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兔

    永琮自围猎归来, 又待在永琪的帐子里许久,着实累得不轻。
    他牵着皇后的手回了寝宫,脱下满是泥泞的骑服, 洗浴过后, 飞快地用了些点心, 喝了些水,便扑到床上满足地叹气,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 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皇后坐在一旁的榻上守着他,轻轻地扇着风,用温柔骄傲的眼神看着他许久。
    永琮的睡颜舒展, 脸颊肉嘟嘟的,泛着健康的红晕,小嘴也微微地翘起, 半分都没有被黑衣人影响,让皇后悄悄地松了口气。
    才六七岁的年纪,亲手击毙了刺客, 或许人人都在称赞, 她这个做额娘的却担忧极了。她怕小儿子陷入梦魇, 挣脱不了惊吓的泥沼。
    现在看来,永琮忘却的差不多了, 这就好, 这就好。
    于嬷嬷把林宝和其余的宫人拉在一边, 低声叮嘱道:“七阿哥经历了生死之劫, 定是累极了, 也受了好大的惊吓。你们侍候的时候轻手轻脚的, 万万不要惊醒了主子, 不论谁来找,都给推了。”
    林宝郑重地点了点头。
    皇后守了一个时辰便离去,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她的处理。寝殿清凉且安静,无人打搅,伴着微凉的风,永琮睡了个畅快。
    永琮真的累极了。围猎的时候不觉得,一出围场,手脚酸软,伴随着铺天盖地的困意。
    要不是对永琪的愤怒支撑着他,他才不会在帐子里呆了那么久!
    真是的,耽误他睡觉啦。
    一觉醒来便是清晨,他迷迷糊糊地睁眼,不知今夕何夕。天光乍亮,墨书端了一盆热水来,“阿哥,醒了?”
    永琮软软地应了一声,赖了一会床爬了起来,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只觉得疲累不见,精神抖擞的,浑身上下舒适极了。
    摸了摸抗议的肚子,他问:“姑姑,什么时辰了?”
    墨书笑道:“辰时刚过一刻,阿哥可要起身?六阿哥、小郡王,小贝子,还有两位伴读,在前殿用早膳。昨儿他们也来过一回,阿哥睡得正香……被奴婢劝走了。”
    永琮眼睛一亮,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哎呀,都给我睡糊涂了,我答应过穆穆,要去捉兔子的。”
    永琮蹬蹬蹬地下了床榻,飞快地穿好了小衣裳。他一身月牙白的常服,腰间挂了个银丝锦袋,美美地在镜子前照了一会儿,往前殿奔去。
    南瓜粥的香味传入鼻尖,永琮肚子愈发咕咕咕叫了起来。
    永瑢最先发现他,惊喜地站起身,“七弟!”
    叫着七弟,眼眶竟然红了,一抹脸,懊恼道:“都是我不好。早知道就让你与我一道围猎了,哪会遭受劳什子的刺客?”
    他与三哥高高兴兴地进了密林,抱着比过永琮的念头,永瑢拉弓拉得卖力极了,收获也不错,不到一个时辰就猎了一只獐子。
    永瑢得意地想,永琮那边,肯定还没有得手吧?
    他们一直待在外围,没有往里走,故而侍卫来寻的时候也是极快的。听闻四阿哥、五阿哥和七阿哥遇刺,永璋和永瑢都懵了,永瑢当场就吓得流了眼泪,打起了嗝:“嗝,四哥,七、七弟,没事吧?”
    侍卫奇怪于六阿哥的说辞,他竟没有提到五阿哥。这想法只是一瞬,侍卫肃然拱手,“回禀六阿哥,五阿哥重伤,四、七两位阿哥安然无恙,此时回到了营帐里边。万岁爷派奴才前来通报一声,围猎即刻取消!”
    永瑢喃喃道:“七弟没事就好。”
    永璋面色凝重了起来,木兰围场竟出现了刺客,他们现下也不安全了。
    焉知还有没有后继的一波刺杀?
    永瑢一边打着嗝,一边红着眼,像个兔子似的出了围场。高台上只剩下红色的大鼓静静竖立着,纯贵妃焦急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永瑢大喊道:“额娘!”
    纯贵妃拉过他们哥俩,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见他们完好无损,长长地松了口气,“快和额娘回帐子去,出大事了……”
    “七弟呢?嗝,我要找七弟。”永瑢仰起头打嗝道。
    纯贵妃低低道:“他受了惊吓,回寝宫歇息了。皇上有要事处理,皇后娘娘守在永琮身边,现在找不了,乖,和额娘一道走吧。”
    永瑢不是拎不清的人,他乖乖地应了,牵起纯贵妃的手。母子三人行在一处,永璋沉声道:“额娘,五弟的伤……不碍事吧?”
    纯贵妃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意,摇摇头轻声道:“休养几日便好,但皇上已经下了口谕,过继永琪给履亲王做嗣孙,回京之时颁布正式的诏令。这消息还在封锁之中,额娘先告诉你们了。”
    永璋和永瑢惊骇地睁大了眼。
    ……
    回忆起昨日的遭遇,永瑢气咻咻地道:“都怪那个永琪引来的刺客!”
    他连“五哥”都不喊了,想必是气坏了。
    穆穆挥舞着手臂,包子脸上是同样的愤慨,扁扁嘴:“要不是小舅舅厉害,穆穆就见不到你了……”
    绵德最是腼腆,此时罕见地沉着脸,附和了一句,又晶晶亮地夸了永琮,“和珅都和我们说了。七叔,绵德怎么不知道,你竟然是神射手哇?”
    永琮呼噜噜地喝着南瓜粥,等到肚子半饱,放下碗,小声笑道:“我这不是没事吗?六哥,你别担心我。至于神射手……其实一般般啦,哪有你们说得那么厉害?”
    回忆起昨日发生的刺杀,永琮觉得恍若隔世。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自己那么帅,真是帅呆了!
    那个连发四枪,枪枪致命的人,真的叫永琮吗?
    福隆安肯定地点头:“表哥最厉害了!”
    和珅弯起眼,笑眯眯地道:“奴才讲不来故事,描述不了七爷万分之一的英姿。”
    和珅也叫他七爷了!
    美滋滋地夹了一个糯米糍,听着小伙伴们的彩虹屁,永琮吃好之后,一抹嘴巴,“走,我们捉兔子去!”
    一桌小豆丁全部欢呼了起来。
    永瑢转了转眼珠子,“永琮,玉录玳能不能和我们一起捉兔子?额娘让我带带她。”
    玉录玳是纯贵妃所生的四公主,比永琮大上一岁,平常与他没什么交集。
    永琮使劲点头,悄咪咪地望了福隆安一眼,“好啊,带四姐姐一起玩儿。”
    穆穆心生喜悦的同时,凑到永琮耳边念叨:“小舅舅,我们不挂兔头了吧?”
    永琮心虚起来,敲了敲他的脑壳,“挂什么挂?把它咽进肚子里去,不许提了!”
    *
    行宫的竹林旁边,有大片大片的青草地,弥漫着湿润的芳香。偶尔有野花一两朵,给青翠点缀了一抹亮色,微风阵阵,青草摇曳,是一处难得的好风景。
    永琮深呼吸一口气,几乎看呆了去。他觉得,捉完兔子,这里再适合野餐不过了。
    他扯着嗓子喊:“林宝!”
    林宝屁颠屁颠地赶来,“七爷,有什么吩咐?”
    “拿一块超大的野餐布过来……嗯,就是像桌布那样,又长又宽,能够装载好多人的。”永琮比划了许久,见他还是云里雾里的不明白,眼睛一亮,“你去寻李钦,二哥肯定知晓的。顺便,让二哥捎一些点心和好吃的膳食过来,就说我们预备野餐!”
    林宝得令,飞快地奔走了。
    穆穆双眼放光,他看到了好多好多的肥兔子,有灰色的,也有雪白的。宫人们都顾得紧紧的,不会出现什么危险,故而穆穆半点不怕,蹑手蹑脚地走了几步,往前一扑——
    兔子翻了一个不屑的红眼,很快地溜走了。
    穆穆呆愣在原地,永瑢哈哈笑了起来,“看我的!”
    他年纪大一些,懂得也多一些,眼珠子转了一转,从宫人拎着的竹篮里拿起一片青菜叶,蹲在了草地上,看着要“守叶待兔”了。
    等永瑢腿都蹲麻了,一只兔子都没有上钩。他撑着衣襟想要站起来,永琮嘿嘿一笑,肚子里冒出了坏水,装作不经意地一撞,永瑢连人带菜叶,一头栽在了草地里。
    永瑢悲愤地喊:“永琮——”
    四公主玉录玳紧紧地跟在六哥身边,她穿了浅绿色的襟裙,衬得五官愈发可爱,见此抿唇笑了起来,露出了好看的小梨涡。
    福隆安不经意地与她对视了一眼,随即转过头去,永琮立马蹭到了他的身边,“表弟,表弟!”
    福隆安询问地看向他,永琮悄声问:“我四姐姐怎么样?不错吧?”
    福隆安:“……”
    福隆安张大嘴,他真的没想到这方面来。他狐疑地瞥了永琮一眼,正直道:“表哥,我才六岁,不是小色鬼,和你不一样的。整天想什么呢?回头我要告诉皇后姑姑去!”
    永琮:“…………”
    不,表弟,你误会了,我是给你和未来媳妇牵红线啊。
    因为永瑢出了丑,草地里响起一连串清脆的笑声,弘昼火急火燎赶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了六侄子头朝地的这一幕。
    “哈哈哈哈哈!”弘昼笑得最大声,给永瑢幼小的心灵再次造成了重击。
    笑完之后,弘昼来到永琮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挤了挤眼睛,“永琮,五叔帮你捉兔子,捉完之后,借1号给五叔摸摸可好?”
    他就说呢,五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原来是听说了他的“英勇事迹”,瞻仰1号而来。
    永琮仰头看着不着调的五叔,起了促狭的心思,“五叔,你问错人了吧?我这里没有1号。”
    弘昼不信他的鬼话,揉了揉永琮的嫩脸蛋,“你皇阿玛亲口说的,那还有假?”
    “骗你干什么?”永琮眨了眨眼睛,真诚地道,“我这里只有沙雕,没有1号。”
    “沙——雕?沙子做的塑像?还是射杀大雕?”弘昼被他搞迷糊了,想了老半天一拍手,也不和永琮绕弯子了,“就是那把银色的,小巧的连发枪,二侄子送你的礼物。”
    永琮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嘻嘻一笑,“是那把枪啊。这样,五叔,用不着捉兔子,你大喊一句‘我是沙雕’,侄儿就借给你看看。”
    弘昼大喜过望,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说一句话,可比捉兔子容易多了!
    等太子领着林宝到来的时候,弘昼响亮的喊声惊起了一地飞鸟:“我——是——沙——雕——”
    喊完,弘昼还喜滋滋地邀功,“永琮啊,五叔说得如何?”
    永琮心里笑疯了,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五叔,你说的简直太棒了。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太子:“…………”
    太子笑容顿时消失,怒道:“永琮!你点心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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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琮:每次做坏事,都能被抓包,这究竟是为什么?凭我高,还是凭我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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