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再说，他可是正事儿，别人都算是“占便宜蹭车”。如果不是许老三太过理直气壮，那么想来人会更多。许老三理直气壮，章会计自然也就不让位置了。他可比许老三还大二十多岁呢。
    没得让他一个老头儿让座的。
    公社不太远，但是能坐着不走着，该占的便宜谁不想占呢。
    “许老三，你们啥时候往回走啊？”
    她们妇女同志都是来城里置办年货的，如果回去有个驴车，肯定比过来坐车更方便的。
    许老三：“这个得看情况，你们中午的时候来这边望一眼，我们如果在公社就能把土鳖卖完，就在这里等你们。如果你们过来之后没看见我们，就是我们往县里走了。那就不用等我们了。我们至少也要晚上才能往回去了。”
    “你们还要去县里？”大家震惊了。
    许老三：“你们没看到这么些东西吗？也不知道公社收购站能不能吃得下！但凡是能在本地销售，我们至于往外跑吗？在外面吃喝拉撒不要钱吗？你们就看到咱们大队收钱了，但是却不想想。量大之后人家压不压价，小地方吃不吃得下，吃不下了咱们往外走。这路费吃喝用度，哪个不是钱？所以说啊，我们就是想要为人民服务，不是真的图你们什么的。我倒是希望公社这边儿能都收了，这要是往县里走一趟怎么都得三个多小时。我还愁咧。”
    许老三真是见缝插针都要让大家知道，他可是很辛苦的！大队可是很为大家着想的！
    果然，这个话说出来还是很能得到大家认同的。
    “那倒也是，俺们知道大队都是为了大家好。”
    许老三：“可不嘛！”
    他说：“行了，大家散了吧。”
    章会计看着许老三，说：“你这嘴，也是够能说的。”
    许老三：“人老奸马老滑，我不说，您不是也能这么说？有些话，就得说，不然人家还以为你占了多大的便宜。我要是不跟这事儿沾边儿，我也不管，但是现在我又在村里干，又是个销售，我可不是默默无闻付出的呆瓜。”
    章会计乐呵呵的笑了出来。
    他睨了章会计一眼，同样是做村干部的。章会计是比大队长圆滑一些的。许老三觉得，有些事儿，跟章会计更能说得来。大队长跟许建山是一个类型，都有点太朴实。
    话不多说，俩人很快的就奔着收购站去了。
    一到收购站，就遇到他们同村的几个妇女，上一次村里做主帮他们卖了好些个鸡蛋，不少人家都清空了。可就算是这样，也仍是有人没有卖，毕竟，有些人就是天生不相信别人的。
    即便是以大队的名义通知，也仍是有人还是觉得自己卖才更放心。
    他们总觉得，大队能占便宜，许老三不靠谱。
    当然，后来证明他们想多了，人家确实拿了钱，也承担了损失。他们悔的不行。可是这事儿总归不是大事儿，也没算损失什么，这次自己拿来卖，也是一样的。
    当然，也有的是这小半月又攒了几个，也一样拿来换钱的。
    毕竟这次来的时候有驴车，比自己走路更方便。乡下人就是这样，没有什么来钱的路子，即便是一两个鸡蛋，也是要换钱。
    许老三与章会计一起进门，柜台的小哥就认出了许老三：“咦，是你啊！”
    上一次，就是他卖了好多鸡蛋。
    最关键是，碎了四个鸡蛋，他没有哭天抢地。
    一般情况下，遇到这种事儿，没有人不难受的。
    所以两相之下，他对许老三就有点印象了。
    许老三笑呵呵的：“可不呢！”
    许老三的视线移到村里几个妇女身上，竖起大拇指：“几个大嫂真是会持家，这才几天，又攒出来了啊！”
    几个妇女都笑了出来，各有各的意思。他们鸡蛋都不算多，收的很快。几个人卖完了鸡蛋也不走，就等着看收购的事儿呢。他们可是都好奇，这收购是个咋回事儿。许老三也不瞒着人，大大方方的：“同志你看，这是咱们村农民合作是养殖的土鳖……”
    袋子一打开，柜台小哥就吓了一跳，黑麻麻的怪渗人。
    他声音都大了不少：“这么多！”
    许老三：“咱们合作社是全体农民参与，自然是多。您看……”
    “这也太多了，我们恐怕是收不了这么多。这样，你等一下，我去叫一下领导。”
    如果是鸡蛋，即便是大量的，他也不用多想什么，直接收购就是了。但是这种可以东西，就不同了。他们是做不了主的。不然收了这么些东西，有啥用？很快的就出来一个领导模样的男人，态度不算好。大概是看他们东西多，觉得他们必须要卖，价格直接就压到了五块钱。
    许老三：“……”
    章会计：“……”
    几个同村的妇女这一听，就不干了：“这价钱也太低了。”
    “咱们小地方也用不了那么多，再说，谁知道这养殖的和山上野生的有什么区别？如果效果不好呢！我们收购站本来也是小站，这个价钱，已经是照顾农民朋友了。如果你们不愿意，可以去别的地方再看看，我们给五块已经很厚道了。”这位小领导侃侃而谈。但是语气里却有对他们的嫌弃。
    这也不意外，别看他们顶着农民合作社的名头儿，但是都是本地人，谁不知道谁？
    所以自然也不会太看得起他们，这个年头儿工人和农民可不一样，那身份可是天差地。许老三能用农民合作社的名头儿在省城晃荡，那是占了人家不了解情况的便宜。在这里，人家可不会管他是什么合作社不合作社的。
    几个妇女一听到五块钱人家还不怎么愿意，立刻就有点害怕了，立刻齐刷刷的看向了许老三和章会计。其中一个心直口快的说：“那五块也行吧？不少了。”
    反正他们拿到五块，大队本来就是帮他们运过来而已啊！
    许老三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开口说话的，说：“王家嫂子，你啥时候当得大队长，我咋不知道？”
    王家嫂子一愣。
    许老三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但是却多了几分皮笑肉不笑：“既然你能做主，你来做大队长吧，正好我不乐意管这个事儿了。”
    一句话尴尬的所有人都望天，王家嫂子：“你不是村里……”
    许老三根本不让他把话说下去，直接截下话茬儿：“什么村里不村里的？没有村里你们会养吗？什么都想让村里白给你们干啊！怎么那么不要脸占便宜没够儿呢？”
    许老三回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跟小领导说：“同志不好意思啊，我们村里有点事儿没掰扯清楚，这暂时先不卖了。”
    他给章会计使了一个眼色，俩人拎着袋子出了门。
    没有了收购站的人，许老三更不客气：“我还真没见过帮着外人欺负村里人的，哦，大队整天为大家劳心劳力。还教大家养殖，为的啥？不是为的共同富裕？我十岁的儿子都知道呢！要不知道，能把手艺交给你们吗？你现在倒好，我和章会计还没说话呢。你就先答应了，你这么能，你下次自己卖啊！这什么人啊，还没咋地就拖后腿！”
    许老三可不给这些妇女脸面，不过，几个妇女脸色虽然不好看，倒是也没说啥。
    毕竟，大家也习惯了许老三这男人嘴不好。他原来不干活儿的时候没理都能搅三分。现在干活了了，那肯定更得理不让人了。一般人还真是说不过他。
    章会计：“老三说得对，你们啊，真是就认你们那一亩三分地。你们是不是觉得你们自己能拿到五块钱一斤就无所谓了。我告诉你们。错，大错特错！这东西本地能收多少？东西多要的人少，今天能五块，明天就能四块，后天三块。大队可不会赔本跟你们玩儿！你们也别说大队心狠，要真有那么一天也是你们自己作的。咱现在要做的是，就算是往外地送，也得把行情稳住了。”
    章会计看一眼许老三，把事儿往身上一揽，说：“这事儿也怨我了，老三就不赞成送到本地收购站。是我坚持要来的。老三有句话说得对，咱们还是得卖到外地，不能影响本地的价钱。毕竟，谁家还没有几个外村的亲戚？咱们能靠这个赚钱，他们可不能、过两个月山上的东西多了，人家也能换钱的。咱们给价钱弄得难看，你让人家怎么卖？咱不能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吧？做人不能那样。以后亲戚朋友还想不想处了？算了，这些道理，说了你们也不懂。”
    几个妇女脸色都不这么好看，特别是王家嫂子，她有心给自己辩驳几句，可是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章会计拍拍许老三，说：“走吧，咱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去外地。”
    许老三：“成。”
    两人也不管旁人怎么想，赶着小毛驴儿就往县里走。
    许老三：“精明。”
    他竖起了大拇指。
    章会计：“你也不差啊！反应倒是快。”
    王家嫂子一开口，许老三就立刻借题发挥离开。如果是五块，他们肯定是不能卖的，这还不如去省城了。但是他们当时直接就以价钱不合适走人，到底是不怎么好看，毕竟以后可能少不得还要去收购站的。
    现在正好儿，趁势离开，不得罪收购站的人。
    而章会计那么冠冕堂皇，也是说给旁人听得。他们村养殖的事儿瞒不住，倒是不如现在就占据道德制高点，直接不卖给公社收购站了。以后本地价格是涨是跌，跟他们没有关系了。
    虽然这事儿没有在公社办成，但是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倒是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章会计：“嗨，别说，我可有年头儿没去过县里了。”
    他们公社不算穷，基本生活用品就不会去县里买，自然也没有去的必要。毕竟那么远呢。别说章会计这样好几年没去县里的，就说的村里都有不少人没怎么去过公社，他们活动的范围也就是村里那一亩三分地了。
    “你对县里熟吗？”
    许老三摇头：“那熟啥啊！我今年就去了一次。”
    就去那么一次，还是为了买细粮。
    章会计笑了：“你这还去过一次，比我强，就你带路了。”
    许老三：“行啊，我这把你再卖了。”
    章会计：“那敢情儿好，我这老骨头要是能卖钱，我都乐意自己卖自己。就怕你砸手里。”
    两个人一路唠嗑，倒是不觉得这路多么难走了，一路到了县城，真是风尘仆仆。不管怎么样，县城到底是县城，跟公社不一样，地方大了。需求多了。这边收的时候，压到了五块六。
    这个价钱，他们是很接受的。
    这一次他们依旧是汇款，毕竟将近一千块的现金，就算是县里的收购站也是拿不出来的。也就是省城吧，还能让你选一下付款方式。这边就是直接去邮局汇款。
    两个人跟着一起去了邮局，等结束了，已经是下午了。
    毕竟，他们到县城都快中午了。
    只是，毕竟是来县城一趟，哪里能不逛一逛，许老三和章会计两个人直奔供销社。他们公社的供销社是三层，已经是他们公社比较体面的建筑。这边儿的供销社是五层，五层不说，占地面积还足足是他们的两倍，可见城里工人同志生活是多么的富裕。
    两个人赶着驴车，也不放心把车放下，索性商量好了，一人一会儿各自进去。
    许老三还是比较尊老爱幼的，让章会计先进去，章会计推辞：“还是你先去，回来给我讲讲，我在去。”
    说到底，他还是有点打怵的。
    许老三：“那也行，我去看看有啥好的，先给你的打个样儿。”
    他可是揣了钱的，早有准备了。
    还别说，一进供销社，就感觉琳琅满目，人山人海。不过也不奇怪，现在正是年底儿，今天都是腊月二十四了。买东西的人还能不多？
    许老三可不管自己是不是个爷们儿，二话不说，立刻挤进了争抢的大潮里。
    虽说现在处处要票，但是不要票的东西，也是有的啊！大过年的，还不买点吃的？许老三挣扎挤进去，正好他前边也要有人，许老三留心看，一眼就瞅见了小贺嘉拿给桃子吃的饼干。这种芝麻饼干带着铁盒子，价格比较高，公社是没有的。
    上一次小贺嘉直接带了饼干，没有带盒子，这次许老三看见，真是要感慨一声，只看这个盒子，就忍不住想买了。他一个大人都没有什么定力，更不要说小孩儿了。
    这盒子啊，可是铁的。
    圆滚滚的长筒铁盒儿上画了一个圆滚滚的食铁兽。
    哦不，它叫熊猫。
    许老三觉得，这东西真会骗人，明明是凶悍的食铁兽，偏是要叫一个憨态可掬的名字，还熊猫。但是，他一个老爷们，都觉得这东西真是可爱至极。
    就跟他们家小桃子一样，就是两个字儿——可爱！
    许老三虽然一眼就相中了这个，但是也竖着耳朵留心着呢。好不容易轮到了他，许老三立刻：“要两盒芝麻饼干，要五张大饼，桃子罐头来五个，是买五送一吧？”
    瞅瞅，这要不是听见这些妇女小声儿议论，他能知道的这么清晰？
    许老三：“再给我来五包盐，什么有折扣？那来十个。大料花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