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风留夏(六)
“夏苕,不要难过。我知道你们感情很好,但是好好休息,不要让自己太伤心。”
这句话话音刚落,全班的目光就照了过来,把夏苕照得无所遁形。少年人还不知道隐藏自己的目光,这些目光如刀锋一般尖锐,让夏苕的脸迅速苍白了起来。
“谢谢,我没事。”一开口,嗓子已经哑了。昨晚和母亲聊了一夜,一直到外婆脱离危险,母亲的情绪才算安定下来。接下来她就马不停蹄地来了学校,一口水都没有喝上。夏苕觉得自己每每讲一句话,就仿佛是在刀尖上舞蹈。
“班长。”夏苕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她坐在靠着窗户的位置,杨凌风坐在夏苕旁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颇有一番保护着她的气势。夏苕内心酸涩,说出的话也难过,“班长,杨凌风呢?”
听着她这话,班上的女生都开始哭泣了起来。
“你不知道!”班长显得很激动,就差扑上来掐着夏苕的肩膀哭起来。“昨天,就是昨天晚上,杨凌风为了救掉到江里的小孩,死了,死了啊!夏苕,他死了。”
他最后选择默默握住了夏苕的手腕,露出悲伤而失望的神色。
杨凌风和男孩子们的关系都很好。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
杨凌风死了?夏苕猛地站了起来。
——
夏苕猛地睁开眼睛,她是在想什么,为什么这些事情会让她流眼泪?空调的风已经开到最大了,呼呼呼的,凉凉的房间里,和外头的热气没有关系。
她呆呆地愣了愣,捂住胸口,从桌子的抽屉里啊、翻出一个药瓶,从里头倒出两粒白色的药丸,不用水,直接塞进嘴里咽下去。药丸的苦涩在喉咙里荡漾开来,那种硌着咽喉的难受的感觉,让她觉得舒服。
这样就能证明自己还活着了。
抽屉里还有别的东西,被透明的塑料袋包裹着,还是当初的那个样子。手机在开机键上按了几下,手机放出一段古老的开机音乐和视频,她熟练地打开通话记录,最后的一条的主人就是杨凌风。
那瓶药被主人搁置在一旁的小柜子上,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那些奇怪的文字组合起来,翻译的大致意思应该是——治疗抑郁。
她闭上眼睛,颤抖着等待手机自己黑屏。
——
听说杨凌风走了,夏苕发了疯一样地往街上冲,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地上,砸痛了地面。眼前模糊一片,夏苕没有去过杨凌风的家,但是她有杨凌风家里的地址。这家伙不止一次地邀请过夏苕去自己家里做客。
那一天,她没有迷路,很是顺利地找到了杨凌风的家。
直到按响了门铃,夏苕才从这种没头没脑的悲伤情绪回过神来。她想,她大底是没有资格来这里的,她总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失约,才导致了杨凌风救人的死亡。她是间接的凶手。
或许,或许,她去一趟,杨凌风就不会在公园看到落水的孩子,这样,他就不会死了。
在夏苕站着手足无措的时候,门开了。
开门的是个眉眼温柔,与杨凌风有六分相似的妇人。失去了孩子,她的眼眸盛满了悲伤,声音嘶哑却还是带着如水一般的温柔。
“是夏苕吧。你来了,我家凌风肯定会很高兴的。”
“阿姨,我……”仿佛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哽住了喉咙,夏苕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有些落进了嘴里,咸涩的味道叫人的内心更加无助和苦悲。
唇舌是那样的轻薄,连一句节哀顺变都沉重地说不出来。
门里,正厅的柜子上摆着崭新的杨凌风的照片,黑白两色也照出了他的青春肆意,他看着还是那么令人感到舒服。
笑笑笑,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阿姨,我,我先走了。”夏苕朝着杨凌风的母亲深深鞠了一躬,同样是母亲,这位母亲比起自己的妈妈来说,坚强太多了。而坚强的人,真的痛苦起来,绝对是没边儿的。夏苕敬佩她。
她浑身都在颤抖,嘴唇已经被咬得发紫红肿。她仿佛意识到会有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发生,急于离开这个地方。
“等等,夏苕。”杨凌风的母亲喊了夏苕的名字,红着眼眶从屋子里取出了一件包装好的东西,递给夏苕。
“这个,是凌风给你的,他准备了很久,他想要送给你,希望你会喜欢。”
精致的盒子上包装的是时下女孩子们最喜欢的那种包装纸,一看就知道这是准备送礼物的人用了心的作品。只是礼物还在,送礼的那一个,却偏偏不在了。
真是讽刺。
夏苕不敢在这里多待,她双手接过礼物,小声地说了声谢谢就跑了,跑得比谁都快。屋子里的那张黑白照片,简直就像梦魇一般朝着她压了过来。夏苕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难过和悲伤。
失魂落魄地走到家里,母亲带了东西去了医院陪床,父亲白天是要出门上班的,家里没有人。看着这个空荡荡的家,夏苕倒在沙发上,曲起自己的双腿坐在沙发上。没有人的家很冷很冷,即使今天出了太阳,温度在夏天来说还是偏高的。
这哪里是家啊,不过就是一个破房子,什么温情都没有的破房子。
她颤抖着自己的手想要打开那个精致的盒子,盒子里装着什么,她想要知道。这毕竟是杨凌风留在她这里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东西。
到了这个时候,要是还发现不了自己的感情状况,她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了。
杨凌风在她面前炫耀的情书,这是他收到的所谓第一封情书,本人很激动,其实夏苕也挺激动的。心里头酸涩难当,见杨凌风那么高兴,有再多的话也难以说出口来。女孩子本就早熟,加上夏苕又是早熟中的异类,当她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杨凌风的时候,不由得升起了一阵悲哀。
喜欢是很奢侈的东西,对于夏苕而言。而现在,连这份卑微的喜欢都从夏苕的生命里离开了。
礼盒外头的包装纸被夏苕小心地撕开,没想到礼盒和包装纸之间还有夹层,从这夹层中,掉出了一个夏苕的熟悉的信封。
夏苕的瞳孔猛地一缩,忽然仿佛任督二脉都被打通,就在一瞬间她明白了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