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东西厢房也是各三间。和老宅一样,东厢房近正屋的一间做了厨房。李金凤则住了西厢房的头一间。
    李满园早来三天,故而几间屋的炕现都是热的。且李满园昨儿又找了这条巷子的挑水工,说好了一天五文钱,早晚各送两担水来用,所以今儿钱氏进门不一刻,就得了水,做上了饭菜。钱氏对此非常满意,她觉得进城真是进对了!
    心中大石一去,钱氏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等红枣他们到时,钱氏的席面都备好了。
    李高地进宅后四下瞧过,眼见三儿子家除了柴火积得少了一点儿,其他都还富足,心里的一点疙瘩终是消了不少––无论如何,儿子能进城,都是好事!
    于氏瞧见钱氏脸上的笑,心里不大受用。她想通过分菜来展示自己的权威,结果却发现席面上的鸡鸭也都似前几日族里请客一般都已经切好装盘––压根就没她发挥的余地。
    郭氏昨儿自她娘哪儿得了主意,心里有了成算,倒是不再那么艳羡钱氏。毕竟,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钱氏要一个人生孩子做月子,外加带两个半大孩子,这份罪也不好受。
    李玉凤特别羡慕李金凤的屋子——白天,炕就能烧这么暖。她家,有她爷管着,她屋的炕,白天都只有余温。而她为了取暖,便只能待在厨房和织房干活。
    吃着饭,李高地便和李满囤说:“满囤啊,满仓的房子,就在前面。一会儿,你也过去瞧瞧。”
    “还有,你的宅子,若是离得不远,我们也都去认认门!”
    李满囤一想也是,当即笑道:“爹,咱们饭后喝了茶就去。”
    “我那宅子空着没人住,也没个热水。”
    饭后先去瞧李满仓的宅子。李满仓的宅子在谷梁巷,离李满园家所在的公羊巷就隔了一条春秋巷子。所以,也不必套车,一家人,除了钱氏留下看家外,都是步行前往。
    李满仓的宅子大门堂只有一间,门后一棵很高的柿子树,树上竟还挂着不少红红黄黄的冻柿子,看着和小灯笼似的,着实喜庆。
    柿子树下有口井。许是没人走的缘故,井台上年前的积雪都还没有化尽。
    李满园瞧见柿子树,二话不说立上前摘了一个,然后随手便撕了外面的皮,啃了起来。一边吃李满园还一边批评:“哥,这年都过了,你这柿子咋还没摘?”
    “再不摘,可就都要坏了!”
    “这不年下没时间吗?”李满仓道:“今儿回家后拿了竹筒,明后儿来摘。”
    “这柿子甜,”李满园道:“清明前,哥,你得帮我从村里拉几棵果树来,我那院子也种几棵,吃起来方便。”
    李满仓点头:“行。我这宅子里也要加种果树。到时候,咱俩个一起种。”
    李满囤一旁听他两个兄弟商量种树并没有带上自己,也不生气。几棵果树而已,他庄子里的山头多的是。
    井台后面有间五架梁屋,屋里有灶,应该就是厨房 。
    厨房后面有三间七架梁大屋。三间屋,中间是堂屋,两边是卧房,都打了炕。
    “这两个房间,”李满仓告诉李满囤:“西边这个爹娘住,东边我住。”
    穿过堂屋,三间屋后面有个小天井,小天井后果又有三间七架梁。不过中间那间却是间敞开的堂屋。
    “这三间,”李满仓道:“就给孩子们住。”
    “不过,这堂屋要改一下,把格子门换成砖墙和窗户。”
    “这几间屋的炕有年头了,也都要重打。”
    耳听提到炕,李高地猛想起一桩事,当即插话道:“满仓啊,今年攒了钱,你这宅子的炕,最好还是照你大哥宅子里的样式,把炕洞都给改到屋外来。”
    “我也是今早才知道,今年大年初一,这城里就有一家七口人死在了炕上。县衙的仵作查出来说是大年夜守岁给过了炭气。”
    “今儿里正得了消息,就给各族族长送了信,让通知族人夜里睡觉时,窗户一定留缝,不可关严。”
    在场的人,除了早上一起听到消息的于氏和郭氏外,闻言都很唬了一跳,即便是孩子的神色,都跟着变了––涉及到七条性命,是个人听了心里都不好受。
    “啊!”李满仓反应过来,赶紧答应:“爹,您说得是。不仅这宅子要改,咱们家也得改。”
    “咱们开春了,就改。”
    “今年估计改的人多,等到年底,一准找不到好瓦工!”
    面对生死,李满园也不敢轻忽,他立也决定,今年秋天他城里宅子的炕也都给改了。
    三间房卧房的后面又有两间小屋,屋后便即就是后门。后门也只一间。
    李满仓这宅子虽也是十二间房,但七架梁的大屋却只有六间,且格局也是跟火车车厢似的一节套一节似的,连带的天井也是东一小块、西一小块的,远不及李满园家的十二间七架梁四合院齐整,但红枣瞧见宅子里有井,还是口甜水井,便就觉得这宅子还算不错。然后红枣便问她爹李满囤:“爹,咱家买的宅子也有井吧?”
    “有!”李满囤点头。自自家打了井,尝到了有井的好处后,李满囤自是把宅子有井列做了买宅子的首要大事。
    于是,红枣放心了––她实在是受够了没井的苦,这井就是她的执念。
    第90章 雪地上的脚印
    李满仓宅子后门所在的尔雅巷北面的巷子, 就是李满囤宅子大门所在的百岁巷。
    李高地以为李满囤的宅子跟满仓、满园的类似, 都是三十两的小宅––毕竟李满囤家的大门才三间五家梁房屋,还不及李满园家三间七架梁倒座南房的大门气派。
    李满囤宅子大门后的房屋, 虽是七架梁,也是两进,但第一进一共就只有三间正房, 第二进也是只有五间正房,并没有倒座和厢房。
    李高地搁心里算了算,便觉得这宅子十一间房,虽然较满仓、满园的宅子少一间,但能有八间大房, 且位置更近县衙,也是能值三十吊钱的。
    不想, 李满囤领他们穿过正房堂屋后, 后面竟还有一个院子。
    这个院子有五间正房不说,竟还有东西厢房各五间。十五间七架梁大房围出中间一个很大的庭院。庭院里四角有几棵树, 东南角还有口井。
    “满囤, 你这宅子,”立在院子中间,李高地不敢相信问李满囤:“一共多少间房?”
    “爹,”李满囤道:“这个院子后面,还有五间后门堂。”
    “这样,连前后两个门堂在内,这宅子共有三十一间房。”
    “三十一间房!你这宅子, 得多少钱?”
    李高地看过李丰收在尔雅巷七十两的宅子,也只十九间房。
    李满囤笑笑:“一百零五两!”
    “一百零五两?”李高地倒吸一口凉气。
    李高地很想问问长子,你是不是除了那个庄子外还有别的来钱门路,不然,如何负担得起年前两个月来这宅子、铺子、年礼这样近两百吊的开销?
    但因想着现在已经分家,李高地终是没有开口。
    满囤自八月节得了老北庄,至今四个多月都没和他这个当爹的提一句如何得的庄子。现他问满囤来钱门路,想来也是白问,没得自讨没趣。
    李满园则没有李高地的顾虑。他立刻大声问道:“大哥,你咋这样剩钱呢?”
    “你要是还有其他挣钱的门路,可不兴藏私。”
    “咱们可是亲兄弟!”
    “我还能有啥门路?”李满囤摊手:“除了和谢家大爷交易的庄子。”
    “我也就是枸杞和种姜这两样了!”
    “这两样,你们不都知道吗?”
    “再就是我开了一个铺子卖粮,挣点粮食加工费而已。”
    “我家里原先的一点钱,现都在这个宅子上了。”
    “满园你看,你都搬进城了,我这宅子都还空着。”
    “我现就等着夏收的粮食卖了钱后休整宅子,置家什呢!”
    听李满囤如此说,李满园方才没了言语,不过他心里还是存了疑––他觉得他大哥李满囤一定有其他生财之路。
    不止李满园这么想,李高地、李满仓、于氏、郭氏都这样想,不过,所有人都没再出声,也没人再自讨没趣。
    红枣也是第一次来这宅子,她见她爹买的这宅子地方够大,比现在住的宅子还大,心里欢喜——她不单能进城住,而且住的还不憋屈,多好!
    对于突然的冷场,红枣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自古以来都是“亲兄弟、明算账”。这家分都分了,她三叔李满园还想财富共享,简直就是白日梦。
    红枣才懒得顾虑其他人的感受呢,她难得进城来一趟,自是要问清楚自己关心的问题。
    “爹,”红枣问:“你说的孔庙在哪儿?”
    “哦!”李满囤道:“就在后门外!”
    领着众人走过院子,从厢房和正房中间的过道穿过来到二进院子正房后面,这里果有五间五架梁后房。
    打开五间房中间的后门,门外就是一丈两尺宽的官道。官道的另一边则是一条大河。
    “爹、红枣,你们看,”李满囤站在自家后门口,指点道:“河对面,青砖围起来的地方,就是县学。”
    “从这里到县学,可以走东面的那个石桥,也可以走西边的大路。”
    “那个石桥叫武定桥。”
    “武定桥东面还有个桥,叫文定桥。”
    “文定桥和武定桥中间河段,正对面的大门,就是孔庙。”
    “孔庙西面,这个小些的大门,就是县学大门。”
    “孔庙、县学前面的官道,叫青云路。”
    “咱们这边的官道叫文昌街。”
    百岁、文昌、青云,红枣想,她家周围的地名真不是一般的吉利!
    虽然只能看到河对岸的围墙,但李高地还是激动不已––儿子在这里置业,孙子们便天天从这青云路文昌街过,读书出头一准是迟早的事!
    “好!”李高地赞道:“满囤,你这宅子置得好啊!”
    “宅子大不说,位置也是一等一的好。难怪值一百多吊的钱!”
    李满囤看这宅子也是越看越喜欢,暗自庆幸自己当初多舍了十两银,才得了这城里的文昌位。
    哎,这也是他第一次买房没经验,都没打听清楚巷子名称就去衙门办转让。
    这些路名都是他地契到手后,看到地形图才知道的。
    不然,似他两个弟弟的宅子所在的谷梁巷和公羊巷,巷名一听就是庄稼人和屠夫住的巷子,哪里有一点城里的书香气?
    (谷梁、公羊哭晕在茅房)
    于氏瞧过李满囤的宅子后便一直盯着王氏的肚子,恨不能一眼就看出男女来。她等不及王氏的孩子自然出生了。大房的房子实在是太适合她四个孙子读书了。
    只要大房没有儿子,于氏想:没有儿子,这房子就是她孙子的––她孙子的––她孙子的。
    王氏似有所感,抬眼撇到于氏的眼神,心中便是一跳。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引来了红枣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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