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悔不当初

    沈月婵本就不够聪明,此时更是智商不在线——这无疑是套她话的最佳时机。
    如此良机,沈采萱自然不会放过,当即说道:“咱老沈家不过是个普通的庄户人家,平日里还要供养两个读书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怎么可能有闲钱去买现成的布?小姑,我再次好心提醒你——要编瞎话,不是不可以,但是拜托你,也编点有水准的瞎话好吗?你这种瞎话,啧啧,实在是……”
    原本沈月婵就被气得发昏,现在沈采萱左一句“瞎话”,右一句“瞎话”,更是火上浇油。
    得,维持沈月婵理智的最后一根弦“咔嚓”一声断了。
    “谁说咱老沈家没钱的?你这个赔钱货不值钱,没卖出几个子儿,倒是你大姐,人家另有用途,卖出了大价钱……”
    “闭嘴!”严氏一声断喝。
    沈月婵猛然醒悟,终于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连忙一脸惊恐的捂住嘴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另有用途?”沈采薇脸上如罩寒霜,整个人都散发出森寒之气,快步走到沈月婵面前,冷冷的逼视着眼前的沈月婵,“另有什么用途?说,你说啊!到底是什么样的用途,能把人卖出大价钱?!”
    乖乖,这死丫头的眼神好可怕,感觉她要吃人!
    沈月婵素来嚣张跋扈,可是现在,在沈采薇如有实质的目光之下,她嚣张跋扈不起来了,身子狠狠抖了一下,随即一溜烟窜到了严氏身后。
    事关自家大姐一生的命运,别说沈月婵只是躲在严氏背后,她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沈采薇也不会放过她。
    沈采薇上前几步,走到严氏跟前。
    苏氏、沈采萱和沈正榕紧随其后,二房的人站成一排,一齐静静的看着严氏。
    尽管沉默不言,可他们的眼里满满都是质问。
    沈寿海见状,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
    要是任由二房的人和严氏对峙下去,好端端的一家人,怕是要离心了!
    “这个‘另有用途’,你们别千万别想歪了!”沈寿海忙站出来解释,“事情是这样的,当年有户人家不日就要启程前往燕京,偏偏在那个节骨眼上,服侍他们家老太太的丫鬟生病了,而且病得还不轻,他们家只好重新买一个丫鬟,后来就挑中了元娘。所谓的另有用途,就是要元娘好好伺候他们家老太太,仅此而已。”
    沈采薇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大、价、钱。”
    沈寿海眼角狠狠一抽,正不知该如何糊弄二房时,素来贤良的严氏替他解围:“考虑到元娘不能留在家乡,必须背井离乡,所以那户人家多给了些银子。”
    说着,严氏将身后的沈月婵拉了出来,右手高高抬起,却轻轻落下,象征性的拍了沈月婵两下,数落道:“你这丫头,会不会说话?多给了几两银子而已,怎么就成大价钱了?我跟你说,以后啊,你可不能这么夸大其词了。”
    “另有用途”,“大价钱”,这些真的只是夸大其词吗?
    沈采薇等人闻言,一脸狐疑,其中以沈采萱的疑心最重,她严重怀疑,这公母俩是在扯谎。
    但,也仅仅是怀疑而已,一时之间,沈采萱拿不出任何可以证明这公母俩是在扯谎的证据。
    既然无法证明,那就将此事暂放一边,先捞些实在好处吧。
    “爷,奶,你们二老说的话,咱们二房从来都是坚信不疑的。既然你们说我大姐是去伺候人家老太太了,咱就信了。三年前的往事咱们暂且不提,还是先说说眼下的事情吧。”说着,沈采萱侧身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笔墨纸砚,“家里的活计到底应该怎么分配,麻烦给个准话吧!一切说定了,我好立字为据。”
    听闻二房不再追究当年事,沈寿海和严氏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家里的活计,还是由你来分配。”沈寿海深深看了严氏一眼,沉声道,“记住,家里亏欠二房良多,一定要好好补偿他们才行。”
    严氏点头应下。
    当着众人的面,严氏不敢弄虚作假,老实制定出了一份非常有利于二房的分配方案——
    大房负责养猪打水,二房负责纺纱织布,三房负责喂鸡种菜,至于洗衣做饭,由三房人轮流负责。
    宣布完分配方案,严氏笑着看向苏氏:“说是让你们二房负责纺纱织布,其实并不指望你们头一年能纺出多少纱,织出多少布,你们只管放宽心,慢慢学就好。”
    这么说来,往后的一年里,二房岂不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偷奸耍滑?
    小严氏认为二房窃取了自己的专属特权,分分钟气成了河豚,嘴一撅,就要大吵大闹。
    就在此时,严氏闪着寒光的目光扫了过来。
    我的亲娘诶,婆婆的目光好像淬了毒,好可怕哦!
    小严氏心中一凛,不敢作妖,乖乖闭上了嘴巴。
    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沈采萱刷刷刷写完了字据,交给沈正松验看,确认无误后,分别请沈寿海、沈世荣和沈世富在字据上面按下了手印。
    沈采萱慢条斯理的吹干纸上的墨迹后,将字据小心收好,随即幽幽道:“自从卖了我和我大姐,家里就明显宽裕了起来。这不,小叔和大郎哥可以去县城念书了;小姑开始穿金戴银了;大房和三房不必辛苦纺纱织布了,需要布就直接花钱买现成的,除了咱们二房,其他人都用买回来的布裁了新衣裳。仔细一算,家里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得了好处,唯有咱们二房,出了两个姑娘,却啥都没捞着。您可是十里八乡的贤良人,您不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劲吗?”
    又提起了“贤良”……
    严氏嘴角抽搐,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来:“家里确实对你们二房有所亏欠。”说着,她转头征询沈寿海的意见,“你看,我拿五百文钱给二房怎么样?让他们去置办一些衣裳被褥回来。”
    眼见严氏如此为二房着想,沈寿海深感欣慰,笑着点了点头。
    五百文钱?这可不够!
    沈采萱耐着性子和这些极品扯淡到现在,口水都快说干了,图的是什么?还不是想要捞点好处。
    好不容易制造出一个捞好处的机会,沈采萱自然不肯轻易放过,非得狠狠宰上一把不可:“奶,您特意提及‘衣裳被褥’,这就说明您心里有数,晓得咱们二房不单没有像样的衣裳,就连像样的被褥也没有,至今还用着芦花被子稻草枕。那么有数的您,怎么在算账方面有些糊涂呢?扣除另有用途、不知所踪的我大姐,咱们二房如今有五个人,就按五套衣裳、两套被褥来算好了,五百文钱,这可不够哦,远远不够!”
    严氏心道:“我只是顺口说了句‘衣裳被褥’而已,哪里是真心让你们去置办衣裳被褥的?你们怎么就蹬鼻子上脸,狮子大开口起来了呢?我啐,太他娘不要脸了!”
    偏偏严氏为了维持住贤良人的人设,无法当众将真实的想法说出口,只好僵笑着看向沈寿海:“你看……”
    “多给些,”沈寿海沉吟半晌,“给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马马虎虎吧。
    沈采萱从严氏手里接过二两银子之后,泰然自若的吃下早已凉掉的早饭,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之中,招呼苏氏等人回房。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二房不单负责做饭,还要负责收拾桌子,所以二房向来是最后离开堂屋。
    可是今日,眼看着二房就要先撤了,小严氏隐隐感到不妙,忍不住咋呼起来:“哎哎哎,你们走了,桌子谁收拾?”
    沈采萱明知故问:“娘,昨儿个桌子谁收拾的?”
    苏氏很配合的回答:“是咱们二房收拾的呢。”
    “哦,收拾桌子这种活计,应该是三房人轮流来的。既然昨天是咱们二房收拾的,那么今儿个怎么也轮不到咱们二房。”沈采萱顿了顿,补充了句,“洗衣做饭也是同样的道理,今明两天别为这事儿来找咱们二房,你们大房和三房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沈采萱带着苏氏等人扬长而去,留下小严氏独自在风中凌乱。
    啥情况这是?
    事情的起因是二房的人偷懒不打水,明明错在二房,可二房非但没有受到任何惩处,反而拿到一张可以名正言顺偷懒少干活的字据,此外还顺手讹走了二两银子。
    反观自己,原本啥事儿都没有,可以舒舒服服偷懒,就因为闹了一场,结果一点好处没捞着,反倒给自己揽了一大堆活计。
    为嘛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赶脚?
    意识到这一点,小严氏欲哭无泪、悔不当初。
    回到房间,沈采萱将二两银子交到沈采薇手中,让她收好。
    沈采薇接过二两银子,原本就沉重的心情,越发沉重了几分。
    沈采薇哑着嗓子说:“这其实是你和大姐的卖身钱……”
    沈采萱打断她:“既然知道了,那还不赶紧收好!从今天起,咱们二房拧成一股绳,想方设法去赚钱,这些钱就是本钱!终有一日,咱们要赚到好多好多钱,把大姐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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