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甜蜜的梦（修）

    周秦的车队走到半路，陈仓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
    “殿下，我建议您快一点。”陈仓说，“十分钟前自太空有两艘飞船进入大气层，朝着沼泽之井方向降落，其中一艘是帝国巡航舰。”
    周秦一怔。
    “我推测，岚下一行人，应该遭遇伏击。就目前窃听行星内部通讯系统的情况来看，暂无人员伤亡。但是接下来无法保证……”
    “加快速度。”周秦没再听下去，对驾驶员说。
    “不要！”副监狱长连忙开口。
    周秦冰冷的眼神已经扫了过去：“你有什么意见？”
    “殿下，这真不是我要阻拦你。”副监狱长指着天边说，那边已经隐隐的有了一片在电扇内明的红黄色云朵升起，远远的看上去像是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沼泽监狱即将进入中微子云的最近距离，受它影响，会有一场持续近两个小时的蔓延整个行星的风暴。我建议我们先去最近的避难所，然后再向沼泽之井出发。”
    “拉斐尔监狱长呢？”周秦问他，“你说他四十分钟就到，现在距离我们抵达已经过去一小时了，他人在哪里？所谓的农场是不是在太空？”
    副监狱长没有了言语。
    “你不会想让我使用更粗鲁的行为进行威慑的，相信我。”周秦说道，“命令车队加速行驶。”
    *
    沼泽之井外围看下去，下面的深井像是没有尽头，近两万米深度的井底吹着湿冷的旋风，呼啸的声音听起来确实像是惨烈的哭嚎。
    伊莱斯一行人从巡航星舰上被押了下来，狱警们用粒子枪把他们逼迫到了沼泽之井的边缘。任星雨脚下滑了一下，差点从边缘滑了下去。
    “啊——！”他惊吓的喊了一声，被伊莱斯一把抓住，拽了上来。
    “拉斐尔，说好了我投降你就不伤害他们。”伊莱斯冲着狱警身后的那个人说。
    沼泽监狱的狱长普里斯特莱·拉斐尔如今脱掉了机甲，他有着近两米高的个子，浑身的肌肉几乎要冲出他的监狱制服。
    alpha信息素正肆无忌惮的散发着，彰显着他在沼泽监狱的领袖地位。
    拉斐尔冲他笑了一下：“我也没打算伤害你们啊。”
    “从这里摔下去，我们都会死。”伊莱斯扶着任星雨，离那个位置远了一些，“就算有人授意你挟持我们，也只是针对我一个人吧。”
    “你开什么玩笑。针对你？一个帝国罪人？为了逃脱牢狱之灾你连当omega都愿意，这种人我连瞧一眼的想法都没有。”拉斐尔哈哈大笑。
    离开帝国的这段日子，伊莱斯都快忘了这种几乎算是周遭人对他非常日常的态度。
    他沉默着，同时也拉住了身边几个想要开口的人。
    这时候就算跟拉斐尔说再多，也无法改变现状。
    “两个beta，两个omega，还有整个21军巡航舰上的数百人员。你作为曾经的帝国军人，要用屠刀挥向手无寸铁的帝国人？”伊莱斯问他。
    拉斐尔的笑容收了起来。
    “你以为我是这种人？”
    “至少在我印象中，没有多少帝国军人会这么没下限，但是也不排除这些年你被沼泽监狱的这些罪犯同化了呢？”伊莱斯说，“这里可是关着帝国里最没有底线的恶棍。”
    拉斐尔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暴怒，接着他又冷静了下去，忍不住赞叹：“你可真聪明。想用激将法让其他人逃过一劫？你差点把我骗过去了。”
    “不是没成功吗？”伊莱斯说。
    拉斐尔笑了笑，他打开了投屏，从高空视角可以肉眼看到周秦的车队正在进入距离沼泽之井很近的峡谷区域。
    从高空视角也可以看到，在峡谷峰顶处，隐藏了近千名穿着人形机甲的狱警。
    伊莱斯的脸色变得苍白。
    拉斐尔有趣的打量他的表情，对着通讯器说：“战斗开始，不惜一切代价击毙周秦。”
    伊莱斯对他说：“你应该知道，皇太子的精神力已经完成具象化。”
    “事实上，我只在乎周秦的死活。”拉菲尔说，“另外联盟给过来的资料非常全面。简单评估下来周秦的精神力在s++以上了。我不认为我能与他一战。我也不认为我们能杀死他。但是他在乎你不是吗？这就够了。事实足以证明，如果你走上一条不归路，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跟上去。我不需要想办法杀死一个s++精神力的皇太子，我只需要让他离开这个宇宙。”
    白榕看了一眼任星雨。
    任星雨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对伊莱斯来说至关重要的外骨骼，如今正悬挂在拉斐尔身侧一名警卫兵机甲的腰间。
    如果拿到外骨骼……那么他们也许还有胜算。
    “下面就是深渊监狱。”拉斐尔对伊莱斯说，“如果你主动跳进去，我以曾经帝国军人的身份发誓，这些人都会安全离开沼泽。”
    这中间安静了好一会儿，几十秒以内只能听到来自沼泽之井的风啸。
    “我答应你。”伊莱斯说。
    拉斐尔笑了，他挥了挥手，身边的狱警们就开始上前将几个站在悬崖边的人往回拉。
    几个人都不是不理智的人，他们只是看了伊莱斯一眼，也知道在这个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安静的离开。
    唯一的一句话是於朗在被拖走之前说的：“注意外骨骼的使用时间。”
    伊莱斯点了点头。
    目送着他们走向拉斐尔身后，悬着的心这才落地。
    就在此时，局面发生了变化。
    本身安静的跟在狱警身后离开的白榕，在经过那个带着外骨骼的警卫兵的时候，他忽然就动了，抬手从袖子里滑出一把匕首，抬手卡入了机甲的肘部液压杆中，看管着他的机甲短时间失去了传动性。
    旁边的机甲已经抬起了粒子枪，要向他扫射，他就地一滑，已经顺着机甲的下盘翻到了这个狱警的身后。
    警卫兵就在眼前，他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了那个外骨骼，抱在怀里，翻身继续滚动，绕过了好几个机甲。
    这时候才有狱警反应过来，发射出了第一枪。
    白榕快速闪避，粒子枪连续打空。
    他已经向着伊莱斯的方向冲过去，把外骨骼交到岚下的手中，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在他经过任星雨时，星雨身后那个狱警已经扑了上来，他一把将白榕拽到在地。机甲手臂牢牢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白榕右手发出剧烈的疼痛。
    他一抬头，任星雨站在那里，几乎下意识的白榕便将外骨骼扔了过去，他大喊一声：“星雨！”
    任星雨从刚才看到外骨骼时就早有准备，外骨骼被他揽入怀中，然后他转身就跑。
    伊莱斯连忙抬手要阻止他：“星雨，你小心。”
    可是已经晚了。
    “岚下——！”他后面的话被巨大的一声枪响淹没。
    粒子枪射穿了他的胸口，他的衬衫上迅速的晕染出一朵血红的花。
    冲击力没有让他停下脚步，反而推着他一下子扑到在伊莱斯的怀里，然后又推着他们两人向着沼泽之井倒下去。
    伊莱斯搂着毫无反应的任星雨跌下沼泽之井最后一眼看到的，便是拉斐尔手里的粒子枪，以及更远处从峡谷入口赶来的车队。
    沼泽之井里的狂风冲击着他的短发乱舞。
    与他一起跌落，在他眼前的是胸前全是鲜血的任星雨。
    伊莱斯在那一瞬间思维空白。
    直到刺耳的风声灌进他的耳朵，然后他浑身的力气恢复了一些。
    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继续向着下方跌落。
    伊莱斯在风中摊开双臂，接着奋力一跃，抓住了外骨骼腰带。他在狂风中艰难的将它装在腰间。
    “栈道，开启外骨骼备战状态。”伊莱斯说，“精神力维持s级常态！”
    “开启外骨骼备战状态。”栈道说，“精神力并联倒计时开始5、4、3——”
    伊莱斯任由精神触手深入自己的脊髓，向着大脑深处而去，微微发烫的脖颈说明精神触手进入了从未进入过的深层次的领域——他曾经抵达过的s级精神力。
    s级精神力给了他更好的第六感和视觉。
    在黑暗的井里，他看到了最深处那个犹如一颗巨大的黑色球体的晶莹剔透的物体。
    那是沼泽的最深处。
    也是深渊的开始。
    那是超空间通路——不知道多少万年前由高级文明开启的虫洞。
    难怪没有人能够找到深渊所在。
    因为它根本就不在这里，不在帝国，甚至可能不在这个宇宙。
    他回头去看任星雨。
    星雨的瞳孔在放大，血液将整件衣服染红了。背后的枪伤将他身后衣服全部轰碎，血液被狂风撕扯着往上方一串串的流去。
    “任星雨！”他在风中喊。
    星雨没有回应他。
    于是伊莱斯在空中转身，将任星雨搂在怀中。
    接着他们两人以极快的速度瞬间扎入了那个黑色的透明物体，在透明物体的背后是一条视觉色彩极其混乱的通路。
    时间像是在倒流。
    他看见了自己、看见了周秦、看见了沼泽星系、看见了帝国和银河系……然后画面匆匆移动，那些青年、幼年、直到成为婴儿，在子宫内……最终缩小成为一个胚胎……
    无数的颜色冲着他的眼睛扑面而来。
    他像是看见了宇宙的开始，又像是看见了宇宙的结束。
    一切都那么突兀而融洽。
    这里没有定律也没有准则。
    熵的混乱程度达到了前所未有大，也进入了前所未有小。
    在这条通路里的时间似乎非常漫长，然而又似乎只有一秒。接着伊莱斯眼前一亮，他们两个人冲出了那条通路。进入了一个不算大的空间，绚烂的天空的颜色让他无暇顾及更多。
    马上映入眼帘的地面再次挑战他的生存能力。
    “栈道！”他大喊一声。
    栈道开始了飞速的计算。
    很快外骨骼调整到了一个防冲击姿势，伊莱斯将任星雨紧紧抱在怀中，猛的扎入泥土，他尽量将自己缩成一个团，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二人又掀起来，滚了好一会儿，才最终停下。
    伊莱斯抬头去看他们进入的那个小点。
    天上有一个黑色的破洞。
    然后那个破洞开始缩小，迅速的消失。
    最终混合成了跟天空一样的打翻了油彩一般的色泽。
    通路是单向的。
    没有人能从深渊出去。
    伊莱斯脑海里快速划过这个念头，然后他开始检查任星雨的伤势。
    “星雨，坚持住。”他从外骨骼狭小的储物空间里拿出一只肾上腺素，刚要拆开，被星雨拦住。
    “不用了。”星雨说。
    任星雨仰着头看着天。
    他眼前一片黑暗。
    “岚下，你安全了吗？”
    伊莱斯安静了几秒，用腿枕着任星雨的头，让他能好过一点：“嗯，我们进入深渊了。”
    “怪不得这么冷。”任星雨在笑。
    不……这里一点不冷，事实上，它甚至比夏天还要炎热。
    “我可以找些柴火来点燃。”
    任星雨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发白，相反的变得红润，可是他的下半身已经不动了……伊莱斯知道，他的身体在逐渐关闭所有机能，将最后的能量和氧气都输送入了他的大脑。
    任星雨咳嗽了一声，他的嗓子里咳出了一些血，“我时常想，任星纹为什么死……原来赴死并不可怕，重要的是为什么而死。太好了，我终于想清楚了。”
    “我们会离开这儿。”伊莱斯的声音变得柔和，说出的话分外简洁。
    他像是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发颤的声音，透露出什么情绪。
    “您会离开这里的，岚下。”任星雨的声音低了下来，“让我就长眠在这儿吧……”
    “星雨……”
    “哥哥。”任星雨生命的最后，说出了这两个字，接着他完全的安静了下去。
    “你的哥哥，打开防护层，在天戊星的温暖里入睡。”伊莱斯说，“如今你要在这深渊之中长眠吗？”
    没人回答他。
    任星雨合上了双眼，像是睡着了一样，甚至嘴角还有一丝微笑。
    也许他真的做了一个甜蜜的梦，一个让他永远不想再醒来的梦境。
    伊莱斯搂着身体逐渐变冷的任星雨坐了好一会儿，他仰起头看着天空，于是这样就不会让眼泪落下。
    *
    周秦收回了他扩散出的精神力。
    峡谷内外一片狼藉。
    还活着的人都在他强大的精神力中让步，并臣服。即便是像周润和亚当斯，精神力级别超过s级亦无法面对这压倒性的强大。
    周秦的目光扫过了被抓住的拉斐尔。
    然后停留在了白榕的脸上，白榕开口道：“岚下和星雨跳了下去。”
    “任星雨？”
    白榕想到刚才的画面：“星雨中枪了。他情况很不好。”
    周秦走到了沼泽之井边，漆黑的井底透露出一种不祥的意味——他释放出精神力的时候已经感觉到属于伊莱斯的精神力消失在了井底。
    在黑暗中，在撕裂的风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
    周秦的视线从追随着他而来的同伴们身上一一扫过。
    然后他说：“二哥，亚当斯，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们了。把剩下的人带回帝国。”
    “什么？”周润一怔，他还没反应过来，周秦已经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
    他的手腕发出“嘀”的一声。
    在外骨骼上的02:00:00倒计时跳转为了01:45:00，并且时间还在飞速的流逝着。
    伊莱斯振作着站了起来，他打开腕上的激光射线，在地面切割出了一个一人长宽的方框，接着猛的一拳锤上去。
    方框内的所有泥土和岩石全部被砸的粉碎并被冲击力带走。
    地面上露出了一个凹槽。
    伊莱斯将任星雨的身体防放置在其中，又用附近的泥土将凹槽填平。
    在洒向任星雨脸部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但是很快的，他完成了所有工作。
    然后伊莱斯抬脚向着高地走去，当踩上小山坡的最高处，他看清了整个深渊的全貌。
    色彩斑斓的苍穹只笼罩了很小一块儿地方，一个巨大的金字塔形状的物体悬浮在空中。它的个角破损，破损后的残骸也像是没有重力一样浮在空中。
    从巨大的破损处看过去，可以清楚的看清楚，金字塔是中空的，它的内里有一个巨大的黑色圆形残骸。
    这像是一个荒诞的梦，毕竟这些奇异的场景只会出现在梦中。
    绚烂的天际出现了雷鸣一样的声音，他仰头去看，天空有一个小区域变得透明，接着忽然被撕裂，一个人影自天而降。
    他一进入这个空间，就像是被什么欢迎了一般，自金字塔内那个黑色的残骸中涌现出了无数的黑色物质，缠绕上了他的身体，减缓了他跌落的速度，最终缓缓落地。
    精神力具象化而出的暗物质和这个空间内的什么东西契合了。
    周秦看着伊莱斯。
    伊莱斯也看着他。
    “殿下，这个超时空通道是单向通道，你进来了的话，外面的世界怎么办？”伊莱斯问他，然而他并没有半分焦虑。
    反而因此而安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他在的地方，周秦都在他的身边。
    就像是一条没有波澜的河流，被代入了一条大河。汹涌的波浪将两条河汇聚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出彼此。
    “我说了不会再和你分开。”周秦吻了吻他的嘴角，“既然身处此地，那么这个世界要发生的事情才是我们即将经历的事。至于外面的世界怎么办……等我们出去后再考虑吧。”
    “好。”伊莱斯说。
    他的内心一片平和。
    如果这个人在身边，是在天堂亦或者身处地狱，似乎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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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雨，你的盒饭。（117章新增车一辆，修文的时候觉得这里应该需要一辆车，于是就塞了一辆进去。请停车场自行取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