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北唐的女人们(上)
沐家的狠劲,任真不仅听过,也已经领教过。
宁愿付出一百万两,都不肯将小小一间赌坊交出来,沐侯父女行事,果然如传闻那般肆意,骨子里透着一股剽悍。
此时,任真笑容玩味,腹诽道:“她的强悍脾气,跟身边这位很有一拼,哪个男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娶她俩过门哪……”
心里这样想着,他想偷瞟顾海棠一眼,却惊悚地发现,她正在冷冷盯着自己,仿佛感知到他的心意一般,眼神能够杀人。
他脊背一凉,赶紧转身继续看戏。
下方嘉宾席上,萧金散被无数目光盯着,陷入两难的境地,明知道跟沐家斗殊为不智,又碍于颜面,不能怯懦退缩。
“沐大小姐,如果我没记错,你们沐家应该不修剑吧?君子有成人之美,你既非急需这部剑经,后面机会还多的是,又何必为难萧某,不如……”
没等他说完,沐清梦冷冷打断,“谁说我不修剑?大朝试在即,我正打算修剑,将侯府的爵位保留下来。”
萧五公子语塞。
场间众人听出话里玄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这少女崭露的野心太大了。
重男轻女,这是大陆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原先难以动摇。但是,自当今女帝登基以来,她试图慢慢蚕食这种固化思想。
关于这点,在很多事情上都能看出苗头。
最突出的体现就是,北唐朝廷开始加大对女官的选拔力度,三年前,更是放宽大朝试的性别限制,允许女子自愿参加朝试,跟众多男子同台比试。
女帝如此安排,煞费苦心,是刻意想通过这些细节,证明谁说女子不如男,徐徐瓦解世俗不敢表露出来的、对她的抗拒和质疑。
“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天下万民虽然表面臣服,但悠悠士子心的向背,始终是她最大的心病。
因为,女子掌权,颠倒阴阳,违背传统观念,这是别人反对她的最大理由。她已经深深领教过文人的执著和可怕。
所以,她很想改变这一点。
所以,她很欣赏近年来涌现出的那些武道女天才,比如薛清舞,比如西陵赵香炉,再比如眼前的沐清梦。
可惜她不清楚,自己倾慕多年的那位俊美剑圣,恰巧也是女子。
女帝为沐清梦提供了大朝试的舞台,强势如她,也拥有跟女帝如出一辙的野心。她想利用这次举国瞩目的机会,证明女子的强大,让所有男人刮目相看。
不仅如此,沐侯膝下无子,百年之后,他的勋爵将无人继承,到时诸多分支争抢权位,对沐家无疑是一种危机。
沐清梦这次赴试,就是想以女儿身,争取踏上战场的官职,然后通过杀敌建功,让父亲的爵位一脉相承。
有女帝在背后扶持,她的野心大得出奇。
而眼前,她想获得《秋霜卷》,就是为了大朝试。
所以她压根没想过,要将这部适合她修炼的剑经让给任何人。
随着她说出这句话,崭露勃勃野心,场间的世家权贵都陷入沉默。他们看出了她的决心,也意识到,谁敢对立争下去,就会彻底得罪沐家。
萧金散也不是傻子,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叹了口气,不甘地道:“既然如此,我岂敢夺你所爱?沐大小姐,下月大朝试,咱们到时候再分高下!”
他之所以争剑经,何尝不是在为大朝试做准备,为从军南征做准备。不只是这两人,场间诸多家族都抱有同样的心思。
主持人琳琅冰雪聪明,将眼前形势看得透彻,情知不会再有人竞价,招惹剽悍的沐侯府,于是敲下拍卖锤,宣布结果。
“第一轮,由沐大小姐获胜,成交价,一百万两!”
听到宣判,二楼的任真不禁摇头,皱眉说道:“开局不利啊!想不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出戏,一百万两就拔得头筹,便宜沐家了……”
还有句话他没说出口,他心里想的是,日后肯定要找补回来。
谢主管笑眯眯地劝道:“要多少是多啊,一百万已经不少了!”
“第二轮拍卖的藏品,是《沧海弄潮诀》,出自东吴澜沧派。起拍价是四十万两!”
琳琅的话刚出口,只听一道报价声立即响起,毫不犹豫,坚决而强势。
“一百一十万两!”
开口的正是萧金散。说出这个数字时,他扭头深深看了沐清梦一眼。
他的用意很明显,是要以此来告诉大家,我萧家并非出不起高价,被沐家压过一头,而是情愿成全沐家,不想拼得两败俱伤。
对这些挥金如土的豪族来说,很多时候,面子比任何东西都重要。这一轮,萧金散要捍卫他的面子。
可惜,他的面子并不像沐家那么大,能让万众齐喑。很快,就有一道报价声从他身后传出。
“一百二十万两!”
萧金散闻言,眉尖猛然一挑,转身望向后方。
这道话音,并非出自前排贵宾席,却是从后排的普通席上传出来的。也就是说,报价的人不是京城豪族,而是外地人。
萧金散起身,神情阴恻,寒声说道:“在下雪影卫萧金散,刚才是哪位报价?”
他把身份亮了出来,摆明想拿自身名头来欺压那人,让对方知道深浅利害,知道他也绝非软柿子。
可惜,他又失望了。
普通席位上,一名年轻公子懒洋洋抬手,示意他在这里,然后倨傲地道:“雪影卫又如何?你的腰牌很值钱吗?”
众人闻言,戏谑看着这歪着头的公子,冷笑不止。这是哪里来的乡巴佬,不知天高地厚,连萧铁伞的亲侄子都敢招惹!
“一百五十万两!”萧金散漠然出价。
那人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两百万两!”
全场哗然。
普通嘉宾里,居然有人敢出两百万,强压萧家一头!
萧金散气得脸色苍白,怒骂道:“你是哪里来的野种,也能拿得出两百万?!”
报价这人年纪轻轻,从外地来到京城,即便家中豪富,也不可能带这么多盘缠。随身携带两百万巨款,这人得多有钱?
听到萧金散的辱骂,这人收敛笑意,目光骤然冷戾,看表情就知道,绝对不是善类。
“从我岳钟麒出生以来,你是第一个敢当众骂我的。我是野种?你以为有萧铁伞撑腰,你就可以当众侮辱一方贤哲?”
观众神情剧变。
他们都猜到了岳钟麒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