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真碗假碗和饭碗

    汪品泉看到李康手里的那只碗，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声——真巧！
    今天这两个学生，不约而同送来两只碗，其目的不言而喻，应该都是冲着图书馆要招五名管理员的岗位来的。
    如今的就业情况如此严峻，本科生想要留校那是非常困难的。不管是考研还是留校做行政，都要通过比较严格的统一考试，在这一点上谁都没办法通融。
    相对而言这合同制工作人员的岗位，就变得比较抢手了。
    不过，这名额有限，就五个岗位，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
    这个消息还没正式公布出来，找上汪品泉的就已经有不下二十个人了。
    各路的关系都有，汪品泉权衡利弊，已经定下了三个名额，还剩下两个原本是打算拿出去公开招聘，以示公允的。
    可明天就要公布招聘信息了，今天就有“两只碗”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今天收下哪只碗，就等于给了那个送碗人一只金饭碗。
    这只青花碗胎釉精细，釉层肥润，青花造型规范，纹饰为缠枝莲纹。碗内底有二盘龙“永乐年制”四字青花花闸款，从外表看应该是一件非常难得的明早期的官窑器。
    仔细看了看这永乐青花碗，汪品泉心中的权衡就稍稍有了点偏向。
    李康是学校的积极分子，身为文博学院学生会主席，颇得学院常务副院长娄石昆的赏识，作为学校行政管理人才梯队培养一下还是很有前途的。
    这个何信……
    汪品泉虽然此前没见过，但也听说了一些周子耒有个得意门生的事情。周子耒是文博学院扛大旗的大牌教授，名气影响力各方面都是非常大的。他还有个在书画界小有名气的老婆……
    想到俞晴的时候，汪品泉就不由得想起自己几次求司徒容大师的墨宝，被俞晴婉拒的事情来了，何信这边又减了一分。
    汪品泉心中在权衡的时候，何信其实也在思考着。他当然看出了李康今天来的目的是和自己一样的。
    只是李康拿来的这只碗，却有很大的毛病。
    这只碗真正值钱的就只有一个碗底！
    在古玩行里这种东西有个名头叫“后接底”，是个“一眼假”的货色。他看了一眼对面的李康。
    虽说两人以前因为陆瑶的事情，多少有些龃龉，但这种砸人家饭碗的事情……到底该不该做，何信还有些犹豫。
    他是有犹豫，可对面的李康却是一点都没犹豫。他看出了汪品泉心里在权衡，这两只碗到底收谁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竞争对手是他一向讨厌的何信呢！
    “咦……这碗底里还有一条裂纹呢？”李康拿起何信送的静远堂款大碗对着光线看了一眼。
    当他发现了修补痕迹之后，立刻向汪品泉指了出来。汪品泉凑过去一看，的确看出了底部原有的裂纹。
    李康脸上浮现出得色的时候，何信心里抑制不住出现一股怒气。
    他淡淡地笑了笑说道：“瓷器这东西保存一般都挺不容易的，文物修复也是我们的专业课程之一……李康，我听说你的文物修复课成绩也很优秀啊！”
    虽然何信的话并没有点明，但汪品泉从何信那只碗底的裂纹自然也就会联想到那只永乐青花上头了。
    他随手拿起那只碗对着光线看了一眼。
    这一看，可是把汪品泉给气坏了。
    “做得还真不错！这碗里面还有水印呢！”汪品泉一脸阴沉地把碗给放了下来。
    李康看到汪品泉的表情变化，心里一惊，他立刻拿起那只碗对着光线仔细看了起来。
    “汝南红旗工艺陶瓷厂”
    碗壁上暗藏着一个水印暗记。这是做胎的时候，刻印上去的，胎体比其他地方薄，凑到光线下，自然一目了然了。
    “红旗”这样具有明显时代色彩的名称，以及“工艺陶瓷厂”这几个字，已经非常清楚的表明，这只碗就是一个现代工艺品。
    至于那“后接底”自然也没人有兴趣去考证碗底的真伪了。
    所谓“打眼货”，之所以要用一个“打”字，说的就是这种情况，此时的李康额头上汗都下来了，这还真是六月债还得快啊！
    李康被这打眼货给弄得下不来台了，偏偏这话题还是他自己带头挑起来的。
    何信则借机笑着说道：“收藏是不错的爱好，闲若无事玩玩收藏也是一种雅致。收藏的目的是修身养性，其次才是创造价值。像汪老师这样做专一种类收藏的藏家，精研陶瓷一项，又不影响正常的工作生活和学习。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李康如坐针毡的暗自肉痛，而何信却借机吹捧起了汪品泉“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了赝品。
    “刚刚李康同学对这只碗的评价，我觉得也挺准确的，眼光独到……”何信突然话锋一转吹捧了李康一句。
    他这么一说成功的把话题又转回到了他那只静远堂款粉彩大碗上了。
    看着这只明黄色非常纯正的御窑风格大碗，汪品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再次拿起那只碗端详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何信顺着刚刚李康所说的话说道：“这个静远堂，在民国时期也不知道是哪位名人的堂号。以前我倒是听人家说过洪宪瓷上有居仁堂款，没听说过静远堂……”
    洪宪瓷……居仁堂……
    这些非常明显的提示立刻让汪品泉想到了“民国官窑”这四个字！
    聊了一会儿关于民国瓷器的话题，何信就提出告辞了。
    他说要走，送了一只假货的李康自然也没脸继续坐着了。
    两人从汪品泉家出来，李康心里清楚，这一轮交锋，他算是彻彻底底地栽了。走的时候，汪品泉和何信都选择性的忽视了何信送的那只碗还放在茶几上没拿。
    看到何信两手空空的走了，李康愤愤地把那只后接底永乐青花给摔成了碎片。
    “别高兴地太早了！”
    李康望着何信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一扭头就匆匆忙忙地往二号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