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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四章甜不甜

    每逢午夜梦回,陆千凉还总是会忆起沈言璟的那张脸。
    那稚嫩的面庞渐渐变的硬朗,那嬉笑的少年,那沉稳的少年,那算无遗漏的少年,那满面血迹……颊上带伤的少年。
    每次想到那条贯穿了半张脸的伤痕,陆千凉都禁不住的心中发寒。
    还记得有一次她风寒高烧,梦中总是断断续续的浮现出沈言璟坠崖时的模样,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折剑山庄后山险些跳了下去。
    若不是陆千城赶来的及时,将她拎了回去,现在玉华山下的断崖下早就多了一具无名骸骨了。
    也正是经历了那件事,陆千城不容许她反驳的将折剑山庄迁址江南,生怕哪天她一个想不开真的从山顶上跳下去。
    那一场比剑,说她是赢家,说到底她才是最大的输家。
    若是没有沈言璟付出自己一副容貌换来离月的片刻失神,她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的便斩杀蛊王,也不可能终将沈季平斩于剑下,报折剑山庄昔年大仇。
    指尖贴上那张人皮面具,恍惚能够感受到那张薄如蝉翼的面皮下,细腻的皮肤与精致的眉眼。
    她嘴唇微微颤抖:“我说不我会绣花,你嫌弃过我么?我说我不会做饭,你嫌弃过我么?我说我不爱读书只爱舞刀弄剑,你嫌弃过我么?你从来没有,那你为什么就如此肯定,我会因为你的容貌而嫌弃你呢?”
    陆千凉浅浅皱眉,隔着面具轻轻触着他左边脸颊眼角至耳根处的伤痕,指尖的触感,似是要将那轮廓刻进心中。
    “你总不能带着这张面具同我过一辈子,就像我不会因为喜欢你,就强迫自己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沈言璟,我换了一张脸,你依旧能够找到我,能够爱上我。这一次,换我来找你了,所以,不要拒绝我好么?”
    陆千凉踮起脚来,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丰润的唇轻轻的落在他凉薄的唇瓣上。
    她吐气如兰,唇角顺着他的唇厮磨到耳边,终于说出最想说的话。
    “你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无人能够比拟。我想将我的一生毫无保留的交付,不管过去还是未来,都是如此。我希望你也能对我一样,好么?”
    我告诉你我的故事,你告诉我你的心事。
    从今以后,二人不分彼此。可以吵架,却不要冷战。可以生气,但不准隔夜……
    若是在彼此最亲近的人面前都无法做自己,那还能在谁的面前肆无忌惮呢?亦或是说,时间过得久了,就连自己都渐渐忘却了自己最原本的样子了?
    松揽着她的怀抱,终于不再像刚刚那样僵硬。
    陆千凉伸手去碰她的脸,指尖拂过耳廓,掀起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那面具做工极致精美,虽说只是薄薄的一片,可戴在脸上却像是能改变人的五官与脸型一般,完全的遮掩住了原貌。
    她本以为青砚的这张脸便足够白皙,却不知,他原本的面容更是白若皙玉。
    或许是常年不见光,亦或是经年的伤痛折磨,让沈言璟的面色看起来有一种病态的白皙,像是缺了血色一般。
    一道伤痕,自左侧眼角斜向下蜿蜒到耳根之后。当年,划伤他的脸颊的匕首刃口锋利,也好在如此,他这张脸才能恢复如此。
    陆千凉踮起脚尖,虔诚的吻着沈言璟脸颊边的伤口,像是迷途的旅者迫切的想要拥抱朝阳。
    他就是她的救赎。
    说实话,她早已经在心中勾勒了无数个沈言璟摘下面具的模样,她以为会是深褐色的伤疤,扭曲蜿蜒在那张原本冠盖满京华的脸上。
    可此时看来,却只有一条极浅的白线,若是不仔细去瞧,甚至难以瞧的真切。
    上天终究还是眷顾他的,不忍收走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他的生活已经足够痛苦,苍天若有眼,又怎愿再苛责?
    指尖处的温度几若不存,陆千凉轻轻地拂过那疤痕:“疼不疼?”
    沈言璟未答。
    他伸臂揽住了陆千凉的腰侧,扶她站稳了身子,唇角隐约有笑意:“当初疼过,时间久了便不会疼了。”
    “从今以后,我都不会让你在疼了。”陆千凉手臂用力,环着他的脖颈低下头来,吻他的唇:“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在让你受伤了……”
    “好,以后我就靠你保护了。”沈言璟反客为主的含住她的唇,亦是低声答道。
    薄而浅的唇纹带着些缱绻的暖意,舌尖儿卷过她的唇舌,竟有丝丝甜味。
    陆千凉突然睁开了眼睛,推开了沈言璟摸了摸自己的唇角:“你竟然吃了蜜饯!”
    “恩。”沈言璟灵巧的舌在她的唇上轻轻一舔,浅笑道:“怎么样,甜不甜?”
    陆千凉脸红了。
    齐王殿下撩人,可比这蜜饯甜多了。
    此起彼伏的知了叫声颇为恼人,却也将这院子渡上了一层盛夏的闲散之意。
    庭院里有琵琶树,亭亭如盖翠色尚新。沈言璟的长桌便摆在树下,数十把模样各异的琢玉刀一字排开,瞧上去颇有些专业人士的样子。
    彼时沈言璟正修理着被她打碎的玉镯子,修琢成长条形的翡玉嵌进破碎的玉镯刚刚凿好的圆孔之中,大小正好。
    陆千凉没骨头似的趴在桌子的一端,拿着沈言璟的刻刀在石料上画小人。她划下一刀,抬头瞧上一眼,修一修石料上冗杂的线条。
    沈言璟朱红色的发带垂在脑后,此刻却顺着脊背的弧度自由垂下,一缕发丝垂在臂边,随着他手臂的动作微微摇动。陆千凉突然看的愣神,咬着手中雕刻刀的上端突然将手伸了过去。
    轻轻拨了拨他垂在手臂边的那缕发。
    陆千凉突然想起二人住在沈言璟经郊外别院内的那一段时光,沈言璟不批折子的时候,便总喜欢将桌案搬到庭院中,侧卧在躺椅上袖着一卷书,或是捧着一盏茶看她舞剑采花。
    她剑舞得好,花却采的不好。舞剑时剑刃上的风扫落了花树上的花朵,在她的脚旁积攒了浅浅的一层。
    她便将剑丢在一边,扫起一地的落花,捧在掌心上撒了沈言璟一身。
    那些时日,恍似犹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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