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
公馆里黑暗静谧,只有穿透过落地窗的月光在地板铺上一层地上霜。何危环视一圈,目光落在落地柜,程圳清曾带着他躲在这里,他正在犹豫这一次是不是也要按着上次的循环,躲进地柜里等待着两人进来。
而这次最大的变数是,他没有凶器,还会有谁能杀掉程泽生?
如果不按着剧本走,和程何二人见面摊牌,今后的走向又会变成什么样?
正在此时,一声枪响在他的身边炸开,紧接着阳台那扇落地窗的玻璃碎了。
何危惊讶,立刻回头,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公馆的门被推开,脚步声一阵阵传来,仿佛有人走进公馆,但同样的,他也看不见来人是谁,只能感受到一股紧张的呼吸,连带着自己的心脏也砰咚砰咚跳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
又一声枪响,程泽生的喊声响起:
“何危!过来!是圈套!”
何危下意识快步走过去,走到客厅中央,第三声枪声响起。
胸口的衬衫渐渐浮现艳红的血迹,何危摸着自己的胸口,已经慌乱起来:这不是他的血,他没有受伤,中枪的是程泽生吗?但是他在哪里?!为什么看不见!
空气中漂浮的腥甜气息越来越浓厚,地板上也冒出一摊血泊,在不断扩散蔓延。何危的双手沾满鲜血,轻轻颤抖,仿佛已经看见程泽生的尸体就在眼前,面色苍白毫无生气,失去神采的双眼微眯着,再也不会醒来。
何危膝盖一软,跪在地板上。他虽然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嗅觉的记忆深远,他想起来,刚刚发生的一切,是上一次循环里程泽生惨死的经过。
刚刚散去的雾又开始变得浓厚起来。
不知为何,明明是在公馆里,雾却浓到让人伸手不见五指。何危咬着唇,闭上眼甩甩头,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不对,这是上一次循环里发生的事,他已经又回溯一次!程泽生还没死,他不会死!
尽管双手在颤抖,何危还是想办法看了下时间,果真,2点50分,他从看见公馆到进来,已经过去许久,时间却没有任何流逝。
这里不对劲,不是真实的世界,或者不是他所在的那个世界。何危扶着膝盖站起来,开始走动摸索着,雾已经浓到将月色也掩盖,他什么也看不见,踩在湿答答的血泊里,每走一步,脑中都是程泽生让他过来的叫声。
在静谧又骇人的浓雾中,何危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正在渐渐走来。脚步声停下,眼前出现一个朦胧的身影,何危看不清是谁,低下头,只瞧见一双脚,穿着蓝色的运动鞋,表面是蛇皮花纹,他记得自己也有一双。
一双微凉的手握住他的手,将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体塞进手心。
“你的枪,在这里。”
“你是谁?”何危摸着冰冷的枪管,这是一把真枪,和自己口袋里揣着的那把糊弄人的玩具枪完全不同。他没有带枪回来,就是不希望命案的发生,为什么现在还要硬塞给他?
后背被推了一下,那道声音又说:“去吧,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何危一个趔趄,脚下发出清脆的树木响声,他愣了愣,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站的地方哪里是什么公馆,而是在布满枯树枝的草地。
他一个激灵,像是从梦中清醒,再次抬头,没有雾,没有血,公馆还在对面,而他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动过。
但手中却多了一把货真价实的枪,借着月光,何危发现那是一把92/式,隐约感觉也许就是杀死程泽生的那一把。
何危握紧了枪,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忽然明白为什么之前循环里的何危会想要杀掉自己来解开循环。
因为他必须做点什么,如果就这么平静的走进公馆,无事发生的话,可能会陷入更加混乱恐怖的重叠混沌之中。
何危戴上口罩和手套,帽檐向下压了压,再次走向公馆。
———
三点缺十分,程泽生和何危在公馆外目睹黑衣人的进入,彼此相对无言,沉默不语。
“我猜是将来的我。”何危低声说,“我在之前就怀疑是他杀了钢琴家,因为凶器在他手里,现在他又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绝对不是巧合。”
程泽生则是持反对意见:“不会的,凶手一定不是他。”
“你为什么这么确信?”
“因为——他就是你啊,你怎么可能会杀一个和你没什么瓜葛的人?”
“……”何危盯着他,严肃重申,“我告诉过你,他是他,我是我,别把我们混为一谈。目前为止,他的所作所为都令我感到不解,而且他和钢琴家之间背地里有没有矛盾,我们都不清楚,所以你别这么早下定论,我怕到时候你的信任会被碾成齑粉。”
程泽生和他四目相对,无奈叹气,何危对未来的自己敌意太强,让他有些弄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对自己讨厌到这种地步?
“呯!”
公馆里忽然传出一声枪响,程泽生“刷”一下站起来,跨出矮树丛:“我进去看看!”
“喂!”何危赶紧跟在后面,心跳也不由得加快。怎么回事?里面没有人,他为什么会开枪?
两人进入公馆之后,发现公馆里空无一人,便开始查看起痕迹。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何危正躲在矮地柜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着程泽生半蹲在地上察看脚印的身影,再看看何危去查看碎掉的阳台玻璃的背影,脑中正在争分夺秒做出决定。
这把枪交到他的手里,那就意味着注定要杀一个人。他应该把枪口对准谁?如果还是选择过去的自己,也许悖论规则会让程泽生代替他死亡,如果是杀程泽生……那他回来救人的意义又在哪里?
脑中不断交替着“循环、死亡、拯救”这些字眼,何危快给逼疯了,为什么会让他来做出这种选择?如果和程泽生的命必须二选一的话,他宁愿死去的是他自己!
何危一怔,脑中猛然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便刹不住车,他咬咬牙,不去尝试的话永远不知道结果。钻出地柜之后,何危胳膊抬起,枪口对准的,正是程泽生。
程泽生表情诧异,和他四目相对,却毫不畏惧,反而轻声问:“……何危?”
何危盯着他,尽量压下眼中的痛苦情绪,程泽生感到不解,站起身缓缓走来:“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要……”
“别过来!”
何危冷声喝止,而站在阳台边的何警官惊呆了:“喂!何危!你发什么疯?!他不是钢琴家,他是另一个世界的程泽生!”
“我知道。”何危语气冷静,深吸一口气,“我要杀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