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可怕吗？
“我还以为，湘西不会下雪……”
虽然不大，但的确是下了，夹着绵绵细雨，如同老天在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普通百姓默默垂泪一般……
悲哀，无声。
“我以前也不知道。”
江婉柔一身素雅得体的宫装施施然走来，又在诸葛芊芊身后三步停下，低头屈膝，行着下臣之礼：“大人，时辰到了，大伙儿正在等您，郡王城……不，应该说，整个湘西的百姓都在等您。”
“呵……”
诸葛芊芊轻笑一声，转身看着毕恭毕敬，温婉恬静，浑身上下无一不打着“臣”的标签，再不见曾经高贵，却没有半丝不甘愤怒流露出来的江婉柔。
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江婉柔是紧张的，甚至是害怕的。
眼前这个人，越像，也越多的证据证明她就是曾经的端木芊芊，那个与自己曾经做过妯娌的柔弱女子，她就越不敢去相信！
端木芊芊……
哪怕并不是传说中的那么柔弱，那么愚笨，却也至少是个女子，至少有着女子应有的柔软心肠，可这个人，却可以看穿人心，可以铁血无情，像魔鬼一样！
几天前，听说云风战死在混乱之中，云晔高兴坏了，兴奋得从床上跳起来，却没想到竟然一个没站稳，摔死了。
云晔的死，疑点重重，却根本没有人提起，因为唯一会怀疑的那个人，云晔的母亲，也因为听到云晔的死讯而刺激太大一口气没缓过来，死在了同一天。
一时间，郡王城真正的群龙无首，乱得愈发厉害，而这时候，星火军强势攻城！
仅仅八万多人的星火军，却以迅雷之速，强势攻破拥兵将近三十万的郡王城……
简直像个笑话。
却，偏偏是个事实！
以为避免更多伤亡为由，萧之宥主动带领拥护他的那部分人降了……
云风的妻子赵莹理应抵抗，也似乎是准备抵抗的，但却不知为何转头又降了……
曾经被囚困在湘西大营命在刀尖的岚儿姑娘，一夕之间成了郡王城的新主人！
自湘西大营兵乱之后，没人再见过云郡王，谁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是否还活着，可，岚儿姑娘的人却轻易在郡王城里把他翻了出来。
那一日，她处死了许多人……
云郡王那些亲兵。
明明投降了的赵莹。
以及，跟随萧之宥投降的好些人！
所有人高高挂在郡王城中心，凌迟处死。
这究竟是不是岚儿姑娘本人的意思，江婉柔无从得知，但行刑者是诸葛逸，而她和萧之宥，以及醒过来却已经废了的云郡王都被邀请在一旁观摩。
求死的哀嚎声，恶毒的咒骂声，整整三天三夜。
她不得不在那里看了三天三夜，看血落如雨，天地猩红，而岚儿姑娘，由始至终云淡风轻，脸上没有一丝丝的愧疚不安……
生在豪贵之家，祖父是丞相，外祖是郡王，姑姑是一国之母，她也顺理成章乘风而上，毫无悬念的成了太子妃，无限的接近那个女人最高荣耀的位置，自问比别人更清楚人命如草，却，也做不到像岚儿姑娘那样！
“后悔了？”
冷不丁的轻声，拉回江婉柔的思绪，惊得她脊背生寒。
本能张嘴想否认，诸葛芊芊却已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带着风拂过，夹着雨雪打在她脸上，彻骨的冰凉……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不为难你。”
但以后，便没有机会了……
是吗？
江婉柔错愕，没想到她竟会给自己反悔的机会，但很快又回过神来，大步跟上去。
她不确定这个可以如同魔鬼一般的少女是否真的会给自己后悔的机会，她不敢赌，也，根本除了继续跟着她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整个湘西还在大乱啊，凭她自己，能活着去哪里！
她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了，甚至，连普通人家的小姐都不如了……
***
郡王城的中心。
地还隐约可见血迹，但被凌迟处死的那些尸体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简易的高台。
城里的百姓都聚在高台下边，黑压压的一大片，但没人敢说话。
惶恐不安的情绪，在死寂中悄然酝酿，茁壮……
一道娇小的年轻女子，在人影簇拥下走上高台。
明明少女容颜，满头长发却花白得晃眼！
明明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却坐拥强兵猛将，是这个城池新的主人！
明明五官柔美，生着一张良善的面孔，却在几日前，在这里凌迟处死了上千人！
那些凄厉的哀嚎声，仿佛还在耳边……
“我，可怕吗？”
诸葛芊芊手里拿着被掩盖了真实模样的迷你型扩音喇叭，轻轻开口，声音也能传得很远很远。
这玩意儿究竟是哪个抠门家伙出于什么恶趣味送的，她不知道，也懒得细想，反正她是从秘密基地里那堆礼物中拆出来的，而现在，还省了她不少力气。
下边继续一片死寂，果然没有人敢回答她的话。
诸葛芊芊轻笑。
很美，下面的人却吓得不轻，甚至还有孩子吓哭了，但很快便被身边的大人捂住了嘴，声音压到了最小。
她知道，但并不在乎，也不会真的去计较那么详细。
从她选择留下那一刻开始她便知道，半年之约太短，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她必须要完成，所以，会面对什么，会出现什么，会招来什么，一直知道得非常清楚。
“如果领兵攻进城来的是别人，下令凌迟处死区区千人的人是别人，今天站在这里跟你们说话的是别人……而不是我这个女人，你们觉得的可怕，是不是就会少一点？”
所有人错愕，却恍然间，有一扇门被人推开了。
“你们真是可笑！”
“如果领兵攻进城来的是别人，你们以为，你们之中大多数的人，特别是你们的妻子，姐妹，女儿，还能活生生安然无恙的站在你们旁边，跟你们一起在这里听人这么温柔的询问你们是否会惶恐吗？”
“你们究竟什么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