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67

    整个夏天的追逐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场荒诞剧。
    陆灵怅然地靠到了椅背上, 她不知道还能跟西蒙说些什么。她不想对他发火, 这不是西蒙的错。很显然, qpr开得起跟太妃糖一样的工资, 也给得起高额的转会费和经纪人费, 但这个转会还是一拖再拖, 而德尔加多最终的选择却是埃弗顿。当然跟传闻中尼克的那个电话有关。尼克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主教练, 但她很清楚自己也是；他善于说服别人，可她也同样如此。
    实际上，导致这桩转会失败的本质原因只有一个, qpr没有埃弗顿有引援号召力。
    毕竟，他们是上赛季的英超冠军，他们看上去更有潜力成为新的切尔西, 新的曼城。
    那么, 她心里责怪尼克吗？技术上来说，他只是做了一个主教练该做的事, 她有什么好怪他的。
    他当然不会跟她透露哪怕一点的信息, 而他们看人眼光本来就相似, 这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会发生的事情。或许以后还会有更多这样的事情发生。只是, 她没有想到他会舍弃卢卡库, 而且此前没有走漏一点风声，除了第一轮联赛卢卡库没有首发之外, 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
    但她的确生气。她相信，任何一个被抢走目标球员的主帅此时此刻都会非常生气。
    而现在, 最重要的是, 她没有备选。
    她没有备选，她计划这个赛季打双前锋，她他妈的的现在没有备选！
    想到这，陆灵连忙直起腰，拿起桌上的手机，问道蒙奇：“蒙奇，你那里有备选名单吗？我跟你谈论过我这个赛季的战术梗概，我们非签下一名够格的中锋不可。我是说，我们必须……”陆灵语速极快，说到后面，内森尼尔和西蒙都听出来她情绪有些激动了。
    蒙奇踌躇地说道，“……我有一些人选，但我觉得其中最好的一个可能性不大，而且其他几个都不是绝对合适。”
    “最好的那个人选，你想说埃弗顿不要的卢卡库吧，另外一个呢？”陆灵急促地问道。她现在没有时间为失去德尔加多沮丧或者愤怒，离转会截止日只有一周多，她需要在今晚就把目标锁定。她知道蒙奇推荐的人当中一定有一个是尼克的“弃将”，因为埃弗顿肯定会出售卢卡库——不过这名前锋之所以被尼克放弃是有原因的，就是他冲击力虽然强劲，但作为中锋的一些技术具有缺陷，并不适合作为一个绝对有效的支点来使用。
    可即便她不挑剔，她也不认为尼克会卖给她。就像她不愿意把派特卖给英超球队一样。卢卡库当然不能跟派特比，但是仍然，这样出色的进攻球员卖给竞争对手绝对是在给自己增添麻烦。
    “是的，克里斯汀，一个是卢卡库。其他的人选，莱加内斯的中锋马马杜科内，这个球员符合你对中锋的战术要求，但得分能力有点弱，而且过去两三年伤病太多了。另外几个，是一些年轻的半成品，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录像发给你。”蒙奇道。
    陆灵在听完蒙奇的话之后，迟迟没有反应。她不想要一个多伤的球员，对于半成品球员也有所怀疑。
    在她思考的时候，内森尼尔说道：“我认为可以试试卢卡库，只是无论是询价还是试探最好都不要让媒体知道，我可不想让媒体和球迷觉得我们已经毫无办法，非常绝望——本身对德尔加多的追求失败就是对俱乐部形象的一次打击。”
    西蒙叹了口气，“这件事或许有转机……”他说完，觉得过于愚蠢，球员与经纪人都不接电话了，还能有什么转机，“算了，忘记我说的那句话吧。”
    “那就先定这两个，就像内特说的，我也不希望让媒体知道我们对卢卡库有兴趣。西蒙，你暂时别跟埃弗顿交涉……我可能会给尼克打个电话，看看他的意思。”陆灵说到这自嘲地笑了一声，“他可能会让我拿子翔或者伊恩又或者格伦去换。”
    蒙奇听罢，连忙打断她，声音非常谨慎：“不，那不划算，我不是说价格……”
    “当然不划算。我的意思是，埃弗顿主帅的作风一向如此。”
    蒙奇笑了两声，内森尼尔也笑着，西蒙没笑。陆灵知道蒙奇和内特在笑什么，无非是她和他的那段私人关系。其实，说起来，蒙奇跟尼克也是老相识。
    她也没有觉得尴尬，继续道：“别担心，我不会拿现有主力球员去换的。”她又顿了顿，“蒙奇，还是请你把那几个人选的录像发给我吧，我会快速地看一下，明天再跟你商议具体的。”
    “好的。”
    这个电话会议结束之后，陆灵马上给埃弗顿主帅打电话，但没有人接听。
    他不接她电话。
    她看着手机，眉头紧锁。最终，她也没有再拨一次。她开始看蒙奇发过来的录像。
    等到陆灵到家，已经过了午夜。
    这个夏天没有去年夏天惬意，尽管，去年夏天她个人还遭到了英足总的调查。
    她停好车，一边揉着肩膀一边从车里出来。风有些大，她觉得胳膊凉飕飕的。她又抬了抬头，月亮半掩在云层里。她能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那声音让她有了困意，或者，她本来就很困。
    她进屋后直接上了楼。
    手机是在她准备脱裤子的时候震动起来的。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德尔加多的转会可能出现了转机，但她马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谬，那么，这个时间会给她打电话的，应该是派特……
    她连忙去床头柜上拿手机，是尼克的名字。
    他回电话了。
    “嗨，尼克，我还以为你不敢接我电话呢。”她半夹着手机故作轻松道。
    “抱歉，我之前有点忙。”他在那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陆灵看了看表，快一点钟了，工作到这个时候，当然疲惫。她可以猜测到他在忙什么，很有可能就是德尔加多的转会。她感到气闷。她没有马上开口，而是一边脱掉裤子一边干笑了两声。
    “你的笑声听上去有些古怪，或许我该说恐怖。”他笑着说，“生我气了？给我打电话，准备吼我？”
    “如果是两个小时前，没错，现在，我没能量了。”
    “刚到家？”
    “是的。”她脱掉了裤子，倒在了床上。她又觉得内衣也不太舒服，干脆放下手机开了扬声器。
    “我依旧在办公室，所有人都走了。我心情不错，所以如果你吼我……”
    陆灵一边脱着内衣一边打断了他，“尼克，我不准备那么干，真的。但是……我有另外一件事要问你……”
    他的笑声传来。
    她没继续往下说。
    “我不会把卢卡库卖给你们的。”
    陆灵重新拿起手机，加强语气，“绝对不会？”
    “绝对不会。”
    “好的。那我想我们没什么可说的了。晚安，尼克。”
    “噢，甜心，别生气。”
    她已经准备挂断。
    “在你挂断之前，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
    “你现在穿着什么？”
    陆灵挂断了电话。
    ****
    次日，各大媒体对德尔加多的转会新动向进行了报道。
    此前普遍认为这位墨西哥的年轻前锋已经是qpr的囊中之物，昨天德尔加多的航班号甚至都被披露出来，qpr的球迷已经等着迎接这位令人兴奋的新援了。但现在社交媒体上出现了一片谩骂之声，有qpr球迷大骂尼古拉斯作为前qpr主帅，直接截杀这笔交易，冷酷无情；也有人质疑qpr的转会部门动作太慢，最后让太妃糖趁虚而入。
    又过了一天，到了周四，埃弗顿官方宣布了费利佩德尔加多正式加盟，这位21岁的墨西哥射手成为英超卫冕冠军的一员。
    更多的消息随后被披露出来。
    《卫报》称埃弗顿对于引进德尔加多蓄谋已久，而且一直和德尔加多的经纪人保持着暗中联系。
    《邮报》则表示，尼古拉斯弗洛雷斯一早就希望卖掉主力中锋罗梅卢卢卡库，所以必然要引进一名新中锋。巴黎圣日耳曼是最有意引进卢卡库的买家，但最近两支球队才初步谈好了卢卡库的转会条款，所以埃弗顿迅速动手，买进了早已准备好的替代者，也就是德尔加多。
    《回声报》则兴奋地表示，这是埃弗顿对潜在竞争对手的一次沉重打击，并称赞了埃弗顿在转会运作上保持了一贯的精明。菲尔科克布莱德继续透露了转会的细节，埃弗顿和qpr给出了相同的4100万镑报价+其他条款，开出的薪水也在一个级别。他认为，尼古拉斯弗洛雷斯的个人魅力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他在电话中完全说服了墨西哥人。
    《太阳报》则采用了一贯的耸人听闻的大标题：
    everton defeated qpr again! poor christine got betrayed this time
    埃弗顿再次击败qpr！可怜的克里斯汀这次被背叛了
    ****
    西班牙，巴塞罗那，8月24日，周五。
    派崔克在训练场上进行着慢跑。西甲已经开幕，在第一轮中巴萨凭借内马尔的两个进球2:0击败皇家社会，旗开得胜。而他本人并没有出场——他在世界杯上受到的伤势，最近有点反复，所以也没有参加昨晚对阵瓦伦西亚的西班牙超级杯比赛。
    新任主帅佩普瓜迪奥拉根据队医的报告，认为派崔克基本已经恢复了，可以在本周末的第二轮联赛进入替补名单。这本是件好事情，但派崔克依然有些阴郁。事实上，是相当阴郁。今天加泰罗尼亚的天空并不阴沉，一如既往的仲夏好天气。
    那边，瓜迪奥拉在冲他招手。
    他加快了点步伐，跑了过去。他依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今，他是佩普瓜迪奥拉的球员了。他不知道加泰罗尼亚人有没有预见到这一天。
    ****
    英超第二轮在8月25日开打。首场较量即是托特纳姆热刺对阵qpr的伦敦德比战。
    已经走在悬崖边上的波切蒂诺和陆灵握手的时候只是匆匆敷衍了事。
    热刺这个夏天的转会窗运转并不算好，还不如qpr——陆灵至少已经手握三名非常有实力的强援了，但热刺至今难以谈成心仪的转会目标。
    波切蒂诺不是唯一一个心不在焉的人，陆灵这次走进白鹿巷的时候，也有些恍惚。她这几天都在研究转会，虽然对阵热刺的比赛她跟教练组提前研究过，但备战工作多少有些被转会分心了。
    哨响。
    场上的qpr球员显得并不兴奋，这种不自然的情绪，已经从教练组蔓延到球场上。
    这场比赛的上半场堪称本赛季英超开赛以来最为乏味的一个上半场。陆灵在中场休息时努力想要调动球员们的情绪，并做出了一些战术细节调整。下半时的比赛开始以后qpr制造了几次良机，但都未能得分。
    第65分钟，热刺本场比赛的第一次威胁攻势出现了。
    哈利凯恩接到埃里克森的挑传，直接一脚扫射，角度刁钻。汉斯猛地侧扑，将球击出球门范围。
    球落到禁区的外侧，冲上来的是迪利阿里，他似乎想要直接打门，抓住汉斯刚扑救倒地的瞬间。这球距离较远，但球门基本处于放空状态，异常危险。
    格伦米契尔迅速地出现了。他猛蹬几步，飞铲过去，非常干净地把球铲走。
    但阿里射门动作已经做出，两人的腿撞在一起。
    此时格伦的右边小腿恰巧有一个不自然的弯曲，他本能地想自我保护，但阿里摆腿力量极大，已经收不住了，而后也以一个不自然的姿态向下想要制动。
    结果这一下跺在了格伦的小腿外侧。
    约克郡男孩的惨叫声在整个喧闹的白鹿巷里都清晰可闻。
    陆灵在听到惨叫的一瞬间，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而爱丽丝和斯科特两个队医已经开始冲进场内。
    裁判的哨音响起，暂停了比赛，所有的场上球员，包括qpr球员和热刺球员，都愣住了。尔后，有一些开始走过去查看情况，最先过去的是qpr的场上队长伊恩。
    替补席上的球员们，以及提姆，还有其他教练，基本全都在倒吸凉气。
    这是一次断腿事件。
    陆灵怔怔地望着那个方向，她感到自己的呼吸都不自然。北伦敦的天空明明蔚蓝无痕，但在她心里只有一团乌云。
    ****
    陆灵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更衣室的。杂乱的房间里，汗臭味，球员们的说话声，还有满地的鞋袜球衣，都没有让她回过神来。
    她脑子里全是格伦被抬下去时的样子。他眼角有泪。由于剧烈的疼痛，他戴上了氧气面罩，还被施用了麻醉药物，来缓解痛苦。
    爱丽丝告诉她，格伦短暂地休克了一会儿，现在已经被送往医院。
    而她什么都不能做，还要去该死的发布会。
    这场比赛的最终比分是0:0，但这对于陆灵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赛季才开打两轮，她已经伤了门萨和格伦，这还没有算上在转会市场上的碰壁。一切都太糟了。
    她在更衣室里随便说了几句，之后交给提姆，自己前往发布会现场。
    在发布会上，有记者问了格伦的情况。
    “克里斯汀，我非常遗憾今天格伦米契尔的受伤，能否透露一下具体情况？”
    “我非常难过，我们所有人都是。”陆灵努力稳定情绪，“格伦是个非常好的球员，非常勤奋而且非常有天赋，我很难想象这样的遭遇会发生在他身上。我不知道具体受伤情况，但据我们的队医判断，应该是胫骨的骨折。我们都很难过。”她这一番话发自肺腑。此外，她还有一层担忧，格伦这么年轻，上个赛季打的那么好，在职业生涯关键时期受了这样的大伤，会给这个男孩儿带来怎样的职业影响？总是因人而异，当然也因伤而异。但她不可能没有这样的担忧。这也是格伦眼泪的由来吧。不仅仅是难以想象的疼痛，还有对不可知的未来的恐惧。一个职业运动员最害怕的莫过于伤病。
    记者接着问：“联赛前两轮，qpr已经损失了两名重要的防守球员，球队是否会在这个位置引援？”
    “关于引援的事情我不想多说。8月31日（转会截止日）过了之后，你们可以看到球队的名单。”
    “据了解，qpr在夏天着重体能训练，还进行了医疗部门和运动科学部门的重组，这两起受伤事件，是否意味着现在对球员身体状况的管理还是存在着问题？”
    陆灵愤怒地看向那个记者，目光变得冷冽。她直视他的眼睛，冷冷地回应：
    “如果你是个专业的足球记者……不，如果你是一个稍微有点踢球常识的普通球迷，你都会明白，这两起受伤事件，都是不幸的意外，都是在与对方球员的碰撞中出现的。你知道这跟体能训练以及队医一点关系都没有吗？蒂莫西（门萨）和格伦都处于痛苦之中，我希望你不要用这一点来作为你文章的噱头，好卖出你们的报纸。”
    然后她在暴怒之中离开了发布会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