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老千的手脚一向麻利,又是贫民窟的一大“地/头/蛇”,寻人的任务自然是轻而易举。
两天之内,老千就带着自己的马仔,浩浩荡荡地将一个脏兮兮的流浪汉,押送到了警局。
栎城警局几位认识老千这个“看守所钉子户”的人瞬间就变了脸色,尤其是和老千有过节的陆殃当即就准备冲出去。
若不是陈清再三保障这些人是警方的线人,特地来帮忙的羁押犯人的,门口虎视眈眈的安保人员也怕是会毫不留情的大打出手。
打架斗殴事虽不算小,但是因此得罪了贫民窟少数能说得上话的人,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陈清信誓旦旦地按住陆殃的手,低声道:“陆哥,别冲动,我们找他来,真的是有事。”
陆殃和他们皆是旧识,三人从小打到大,陆殃打小就和明显不是一路人的老千不对付,见了面,少不了冷嘲热讽。
这次老千特地摆足了阵架过来,显然也带着点耀武扬威的意思。
陈清正愁要怎么控制住陆殃,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和老千发生冲突。
警局前突然缓缓驶来了一辆眼熟黑色轿车,陈清眯着眼,就看着最近炙手可热的大明星也跟着下来了。
老千的脸色一瞬间五味成杂,低头哈腰的走到顾洵旁边说了几句话,又点了点头,恭顺的走到一旁。
陈清有一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老千嘚瑟的神色已经收敛了不少,身旁的小弟也听从命令,没有再摆着一副拽天拽地的阵势。
陆殃冷哼了一声,倒也没有一副想要上去拼命的把式了,欲盖弥彰的抖了抖衣服,挥手道:“回去了。”
陈清松了一客气,顾洵路过他身边,突然问道:“好久不见,怎么没有见到你的搭档?”
陈清皱了皱眉,结合了殷商最近的情况,留了一个心眼,含含糊糊的说道:“最近请假了,被别的组借去了。”
顾洵似乎也就是随口一问,笑眯眯地应了声,“好的”,就向办公室走去。
陈清窘迫的搓了搓手,让几位同事先将安北带到审讯室,又对老千悄声说道:“你怎么这么大的阵架?”
老千避而不答,只是拽着陈清的衣服,直勾勾的看着顾洵的背影,侧过身,悄悄地问道:“刚才那个人和你们很熟吗?”
陈清有一点奇怪,顾洵的知名度不至于差到这种份上吧,只要偶尔看看电视,都至少应该还能混一个脸熟的程度。
但是老千的态度却很令人生疑,和顾洵似乎很熟,又对人家心存畏惧。
因此,陈清也只是抱着一种试探的心理,说道:“还好吧,他是我们上几桩案子的涉案人员。”
还可能是我们警队的队长家属。
想起了梵玖那天的话,陈清又在心中默默地补上了一句。
老千失望的“哦”了一声,又不死心的问道:“你难道不认识他了?”
陈清莫名其妙的看着老千,尚显幼稚的脸上满是茫然。
老千掰着手指算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也怪不得你,他来的那几年,你刚好在外面上学。不认识他,也是正常。”
陈清这下是真的被勾起了好奇心,也学着他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问道:“他到底怎么了?”
老千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过来听,又做贼心虚地抬起头,确认顾洵已经走远了,才小声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十五岁的小孩,就是前几年,刚刚到贫民窟一年,就几乎把我们整个区的人都揍过的那个?长的还特别漂亮,我们最开始还以为是女孩子,想要收了他的那个。”
陈清认真的想了想,自己好像真的有听过老千提起过这个人,因为他们那几年的赔率特别高,输得也特别多。
老千有一次特地把自己拉出来喝酒时,还一边喊着“我真的不是输不起”,一边在骂这个小孩。
陈清当时还特别怜悯的想着,哪家的小孩这么惨,竟然敢得罪他们,最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完整的离开。
见陈清迟疑的点了点头,老千又拉着他,继续说道:“刚才那位就是他。那家伙把我们的钱赢得差不多了,就离开了,貌似说是去做什么演员了,我们刚开始在电视上看到时,还不敢确定。毕竟,改了一个艺名,人也变了很多,不像是最开始那样生人勿近,似乎随时都会动手的模样。
“知道刚才见到他,我和他搭话,他承认之后,我才敢认。”老千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想起顾洵当时的模样,不寒而栗。
陈清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见老千突然停下来,就随便的找了一个话题,问道:“那他刚开始和你们报的名号是什么?”
老千认真的想了想,才将这个几乎困扰了他许多年的自我介绍说出口:“姓顾,名浮京,‘迎风云卷幕,沈日水浮金。’”
“我姓顾,名浮京,通‘迎风云卷幕,沈日水浮金’的浮金。若是以后要人打架,都尽管来找我,租金不贵,只要够我吃饭就行。”那个不大的少年,绑着身上的绷带,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却没有人敢去瞧这一大好光景。
老千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开始唉声叹气,拍了拍陈清的肩膀,说道:“走了,下次有这样的事情,记得找兄弟。”
陈清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摩挲着下巴,认真的回想了老千刚才说的事情,没有发现什么疑点,只好作罢,走进警局。
顾洵的故事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大概包装一下,就可以上某知名励志故事小电台了。
陈清走进警局,正巧看着顾洵从办公室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皆是一怔。
顾洵下意识的向他展开了一个亲切的笑容,就向着门口走去。
陈清点了点头,留意了一下他走出的办公室,貌似不是刑侦组。
他眯了眯眼睛,环顾四周,这一条长廊上只有三个办公室,除了刑侦组,就只剩下技术组和物证科了。
陈清就是再怀疑,没法多想,只当他是去看梵玖了。
梵玖自从知道自己的队长可能和顾洵有一腿之后,特别的放飞自我,三天两天就盼着顾洵过来探班,每回来都像贡财神爷一样,贡着人家。
陈清回想起同事平时的囧事,又忍不住翘起嘴角,走进审讯室。
不出意料的,殷商今天又开始翘班了,和自己搭档的仍然是贺安。
安北坐在对面,面容憔悴,精神状态萎/靡/不振,听到有人推门的声音,也只是懒懒的抬了抬眼皮。
陈清:“安北是吧?
安北默默地点了点头。
陈清:“三天前,也就是3月9日上午,我们接到有人报案,称自己在西城区被人袭击了。我们在受害人的身上发现了你留下的痕迹。你是否承认你当天袭击了这个人?”
他说着,拿出了赵嘉衡的照片,放到了安北面前。
安北的呼吸突然变得十分急促,胸脯不自觉的开始上下起伏。
陈清已经见惯了钱梧发狂的场面,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按住他。
而安北在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两人之后,又很快的平静下来,轻轻的点头,“我承认。”
陈清又拿出了另外三人的照片,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安北的神情,问道:“你们出看守所之后,还有联络吗?”
安北:“没有联络。”
他说的很平静,神情平淡,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像这样的人见到同伙的正常表情。
他甚至还多问了一句:“他们是不是又被抓了?”
而只有安北自己知道,他看到几张照片时,不禁绷紧了身体,仿佛回忆起当初的痛苦,被扣住的手难耐的屈起了手指,指甲几乎要嵌入肉中。
陈清和贺安互看了一眼,无法确定安北是否在说谎。
陈清只好继续说道:“钱梧前几天又被抓了,罪名和你一样,他在一周前的早上,在市中心广场,袭击了一个大致五六十岁的清洁工。”
安北的神情一瞬间放松了,但又很快回到了紧绷的状态。
陈清思忖着,到底是哪一点让他突然安心了,是钱梧也和他做出了同样的事情,还是袭击的对象让他安心了。
陈清:“而第二天早上,他又再次割破了自己的手,被我们送到了中心医院,并且,再次袭击了我们的医护人员。”
贺安:“你们在出去的那几天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导致你们发生这样的事情,你真的不知道剩下两人的下落?”
安北张了张嘴,正想说话,却又痛苦的攥紧了拳头,不自觉的挣扎着。
陈清知道,他们这次是问不出什么了。
他无奈的和梵玖发了一个手势,早已在警局待命的医生紧忙赶了进来。
见到医生,无疑是加重了安北的病情,他的喉咙中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嘶吼,双目通红。
医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只是从医院负责钱梧的同事口中听过发病的临床表现,不禁身体发抖。
他咽了一口口水,陈清和贺安早已轻车熟路地擒住了安北,他走上前,将镇静剂的针头扎在他的脖颈上,注射入身体。
安北甩了甩自己的胳膊,妄图挣脱,却慢慢的失去了意识,闭上了眼睛。
陈清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感慨着他突然爆发出的力量之大,“若是没有这样的副作用,这么大的力气确实挺有用的。”
贺安“呵”了一声,不置可否,率先离开,将拘留所的同事叫过来,准备先把安北放入禁闭室中,再做打算。
顾洵走进对方约好的咖啡馆,殷商早已在那里等他了。
顾洵拉开椅子,坐到了他对面。
殷商摘下眼镜,郑重其事的问道:“你认识顾子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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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越来越沙雕了,(我有罪,我祈祷。)
剧透一下,其实是清洁工的年龄让他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