依不饶地想要谢珠藏说个玩法。谢珠藏脸色微白,她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露怯。
    一旁的谢尔雅看到谢珠藏的脸色,嘴唇翕张,可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
    却是玄玉韫轻哼一声:“你既然知道她头一回宴饮,怎么还问她要玩法?”玄玉韫一开口,扈玉娇就收了锋芒,笑道:“太子哥哥说得对。瞧我,太想着让阿藏跟我们一道玩了。”
    扈玉娇又笑嗔地看着一旁的谢尔雅:“谢姐姐也真是,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差点让我做了那咄咄逼人的恶人。”
    扈玉娇是笑着的,人人都当她在开玩笑。扈玉娇也不待谢尔雅说话,又伸手去牵谢珠藏的手:“阿藏,走吧,随我去玉骨亭。”
    玄玉韫看到扈玉娇的动作,自发地松开了谢珠藏的手。毕竟,谢珠藏跟他无法坐在同一个宴席上,总是要分开的。
    谢珠藏浑身紧绷,她一看到扈玉娇靠近,立刻就低着头,伸手佯装顺了顺另一只手的袖子。扈玉娇的手落了空,她的脸色一暗,顺势指了指不远处的梅林:“瞧瞧,烤架席次都已经铺开了。”
    扈玉娇又掩唇笑着对玄玉韫道:“太子哥哥放心去玩儿吧,阿藏有我们照顾呢。便是我照顾不周,还有谢姐姐在呢。”
    扈玉娇瞧上去很是真诚。玄玉韫看了看扈玉娇,又看了眼谢尔雅——她们瞧上去都温婉和顺,不像是会欺负谢珠藏的。
    于是,玄玉韫对扈玉娇点点头:“有劳。”然后才看着谢珠藏道:“好好玩。”他自然地替她拢紧斗篷,被一旁等着的少年郎欢呼簇拥着远去。
    谢珠藏看着玄玉韫离去的背影,冬天的寒意随着他的远去一点点从她的脚心侵袭入心底。
    扈玉娇走过她的身边,肩膀撞了她一下:“好好玩呀。”
    扈玉娇走在最前面,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谢珠藏一眼。
    *
    女眷的宴席设在玉骨亭,以小几的形式分食。
    众人的小几上摆着一双雕梅银筷、一个青花松竹梅纹盘,上摆一个青花松竹梅纹碗。扈玉娇坐的主位,却摆着一套胭脂红的碗盘。
    小娘子们一一落座,便有人笑赞道:“这套胭脂红的碗盘,是昭仪娘娘赏的吧?咱们这些人里头,也就娇娇这一身红最娇艳,若是旁的人,还配不上这套胭脂红的碗盘。”
    玄汉国,皇后为尊,其下是昭仪、婕妤、娙娥、傛华、美人。如今凤位空悬,扈昭仪自然就成了后宫的头一位。
    众人自然纷纷应承。
    阿梨提前做了功课,此时便对谢珠藏耳语道:“这是扈姑娘的表姐,赵二姑娘。”
    扈玉娇听着满座的奉承,笑看了谢珠藏一眼。谁知谢珠藏在侧耳听阿梨说话,压根都没有看扈玉娇。扈玉娇脸色微沉,借喝茶掩饰过去,道:“阿藏这套衣裳,也很衬这套青花松竹梅碗盘呀。”
    一套人人都有的青花松竹梅碗盘,偏要说谢珠藏的衣服与它相称,若是旁人听了,一准要与扈玉娇争锋相对。
    然而,谢珠藏穿月白色的棉裙,本就是因为她不欲相争,此时也只道:“哦。”便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可谢珠藏这个“哦”字,听在扈玉娇耳中却分外刺耳。扈玉娇不觉得谢珠藏是不欲与她相争,而更觉得谢珠藏是不屑与她相争。
    谢珠藏一个结巴,哪有她不屑别人的份?
    不过就是凭着父辈的荣光罢了!
    赵二姑娘打量了一番谢珠藏的衣裳,抿茶笑道:“谢姑娘穿的雅致。不过呀,这才下过一场小雪,谢姑娘这身衣裳,走进梅林里怕是就瞧不见人影了。”赵二姑娘又看着扈玉娇道:“白雪琉璃世界,还得看红衣似火,才是盛景嘛。”
    这些宾客都是扈玉娇精挑细选的人,哪怕众人明知赵二姑娘是拿谢珠藏给扈玉娇搭梯子,却也纷纷帮着添木扶梯。唯有谢尔雅,眉头微蹙,以喝茶掩饰过去。
    扈玉娇微微抬着下巴,笑道:“表姐说笑呢。我可得好好灌你一杯才成!”
    赵二姑娘笑道:“若是娇娇拿娘娘赐下的梅子酒来,那我不待你来灌,自个儿就就着去喝了!”
    众人哈哈大笑,扈玉娇连连把酒壶向后撤,她动作幅度大,不小心撞到了谢珠藏身上。酒壶里的梅子酒眼看就要洒出来,阿梨一早就准备着,眼疾手快,抽出汗巾子就扶住了酒壶。
    扈玉娇下意识地抽手,竟没抽动。她抬头看向阿梨,目光中带了厉色。扈玉娇放下酒壶,对谢珠藏道:“瞧我,笨手笨脚的,差点儿就要洒到你裙子上了。好在你这宫女倒是机敏,也安了我的心。”
    “谬赞。”谢珠藏谨慎地回道。
    谢珠藏话说得那么短,显得她很云淡风轻似的。扈玉娇暗中咬牙,眼睛一转,道:“哪儿是谬赞呢。”
    扈玉娇拿帕子掩唇,煞有其事地道:“我可提前跟阿藏说好,一会儿我们一道玩行酒令,你可不许让这宫女替你。免得我们被她比下去,可好没面子!”
    她此时说来俏皮,众人皆笑,谁也不会信扈玉娇当真有这样的担忧。
    谢尔雅却面色一紧,她飞快地看了谢珠藏一眼,道:“行酒令常玩,不如换换花样,还是投壶吧。”
    扈玉娇哼了一声:“投壶难道就不常玩了吗?雪白梅红的好景色,当然得诗词来相称。”
    扈玉娇不待她人说话,很快就说了规则:“不如做咏梅令,从我开始,阿藏次之。咱们咏前人的诗句,一句七言,得含一个‘梅’字。落在哪个位置,就由那个位置上的人饮酒。我可说好了,不许想太久,得图一个才思敏捷。”
    众人齐声应和,谢尔雅蹙眉看向谢珠藏。谢珠藏微微挺直腰背,脸上有鲜明的犹豫之色。
    扈玉娇不等谢珠藏开口,就先笑道:“阿藏,你难得出来跟我们一道玩,可别扫了兴致。”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扈玉娇重重地咬字,那种势在必得的表情再一次浮现在她的脸上。
    赵二姑娘立刻帮腔道:“谢姑娘,谢家诗书传家,咏梅令对你来说总比投壶要容易些吧?”
    “我家姑娘……”阿梨立刻开口说话,然而,她才说了四个字,就被扈玉娇打断:“我都说了,不许宫女帮腔了。怎么?阿藏瞧不上我们?”
    有那些只知道谢珠藏不爱说话的,又或是明知谢珠藏幼时口吃的人,便也于此时帮腔,见谢珠藏不说话,看她的眼神也渐渐古怪起来。
    “谢姑娘怎么是个这样的人?”“太子妃怎么是个这样的人?”这样的嘀咕声渐渐大起来。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谢珠藏的身上,这些目光里,挑衅、嘲讽、狐疑、嫉妒、厌恶……亭外风雪声忽地烈起来,所有恶的目光,宛如暴雪凝固成了冰棱,砸在谢珠藏的身上。谢珠藏嘴唇发颤,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可这些目光、这些碎语逼着她走向悬崖,她知道,她不得不说出那个字——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怕这只是成长路上的坎。
    第14章 生恶意
    谢珠藏这一声好,让扈玉娇露出第一个舒畅的笑容来。扈玉娇立刻道:“梅烟笛中闻几弄。”
    扈玉娇说罢,示意一旁的使女给谢珠藏的酒杯满上:“阿藏,我的梅字在首字。该你饮。”
    谢珠藏闷头将杯中的梅子酒一饮而尽。
    果香甜柔,可入口却浓烈烫喉。
    谢珠藏喝罢,轻声道:“一枝……春、春、春……”她磕顿几声,也不知是谁“噗哧”笑了一声,引起了半遮半掩的笑声。
    谢珠藏声音渐轻,竟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扈玉娇“失望”地道:“阿藏,你这都想不出来呀?罢了,你自罚一杯。谢大姑娘,你接吧。”
    “姑娘!”阿梨急道。
    扈玉娇冷声呵斥:“阿藏,你这宫女好没规矩。主子玩闹,哪有她开口的份儿,怕是宫规都忘了不成。”
    谢珠藏一听扈玉娇话中有话,肃然地看向扈玉娇。扈玉娇与谢珠藏四目相触,微微扬起了下巴:“要不要我请姑母,帮你管教一二?”
    谢珠藏缄默不语,她朝阿梨摇了摇头,自罚一杯。
    谢尔雅神色复杂地看着谢珠藏,随口念了一句诗。这句诗的“梅”字,避开了谢珠藏的位置。
    然而,其他的小娘子多少看出了些风向,能让谢珠藏喝的酒,都让她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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