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宝书终于扳回一城,格外得意地撒了一堆小花花出来。
    与这段脑内轻松交流不同,不远处的广场之内,气氛却愈发的凝滞了。
    地上那人像是不知疲倦一般,疯狂地用额头磕着地面,几乎能看到森白的颅骨。
    在这样的场合之下,戚封已然将一宗长老的风范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他脸色微沉,却依旧平静,并未露出一丝一毫的惊讶或不忍,目光直射殷衔,冷声问道:“殷宗主,这是何意?”
    “来赔罪的呢,”殷衔勾了下小指,地上那人脖子一勒,被破仰起头来,痛苦地呼吸着,“来说说,你做了些什么?”
    那人几乎破了音,整个人癫狂却又死气沉沉,带着急促的喘息道:“之前剑宗悬赏补全的玉清丹丹方,是我接下的悬赏,用错误的方式补全丹方……之、之前云信之半途被截杀,也是我带人做的,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
    一声堪称凄厉的嘶喊声后,殷衔满意地笑了,手指微动,勒住那人脖颈的无形之物一松,随后,便是一阵阵虚弱而惨烈的呛咳。
    “非常遗憾,宗门内居然出了这样的人,本宗主得知后,格外愤怒,故而特意挑了个好日子,带此人前来剑宗……赔罪。”
    这最后两个字,殷衔念得格外缓慢。
    戚封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之前云信之中毒到后面的玉清丹丹劫之事,他们早就对绝炎宗有所怀疑,只是绝炎宗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剑宗也找不到证据,暂时只能暗中调查。
    结果,今天居然出了这等奇事。
    绝炎宗宗主自己带着那个所谓的罪魁祸首,送到了他们眼前。
    “哦?是吗?”戚封面色不显,也不顺着殷衔的话继续,而是打着太极,“这件事情我们剑宗一直在调查之中,线索当然是有的,不过这种事情毕竟牵扯过多,还是需要仔细鉴别一番才好——”
    “戚长老,”殷衔像是在念着诗歌一样,“我已经把罪人给带过来了。”
    他带着有些刻意的笑容,轻轻眨了下右眼,放在其他人身上,这种动作叫俏皮可爱,放在他的身上,就给人一种深深的恶寒。
    后边有位年轻点的弟子被殷衔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激到了,怒道:“这罪不罪人的,可不是你们绝炎宗说了算,剑宗的事情还轮不到——”
    “既然这罪人我已经带过来了,”殷衔仿佛没听到,伸出手指,勾起一缕头发,一点一点地顺着,“是你们动手,还是我动手呢?”
    他还歪了歪头,试图做出一种天真无邪之感。
    “动手?动什么手?”戚封双眼一眯,声音中暗含着警告,“殷宗主,这里可是剑宗,您如此自说自话,怕是不太好吧?”
    殷衔笑了笑:“那还是我动手吧。”
    话音刚落,殷衔周身灵力暴涨,他五指张开,抬起胳膊往前一按,浓郁的血红之色冲天而起!
    谁也没有料到他动手如此之快,戚封腰间那柄青色长剑瞬间出鞘,划过一道寒芒,对准殷衔身前那一片不详的血雾猛然斩下!
    然而还是迟了。
    极其轻微的扑哧声后,地上趴着的那人瞬间停了全部的动作,一条条网格状的鲜红之色从他的皮肤上溢出,下一秒,他整个人被割裂成了无数碎块。
    好些个年轻弟子没见过这等血腥的场景,脸色瞬间惨白。
    青色长剑斩了个空,急急地停在距离殷衔面门仅数寸的位置,殷衔微笑着后退数步,一缕头发被剑气所割,飘落在地。
    “好险呢。”
    他声音故作轻柔,目光却冷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复了那种噙着水色的模样,抬起手来,五指插入发丝内,缓慢地捋了把自己的长发。
    殷衔道:“此等罪人罪不可恕,对剑宗造成了如此伤害,实在可恶,对了,不知信之他——”
    殷衔轻柔的嗓音突然一顿。
    或许是之前动作幅度过大,抑或是戚封的剑气造成的影响比较深远,殷衔那两团存在感极强的胸部中,其中一个忽然间往下一坠,变了位置。
    殷衔察觉到了什么,还未低头,那坠下来的胸又是一抖,一路掉到了最下面,顺着殷衔衣袍的下摆滚了出来。
    殷衔:“……”
    现场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在场众人都不知道这种情况之下能说些什么,该说些什么,绞尽脑汁想了想,发现好像说什么都不好。
    随后,还是来自现代世界的斯然打破了寂静。
    他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下意识喃喃道:“胸、胸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殷衔——古法隆胸创始人。
    第44章
    斯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后悔了。
    天地可鉴,他完全没有任何一丝嘲笑或讥讽的意味,用俞长老的发际线发誓,这纯粹是过于惊讶而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罢了。
    可是,殷衔不是这样想的。
    他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极为可怕,仿佛剥脱了一直以来的假面一样,双目如同淬了毒,带着令人心颤的阴冷和森寒,直勾勾地看向斯然。
    斯然那个从云漠背后冒出来的小脑袋,如同遇到了锤子的地鼠,啪唧一下缩了回去,再也不肯露出来一根头发丝。
    他还有半个身子露在了外边,云漠见状,往旁边挪了半步,将他严严实实地挡了起来。
    殷衔从胸腔里发出几声诡异的笑声,整个人脸上的表情格外割裂,眉毛是微弯的,双眼在冰冷和温柔间抽搐般切换,嘴角僵硬地勾起,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皮笑肉不笑。
    他指尖极其轻微的一颤,地上那一坨软绵绵的球状物便顺着衣袍下摆又滚了回去,随后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般,一路向上,重新回到了它应该在的位置。
    整个场景无比的诡异,像是什么活物在衣服里面爬动一样。
    殷衔慢条斯理地抬起手,从肩膀开始,顺着衣领往下轻拉,抚平了每一丝褶皱,顺带着将这一身长袍抖松了些,渐渐的,那两团胸也就看不太清楚了。
    斯然忍不住又冒了双机警的小眼睛出来,他觉得,这人肯定是趁这个机会调整那对胸去了。
    斯然问宝书:“所以他其实是个女装大佬?”
    女装大佬有两个关键条件,首先得是男的,其次要穿女装。
    殷衔的那身大红色长袍看不太出来男女样式,但那对胸绝对不是常规男子出门的装扮。
    宝书上线:【这要看你怎么定义男女的了。】
    斯然想了想:“我们严谨一点,基于人体细胞核内性染色体的差异。”
    宝书:【那他暂时还能被归入男性的范畴。】
    “……”斯然真诚发问,“为何是暂时?”
    宝书:【谁知道这修真界有没有能改变性染色体的东西呢?】
    斯然果断道:“你知道。”
    宝书:【……】
    斯然搓手:“所以有没有?”
    宝书顿时炸了:【你问这个干嘛!你想变女的啊!你要是想变的话我不介意自掏腰包帮你看看有没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斯然大吃一惊,格外痛心道:“原来……原来你一直抱着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宝书:【……】
    宝书努力为自己争辩:【我没有!性别都是浮云好吗?你看我,我连性别都没有!我哪里会想这种事情!】
    斯然:“你没有性别?我一直脑补你是个啰里吧嗦的小正太。”
    宝书愤怒:【什么啰里吧嗦……我是书!书哪里有性别之分!总不能单数页男的双数页女的啊!】
    斯然却早有想法:“我觉得吧,应该是带书签线的是男的,没带书签线的是女的。”
    宝书:【……】
    宝书疯狂刷屏:【啊啊啊啊啊啊——辣眼睛!我闭页了!】
    识海之中,纯黑色封面的书愤愤地把自己啪唧一关。
    然而片刻之后,又悄咪咪地开了一道小缝,幻化出了一条书签线出来。
    斯然:“……”
    还真的是个啰里吧嗦的小正太啊。
    广场那边,殷衔用他极为高超的心理素质和超乎于常人的微操能力,顶着一张笑容不变的僵硬面庞,硬是在无数人的注释之中,镇定自若地调整好了自己的胸。
    做完这一切后,他施施然地放下手,再一次地看向了刚才在寂静之中不畏强权悍然发声的斯然。
    斯然冒出来的那双眼睛又缩了回去。
    于是,殷衔的目光便落在了将斯然严严实实挡住了的云漠身上。
    他用极为感兴趣的目光打量了云漠一番,双目微睁,似乎认出了云漠,道:“你是信之的徒弟?”
    云信之作为剑宗实力顶尖的那批人物,却没有像其他修士那样广收门徒,座下唯一的徒弟,就是云漠了。
    云漠神情不变:“不知殷宗主所言的‘信之’是为何人?”
    殷衔眉梢轻挑:“你身为剑宗之人,就算不是信之的徒弟,也应该知道云信之的存在才对。”
    云漠依旧面无表情:“哦,原来殷宗主指的是信云尊者,看来是在下误会了,只是剑宗弟子众多,重名本就常见,殷宗主下次若是提及师父,还是称呼师父的尊号或全名为好。”
    宗门内长老和云信之关系好,又是平辈,称呼一下信之也未尝不可,而殷衔这位绝炎宗宗主,年龄和修为都差了一截,如此称呼,实在是不妥当。
    云漠的话里,明里暗里透露出来的就是这个意思。
    缩在云漠身后的斯然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还是求生欲发作,险而又险地憋住了。
    顺带着悄咪咪地从侧边露出一双眼睛出来看了过去。
    斯然以为殷衔听了这话会生气,然而此人反倒是更加热情了几分,浑身上下透出一种欣喜之感,眉眼格外的温和,真要形容起来,就是硬生生给自己凹了一种贤惠的气质。
    “原来是信之的徒弟啊,”殷衔笑眯眯地看着云漠,“小小年纪,修为倒是不错,你应该还未百岁吧?绝炎宗内有特殊的灵泉池,可以活络筋骨,淬炼肉体,下次有空,就来绝炎宗试试啊。”
    云漠连眉梢的弧度都没变化半分:“不劳殷宗主费心了。”
    殷衔在云漠这里碰了个不硬不软的钉子,也未生气,反倒是收回目光,自顾自地清理起地上那一片血迹和碎肉起来。
    这绝炎宗,听名字似乎是个以火系修士为主的宗门,但实际上全宗却均为水系,绝炎之绝字,意为断绝,从这取名之上,就能看出这个宗门不太好惹。
    殷衔轻描淡写的打了个响指,地面上便涌出无数流水,片刻之间便将那滩血迹冲洗得干干净净,而那些碎肉,不知被他收到了哪里,也是不见了踪影。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又抬起头来,温声念道:“戚长老。”
    戚封腰间的青色长剑不住地低鸣,似乎是感受到了殷衔的危险之处,戚封也面色微沉,以他的见识,虽然不至于被刚才那场景吓到,却也对殷衔的感官又恶劣了几分。
    此人当真是……格外的残忍且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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