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期待老公把日系女单斩于马下哦】
    【划重点，老，公。】
    【哈哈哈哈哈哈】
    【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冲冲冲！】
    【默默许愿以后能看到四周跳】
    【许愿！】
    梅叶稳稳地坐在选手席继续看比赛，直到最后一人——阿芙拉——上场。没错，她今年也升组了，而且签运非常不错，分到了最后上场。她参加了大奖赛日本站和美国站，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梅叶毫不怀疑，她的团队计划让她走到今年的冬奥会。这跟她的记忆有所冲突，但这并不奇怪，从发现阿芙拉的登记年龄改变那一刻，一切都有迹可循。
    这位小天使踏着小碎步，跳到了舞台的最中央，左腿绷直，燕式旋转，又一个分腿跳。这是不容错认的芭蕾舞，选自《胡桃夹子》的第二幕——《花之圆舞曲》，即天真可爱又诙谐有趣。在剧场里的这一幕，需要芭蕾舞演员穿上冰鞋，在高科技塑料冰上完成表演，被称为冰上芭蕾。而这回，则是花滑职业选手表演起芭蕾舞剧，显然，阿芙拉的芭蕾下了苦功，温暖的弦乐，绚丽的舞姿，童趣和优雅糅杂，若论“可爱”，现场恐怕无人能与她一争高下。
    梅叶眼睛微微睁大，这是后外点冰四周跳（4t）！
    一耸肩，好吧，四周跳并不是自己的专利。刚猜测酒井纱希的四周，这下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以后，恐怕会有更多的人追赶上来。
    满场哗然，又一个四周跳？
    至今为止，女单赛场见到过仅4个成功的四周跳，根据时间顺序，分别是日本退役女单井上梨子的萨霍夫四周，中国梅叶的勾手四周，俄国安娜和美国阿芙拉的后外点冰四周。
    排除一个退役选手，三个都是刚升组的女单，他们不禁发问：
    这届新人这么强的吗？
    虽然这个四周跳并不完美，慢镜头可以看出提前转身和双足，但她可是美国选手，拥有国籍加成，在场的裁判对她都不会过于苛刻，这种小失误，对不起，看不见，相信她的四周跳会得到不错的加分。
    等她结束表演，梅叶在屏幕上的排名掉到了第三位，阿芙拉以1.02分的优势居于梅叶之上。
    梅叶晃了晃脑袋，这可真是，才刚刚有所松懈，就被敲了警钟，能踏上这个赛场的所有选手，都不是吃素的。
    毕竟，花滑，可是天才们的游戏。
    姚英闲看着自家学员忽然打起精神来的模样，默默感激了一下白石真子和阿芙拉，这孩子这段时间情绪周期性低沉，都没那么有斗志了，得亏被这两位的表现激励了，不然得浪费多少时间啊。嘿，这趟日本之行，赚了赚了。
    第二天是男单短节目，王嘉树四周跳失误，裁判给分也较为严苛，最终只拿了个倒数的名次，具体多少，不可说，不可说。
    梅叶有些不放心，在休息室也没找到他，可别一个人躲到角落哭去了，这事儿王嘉树真干得出来，他就是个表面阳光少年背地嘤嘤哭包的双面人。
    匆匆路过采访区，长|枪短炮对准了小林凉介，他正在接受采访。
    “小林选手去年拿到单赛季银满贯，今年有什么野望？”
    “作为一名职业运动员，我当然非常渴望拿到一个世界冠军。这个赛季也会继续努力，一生悬命！”
    一个话筒忽然插入，几乎怼到他的下巴，记者发问：“今天女单选手阿芙拉完成了四周跳，这向来被称为男单的绝对领域，近年不断有女单选手挑战四周，不知道你是什么看法？”
    “啊，这个啊，我不敢妄言，但是除了我国的井上选手，基本是发育前的女单选手完成四周跳，都借助了幼小身体的转速优势，而且使用次数都非常少。我愿将之称为小孩子的跳跃，并不成熟，四周跳对成年女单难度还是过高了。比如那位中国的梅叶选手，长高后还是放弃了四周。中国的选手，包括男单，好像都不太擅长四周呢。”
    记者们都心照不宣地笑了，现场其乐融融。
    梅·宅女·叶放慢了脚步，作为一名日语渣渣，对日语的认知基本来自于动漫，可也轻松听懂了小林凉介话中对女单的四周跳的轻蔑和对中国选手的不屑。
    真是，让人火大啊。忽然一腔热血涌上来，冲动地想，要不后天的自由滑上一个四周跳吧，啊，好想跳啊，好想啊，好想啊。可是教练不会同意的，而且成功率也太低了……
    回去一定要抓紧力量训练，训练！
    梅叶知道，自己昨天的短节目中没有四周跳，连跳也摔了，什么牛鬼神蛇都出现了，随便一瞄手机，什么“昙花一现的四周跳”、“来自花滑洼地的流星”，不外如是。小林凉介也只是其中的一员罢了。
    说起来，他在花滑界一向是以嘴臭闻名，被称为“狂人小林”，吸引了不少仇恨，但实力过硬，上个赛季的银满贯，未来的世锦赛冠军，让人恨得牙痒痒又打不死。
    自温哥华冬奥会后，谢尔盖退役，俄国男单青黄不接，花滑男单开启了新的时代，美日男单瓜分俄国留下的席位，纤细型男单选手空前地多，他们柔韧性强且擅长四周跳，结合了女性的柔美和男性的力量感，虽然两者都有所欠缺，不能一条路走到极致，但又确确实实吸收了不少优点，风格独特。要说有什么缺点，应该是上肢运用不足，缺少深层肌肉训练，四周跳种类多成功率却偏低。
    梅叶想着，柔韧和力量，一定程度上是矛盾的，硬邦邦的肌肉会降低柔韧性，自己也非常需要在其中寻找平衡。她决定，走他们的路，让他们无路可走。
    集百家之长嘛，职业选手之间的借鉴，可不算剽窃喔。
    梅叶来了又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次日的自由滑，梅叶正常发挥，阿克塞尔三周半连跳（3a+3t）成功了，最终排名紧跟在白石真子身后。但最后风头完完全全被阿芙拉抢去了，她的自由滑中出现了两个四周跳：后外点冰四周（4t）和萨霍夫四周（4s），震惊全场。且这两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完成四周跳的选手，节目内容分会获得一定的优待，被称为“p随t涨”，而且拥有高贵国籍的选手，总是裁判们的心头好，两相结合，阿芙拉竟一跃跳到了白石真子之前，以3.9分的优势，毫无争议地夺得了大奖赛日本站的冠军。
    这下，新生代女单跳跃天才的名号被阿芙拉夺去，她用两个四周跳，强势宣告自己的到来，比梅叶上个赛季的声势更甚。
    果然，自己的到来改变了未来的走势，本该俄萝一批批涌现四周跳女超人，结果阿芙拉提前了一步，恐怕以后，记忆会越来越不可靠。
    赛后晚宴，阿芙拉凑过来跟梅叶合影，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抿着嘴微笑。梅叶看着手机里的照片，竟觉得她眉间有几分忧郁？是照片没拍好？这孩子金发碧眸，长的一幅小天使的模样，却不是那种美式文化中活泼外向、大大咧咧的性格，反而有些腼腆。瞧着她瘦小的外形，梅叶知道，能完成四周跳，她的身体暗藏了强大的肌肉，但也免不了对她的心疼，顺手给她夹了几块三文鱼和寿司。阿芙拉把三文鱼吃了，惆怅地看着寿司，认认真真地把米粒都挑出来，剩下的肉吃了。
    “现在就开始控制饮食了吗？”
    “嗯，妈妈说，碳水化合物就是毒品，长胖就是原罪。”
    梅叶：心里蹦出无数个问号。这是什么魔鬼教育，这孩子还在长身体吧？糖类是最好的供能原料吧？这种不科学的减肥方法对于一个青春期的孩子，合适吗？
    等等，这会不会就是，她的厌食症的源头？
    梅叶亲切地扯出一个笑脸，慈祥地给出建议：“小孩子不用在意那么多啦，就算是以运动员的标准，你也太瘦了。以我的经验，要有一定的体重为基础，控制力才足够，对练习四周跳也有好处哦。”
    阿芙拉的叉子一顿，眼里有几分狐疑：“诶？可是梅不是不能跳四周了吗？”言下之意，她的建议和经验恐怕并不可靠。
    噗——，一口老血涌上来，梅叶假笑一声：“呵，呵呵，这么直白的吗？真是令人伤心呢。”
    “梅，我想走在最前面，所有人前面。”阿芙拉稚嫩的脸庞满是正经，“对我来说，节食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付出。”
    即使可能厌食症？梅叶不知如何劝说，只能默默给孩子又夹了两块肉。
    第三十一章
    回国后, 舆论对梅叶的看法出现两极分化的倾向。
    一方认为，梅叶初初升组就在日本站获得了铜牌，已经是国内女单罕见的好成绩, 甚至可以说基本超越了杨楠楠，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
    另一方认为，她已经失去了曾经的灵性，是时代的弃儿。如今四周跳是大势所趋，未来会涌现越来越多的技术性选手, 而梅叶在发育期后失去了这个大杀器, 必然被后浪拍打在沙滩上。还拿阿芙拉举例, 她凭借两个四周跳获得日本站冠军, 就算是现役世界第一也得退一射之地。
    梅叶不置可否，说的不如做的，她只想静静地进行力量训练。可是外界声浪不断，打探的人都找到了冰协, 上头也施压，表示舆论还是得控制一下。姚英闲于是决定挑一两家媒体接受采访，把这些麻烦事儿应付过去。
    最近梅叶的训练安排非常密集, 下一场比赛——大奖赛中国站——近在眼前, 第二站和第五站只隔了20天。肌肉训练一般都以年计, 短短时间要有什么成果，绝对是天方夜谭，但也是迫不得已, 硬着头皮也要上。胡教练看着她整天在健身房和冰场两头跑，深秋时节还整天汗流浃背，连个外套都穿不住，训练量是别人的几倍, 令人咋舌，这妥妥的要过度疲劳？肌肉要练更要休息啊，不然怎么生长？身体怎么能恢复过来？不能把运动员员不当人啊？杨楠楠当初就是应力性骨折，可别梅叶又来一遭。他觉得这个双人滑选手转教练果然还是不靠谱，必须得来提醒一下。
    “小姚啊，梅叶的训练计划，是不是强度太高了？赛事密集的时候，我们的训练一般以维持性训练为主，重要的是要调整选手的运动状态，而不是上量啊。你这做教练的时间不久，对此经验不足啊。”
    姚英闲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梅叶态度坚定，他每天会紧跟每组训练的效果，居然发现，这个强度她也能适应下来，白天再累回去睡一觉就活蹦乱跳，这也许就是，天赋？
    “老胡，梅叶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明年的冬奥会，所有的训练安排都围绕这个来。”
    胡教练：你不要唬我，我当教练20年了也没见过这样的训练计划。
    “大奖赛，四大洲，冬运会，都是赛前练习。”
    赛、赛前练习？你牛，只听过以赛代训，没见过直接把比赛当做训练的。感情你眼里今年只有冬奥会一场比赛？
    胡教练气呼呼地走出办公室，找自家学员如此这边一通倾诉。
    杨楠楠点头，嗯嗯啊啊应了几句，敷衍之情溢于言表。教练先生感觉被狠狠背叛了，怎么学生不跟自己同仇敌忾呢？
    少女沐浴在阳光下，身影耀眼，影子长长地拉到训练场门口，抹下额头的汗，她说：“教练，所有运动员的目标都是一样的——奥运冠军。”
    “包括我。”
    刺目的阳光照得胡教练眼前模糊，谁说不是呢，可谁又敢真的说出口呢，四年一度的冠军宝座，真让人心动啊。
    *****
    密集的训练里要抽出时间接受采访，梅叶觉得午休时间不错，可以顺便在食堂吃个午餐，两不耽误。
    等徐晓晔到基地，却被通知要去食堂采访，他的内心是非常懵逼的。大报的记者，向多家媒体供稿，跟官媒关系也好，他向来受尊敬。这采访，不得找一个安静的地儿，面对面好好聊一聊，挖掘一下内心的想法？在食堂录音笔都不好收音，而且这种被抽空临幸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梅叶取了几碟牛肉、鳕鱼、皮皮虾、西蓝花、玉米，挑了几筷子意面，又选了几样水果和坚果。记者人还没来，她先坐下，有点犹豫自己要不要开动，这是不是不礼貌？但是菜一会儿就凉了。
    还好姚英闲领着徐晓晔及时赶到，不然他们可能即将面对一堆残羹冷炙。
    “吃了吗？一起？”梅叶把饭卡递给记者先生，表示请客，总不能自己吃独食，让别人看着。
    徐晓晔觉得，今天的采访真是别开生面，他来了兴趣。在基地食堂，边吃边聊？怎么说，跟那种一人一杯咖啡慢慢聊的方式不同，还真有点中国人在饭桌上办事的味道。
    放下餐盘，他先自我介绍，看着对面胃口极好的选手，不禁对食堂的滋味产生了好奇，真就这么好吃？尝了一口小黄鱼，诶？又夹了西红柿炒鸡蛋，呃？
    食堂师傅，忘了放盐？这口味，真清淡啊，作为一个四川人，他真是吃不来这种运动员餐，筷子在圣女果上点了两下，顺势采访。
    “基地食堂的菜口味挺淡，你们吃的惯吗？”
    “还行吧。”梅叶觉得，虽然没自己做的好吃，但习惯习惯就好了，总之方便，自己做饭太花时间了，基地里住宿舍也没这个条件，“运动员饮食要求挺高的，少油少盐是基本的。这里食品安全还是有保证的，起码不会误食兴奋剂。”
    作为体育记者，这个徐晓晔还是有所了解，他看了看梅叶的餐盘，种类丰富，就是量，是不是有点大？他怎么觉得隔壁桌的男单选手吃的更少呢？
    “你目前的饮食，蛋白质含量非常高，热量也不低啊，是有什么特别的训练计划吗？”
    “算不上特别，就是在增肌。不是很多人好奇吗，四周跳。这就是为了四周跳作准备。”
    增肌？四周跳？话题忽然进入重点，徐晓晔放下筷子，身体前倾，提问：“女选手增肌是非常不容易，你遇到过什么困难吗？”
    梅叶感觉自己即将开始回答试卷上的主观题，碰到了困难，如何解决，感受如何等等。
    “按部就班吧，每天在健身房练一两个小时，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困难。”她直接断了对面记者的思路。
    徐晓晔一噎，这种感觉，就像美女跟直男谈恋爱，碰到了无情的话题终结者。还是单刀直入地问吧，跟这些直性子的运动员就没法铺垫和委婉。
    “这次的大奖赛，美国的阿芙拉完成了两个四周跳，创造了历史，而且成年组第一次比赛就拿到了冠军，跟你上个赛季出道路线如出一辙。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没什么看法，四周跳，又不是专利，想跳就跳嘛。”
    徐晓晔狠狠的嚼了两口鸡蛋，嘶——不小心咬到舌头，疼疼疼。他坚强地继续提问：“今年你的编排调整，放弃了四周跳，目的是降低难度、提高节目内容分吗？”
    “是也不是。就像，高中时你的数学物理学的不错，那就不能选文科了吗，不要被惯性思维束缚，而且现在高考改革，还能文理兼修。”
    这是个什么比喻？但仔细想来，却颇为狂妄，文理兼修，是要技术和艺术兼得吗？什么成绩都没有，就开始放狠话，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年少轻狂。
    “那你目前还能上四周跳吗？”□□味十足。
    “下午有上冰训练，要来看看吗？”
    这对记者而言绝对是喜讯，跟训，代表着有料可挖。
    “那这个赛季有什么目标吗？或者职业生涯的目标？”记者语带暗示。
    梅叶直白地回应：“当然，这个赛季末就是冬奥会了。”
    把盘中的菜叶聚到勺子上，满满含了一嘴，慢条斯理地嚼完，咽下最后一口，再度开口。
    “送你个小新闻，我的目标是，登上领奖台，可以的话，拿个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