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第二天折原临也醒来的时候太阳穴突突地疼，他半撑着身子缓解宿醉带来的眩晕和疼痛。
窗户前的窗帘被拉开了一半，阳光照在床前的地上。天气很好，但折原临也的心情说不上美妙。
他昨天怎么回来的？一个疑惑打开昨日的记忆，不大清晰的片段被一一想起来。按狩泽绘理华的脸，拽着纪田正臣说“我养的小孩”，计程车内部的场景一闪而过，接着就是自己哭泣。
折原临也捂住自己的脸，这都是些什么啊。
卧室门把一声响，纪田正臣手里端了杯东西走了进来，视线落在他身上扬起了笑容，“早上好，临也～”笑容在阳光的衬托下简直在闪闪发光。
折原临也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从刚刚脑子里闪现的零零碎碎的片段来看，他现在暂时完全不想看见眼前这个人。胡乱地点了点头，也当作是问好了。
“太好了，我本来还打算叫醒你的。”纪田正臣坐在床边，兴致勃勃地把手中的杯子递了过去，“我在sns上看到的效果一级棒的醒酒茶，宿醉喝了会好受些。”
杯子触手温热，里面装的液体闻起来却不大好。折原临也迎着少年期待的目光，犹豫了下还是皱着眉头喝完了。
“临也你准备一下，等下就吃早餐了。”纪田正臣到窗前把另一半窗帘也给拉开了，阳光一下子就盛满了卧室，嘱咐一句拿着杯子出去了。
折原临也呆呆地在床上愣了一会，也许是醉酒的后遗症，脑子现在还有点晕乎。但刚刚少年自然的态度让他略有几分别扭，明明自己才是成年人，却被对方当成需要照顾的对象。
额前的发丝被微风吹动，折原临也才回过神来，恍然发现纪田正臣刚刚顺手也把窗户打开了，透透风。玻璃反射着光芒，风从窗口吹进来，窗帘也被带得微微浮动，翩翩飞起又落回去。
折原临也被阳光里的风拭去了思虑，也不再多想，顺意起床收拾一番去餐厅等待。
“今天的早饭是茶泡饭～”伴随元气满满的话，端上餐桌的是一碟煎得两面金黄撒上海苔碎和芝麻的饭团，一小碟梅子，和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
纪田正臣开心地坐在了折原临也的旁边，向他介绍，“昨天我等临也的时候就准备好了，今天早上直接煎一下饭团，热了汤。”
“如果不喜欢茶泡饭也可以直接吃饭团哦，只是汤我也做了很久，虽然是第一次，但是我很有自信～”滔滔不绝介绍的少年，嘴角挂着甜蜜的笑意，黄褐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暖意。
少年的情绪会感染，从空气传播过来，渐渐把他包围。折原临也怀着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期待咬了一口散发着香味的饭团。
“怎么样？”纪田正臣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身后的阳光映衬在他的眼睛里。
“很好吃哦。”折原临也咽下嘴里的食物，笑着说，“看来正臣有当厨师的天分嘛。”
颗粒分明的米饭恰到好处的柔软，里加了少许盐、香油，还有香香的海苔碎，表面刷了酱油煎到两面金黄。无论是卖相还是味道都十分引起人的食欲了。
纪田正臣听到夸奖先是骄傲地谦虚，“不不不，这个很简单啦，按照说明做就没问题了。”然后又说，“不过做得十分完美了，都可以直接拍照发sns上。”
折原临也轻笑。
今天天气久违地好，和煦的阳光还有带着暖意的风。折原临也和纪田正臣邻座，平静地听着少年讲着他世界里的故事，时不时点点头笑着说上两句。那笑意更像是由内而外的，轻松的心情带动了脸上的笑容。暗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的光漂亮得不像话。
“阿诺，临也桑接下来的几年里还会在池袋吗？”纪田正臣想起学校最近发下来的调查表，思忖了下，决定还是开口直接问。
“嗯？”嘴里还含着酸甜的梅子，折原临也想了想，舌头顶着梅子换了个边，“我工作经常会换地方，只是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池袋。”
“这样啊。”纪田正臣挑眉，“那样我也不用换地方了。”
“你换什么地方？”折原临也不解。
“我明年读高中。”纪田正臣偏头看他，“如果临也先生要换个城市工作，我就要先看看学校了。”
完全没想到的答案，折原临也撞上少年的目光忍不住避开了，掩饰一般地低头喝了口水。
“真是幸运啊，我也不用为选什么学校烦恼了。”少年在耳边感叹着。
……
见证一个人从少年，到青年，再到成为一个成熟的大人，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折原临也面对少年真挚的追寻是完全手足无措的，不知道怎么样才好。要拒绝吗？要逃离吗？在疏离和原地不动中徘徊，找不到这段关系的正确处理方法。
别扭与不安一点点被时间磨灭后，又在想着自己适合做少年的引路人吗？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大人吧。明白自身缺陷的折原临也有一阵都不再在少年面前袒露自己，避开涉及到自己观点的问题。
还是已经长大了的少年找到他谈话，说：“我明白临也先生的担忧，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有自己的判断能力，请不要在我面前隐藏自己。”直白坦然地和他说出这样的话，折原临也只好试探着一点点一点点地暴露自己。
明明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把自己的最恶表露出来了，坦荡荡的满满的恶意，现在却小心翼翼的。这种关怀我也有收到了，临也先生。少年心里想。
在这场追逐里，是双赢结局哦。跌跌撞撞跟随前方男人脚步的少年，等到了对方的回头。一个人孤独前行，没有回路也没有去处的男人，得到了短暂的歇息。
不能停下，停下就会被过去吞噬。抱着这样想法的男人踩在刀尖上行走，然后有人喊他，你等等啊。男人根本不在意，要他等等的人太多了，这个人忽视掉过一阵也会消失了。
你等等啊。
你等等啊。
你等等啊。
声音越来越大，男人有点烦了。他已经如此痛苦了，拽着他只是让他的血流得更欢，身体更加冰冷而已。
驱逐他。
……驱逐失败。
那个人赶不走还一直诱惑他，这里有歇脚的地方哦。你休息休息下吧，我会陪着你。我这里没有利刃，没有陷阱。
男人嗤之以鼻，地狱怎么会有安宁之处。那只是恶鬼的诱骗，要是真的过去了怕是会被狼牙棒锤碎脊骨，只能拖着身体奄奄一息地爬行。
但恶鬼一直和他描述着他的歇息地有多好多好，以至于他脑海里都先一步想象出了那个地方。男人最终放弃一般想着，就去吧，即使是陷阱。
回头的男人没有看见恶鬼，也没有看见陷阱，他见到的是一个黄发的少年坐在一片草地上笑脸盈盈地看着他。那里没有见尖刀利刃，也没有浓重的黑暗。在这片黑色浓稠得像墨水一样的天地里，那片草地闪着荧光。
风尘仆仆的男人赤着脚踩上了草地，一如他在远处看到般的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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