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节

    “陛下怎么说?”
    彭家主压低了声音问道。
    “可是准了?”
    汪得胜摇头。
    听说陛下就笑了一声,吩咐三娘子另行举荐,怕是那位五娘子要有造化了。”
    呼。
    彭家主舒了一口气,心里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五娘子不用献布就得了陛下青眼,但亲身的三闺女还要继续花银钱,总觉得有些得不偿失。
    “娘娘,彭四嫁人,陛下和彭五暗中有了首尾,良妃此次是无人可荐了。”
    一直跟在薛卉月身边的仆妇轻声道。
    “听闻陆家欲与封家联姻,娘娘何不将陆家双子之事奏与陛下……”
    她话只说了一半,便被打断了。
    德妃薛卉月挥了挥手,冷声说道。
    “此时休要再提。”
    “可是……”
    仆妇犹不甘心,还试图再劝。
    “娘娘被如此苛待,哪里像个贵人?陆家之事乃是大功,陛下论功……啊!”
    这次她依旧没说完,一柄雪亮的匕首已经刺穿了她的后心。
    薛卉月拔出刀刃,取出帕子擦干净上面的血迹,冷冷地盯着已经软倒在地的仆妇。
    “你起了别的心思,活着便太危险了。”
    “双子乃是陆郎生平大忌,一旦事发他便无处立足,陆家那些豺狼也会群起而攻之。”
    “蒙他不嫌我脏了身子,愿许我一个前程,我此生必不负他!”
    第213章
    八月初六, 东西二王集结二十万兵丁在浞州城外激战,铜川郡最繁华的城池已然化为乌有,到处残桓断壁, 硝烟战火,尸横遍野。
    东山王和西河王都在这场战斗中尽了全力, 最初打算决战浞州, 想要一举将对方彻底击溃。
    然而真刀真枪地拼起来,双方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个势均力敌的局面, 短时间内谁也不能把谁消灭掉。
    战争打到最后, 变成了最糟糕的消耗战。涿州城外近百里的旷野上变成了死亡泥潭, 每一天都有无数人死去,化为变成了战报上的一组数字。
    一批有一批的兵丁倒下,而后又会有新的补充进来, 绞肉一样的战斗双方都在咬牙坚持,只盼望着下一刻便能将对方拖死,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然而, 局面还是不可遏制地恶化下去。
    战争战争消耗了天文数字的物资,无论是东山王还是西河王, 两家的国库谁也不宽裕。拼到最后, 两个皇帝都在向朝地方豪绅、世家大姓伸手,银枪粮草还是小事, 各家的府兵也要出力上战场。
    世家哪可能愿意?积攒多年的财富,操练有素的武装, 若是要填入浞州这个无底洞中, 那真是连个响声都听不到。
    若是将来得胜还好,可以论功封赏,混个从龙之功, 也算稳赚不赔。可问题是,仗打到现在谁也赢不了谁,再这样下去,家底都要被掏空了!
    于是压力层层传递,皇帝施压世家,世家就变本加厉地压榨庶民。不但东西二王同时提高了赋税,连世家大族也提高了赁地的租金,一番三倍,搞得民不聊生。
    偏偏今年,老天爷的脾气十分古怪,暴雨之后便是大旱。从六月到八月,业朝全境整整两个月没有降下一滴雨水,田里的庄稼眼见着干枯,便是庶民再勤快地挑水浇灌,减产甚至绝收依然是板上钉钉的事。
    收不到粮,用啥去交租子呢?教不满地租和赋税,可是要用丁役去偿还的,这时候若是被拉进涿州战场,哪还有命回来?!
    于是,不论是在鼎丰城还是京城,逐渐开始有寒门庶民离城逃荒。
    开始的时候,两王都和世家们都不甚在意。庶民这东西就跟地上的蚂蚁一样,踩死两个很快就能填补,从来不愁没有人。
    可是渐渐的,他们发现情况不对劲了。
    人走的越来越多,田地无人照管。即便是干旱,若是不停歇地挑水浇灌,到了收成的时候也能打些粮食谷子。可是这样放着了荒,不但谷子收不到,也不能拉人去抵偿天家的赋税。
    于是,世家大族加强了对门下庶民的管控,轻易不许人出城。一旦发现,一甲连坐,全员拉到前线做辅兵。
    如此高压政策,短时期内倒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庶民担心被送上战场做炮灰,也不敢逃命,只能兢兢业业的守着田地拼命耕种。
    可再怎么种,没有雨水,庄稼也是不长的。眼看着年底要饿肚子,城里的氛围越来越压抑。
    然而更糟糕的,还是在涿州城战场。
    好好的一个涿州被打成了废墟,无数流民流离失所,举家逃难,纷纷涌向周围的郡县。
    临近的丰州城和旭阳城都无法接受如此数量的难民,唯有南郡敞开了大门,将涿州城逃出的难民全数安置在南郡谷春县城外,并且每日按时施粥。
    一时之间,南郡陆家的名声涨到高点。
    但也有一部分流民反其道行之,一路向北跨越山脉,把目的地定为边城。
    他们听说边军在与胡人作战,并且还取得了大胜,重新收复不少土地。
    既然有地,那便需要要有人耕种吧。封家世代戍边,牢牢拒胡人于雍西关外,如今正逢乱世,比起膏粱锦绣的繁华之地,还是有兵有刀的地方更让人感觉安全。
    定安城对这些流民也是来者不拒,只要身份核查无异样,便被统一送到祡岭下的作坊干活。
    秋天的祡岭,已然是一片丰收的景象,金黄色的稻穗低垂在田间,风吹来都是麦子的味道,到处都洋溢着收获的喜悦。
    被送过来的流民都睁大了眼。
    大雨加干旱,他们一路走来到处都是干枯衰败的大田,没想到远在塞外,竟然还能看到丰年的景象!
    眼看着田中的农户将作物收割回粮仓,流民们的心一下子稳了。
    这里不缺粮食!只要干活,今冬就不会被饿死!等到来年,说不定他们也能租到田地,自己耕种,可以带着家人在此处站稳脚跟。
    丰收的喜悦同样也弥漫在九凌城。
    干旱到底还是对田中的作物产生了影响,好在有乌知河水和灌溉渠,玉米和小麦收成尚可。
    当然,这个所谓的尚可,是宁矩子自己说的。到了墨宗种植组最资深的教员柳老头那里,那就是惊人的丰收。据说看到玉米田地产量之后,老爷子忍不住腿脚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这……这么多!?这这是神谷吗?!”
    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若真说起来,玉米的亩产量其实比不过系统出品的土豆,在现代标准来说真的只是普通。
    然而土豆是一颗一颗的,看着与一般的粮食不太一样,视觉上的冲击也远不如金黄色的玉米粒来得强大。
    是以当玉米收获完成后,全九凌城的人都激动了。
    “这金灿灿的,看着就喜庆!”
    牛婶子乐得一拍巴掌。
    ”能收这么多,可真是稀罕的粮食,今天晚上就让大家尝一尝这苞谷饭吧!”
    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响应。
    辛苦了大半年,终于迎来了收获的时刻,看着满仓满谷的粮食,大家的心都觉得无比安定。
    当然最高兴的还属宁非。
    今天是秋分,是系统主线任务结算的日子。
    这一年,他熬过了地震洪水干旱,又乘了大船千辛万苦返回九凌湖,为的不就是今天的结算日吗?!
    这大半年墨宗没有减员,仓库里的土豆也基本保存完好,再加上这一次的小麦和玉米,妥妥的超额完成任务!
    现在就等着结算时刻的到来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请牛婶子整治些好吃的,我请大家吃饭!”
    心情大好,宁锯子着撒钱的动作就格外潇洒。
    最近他收获颇丰。坩埚炼钢法出产的岸防炮已经交付了20门,全部安装在乌知河沿线的边军驻防地。城中如今加开了炮手培训班,等防线推进到黑风山附近,封恺就会发起白鹭口突袭。
    封家为岸防炮支付了一大笔银钱,让矩子的小金库收获满满。再加上之前东胡三部赠送的分成和礼物,腰包鼓鼓的矩子堪称九凌湖第一豪富。
    “好嘞!”
    牛婶子应了一声,带着帮工去食间张罗饭食了。
    为了确保最后一天不翻车,墨宗今天全员放假,全员在九凌湖庆贺丰收。
    在各大工坊工作的外来工,以及海事学堂、炮手学堂的学员们也都可以参与进来。已经在城中学习了两个月文字的东胡船手们,这一次终于可以毫无障碍地融入,尽情感受着九凌城的繁华和热闹。
    他们中的很多人在新开设的海事学堂任教,专门培训有志成为船手的学员,也借此结交了不少新朋友。
    宁锯子的卡拉克大帆船设计图,当初征服了刘通,如今也征服了三部的船匠。一群船痴凑在一起,虽然彼此的语言都说得不太灵光,但匠人的心意都是相通的,靠比划和肢体语言,竟然也能沟通得八九不离十。
    造船!造船!造·大·帆·船!
    卡拉克的魔力无可抵挡,刘通已经和东胡船匠们同吃同住,同进同出。晚上做梦都是如何造出漂亮的大桅杆。
    然而造船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卡拉克从图纸变为实物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不过立志成为船手们的少年却已经迈上了通往梦想的大路。
    克雷的那些“小弟”们,在第一批海事学堂招生的时候就踊跃报名。
    小少年们的梦想也很简单,就是想坐着大船出海,然后到东胡去看看久违的小伙伴。
    “这九凌湖,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赫兰颇有些感慨的对林卡大叔说道。
    林卡大叔如今是海事学堂的总教员,赫兰去听过他上课,几乎是把自己半生所学全数分享,没留一丁点私货。
    开始的时候赫兰还觉得奇怪,毕竟有些本事不传外人是规矩,林卡大叔虽然没有娃,但亲近的子侄还是不缺,不算断了传承。
    可是很快,赫兰就明白林卡的心意了。
    九凌湖这地方,从来没有向他们东胡人关上任何一道门。无论是炼钢冶铁还是织布纺线,亦或是水泥造房,修建海船,墨宗全都大大方方任人观看。你若是想学,人家也会认真地交,绝没有半点藏私的意思。
    这样一来,若他们还掖着藏着这点走船的本事,就有点太对不起朋友了,显得小家子气。
    听他这样说,林卡大叔抽了一口烟袋,然后在地上敲了敲。
    “宁先生说过,封闭三部永远不是山,不是大海,不是阿木尔河,而是东胡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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