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你救了整个剑宗,”云漠语气认真,“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就像戚长老所说,只要是不违反伦理道德之事,剑宗绝对会倾尽全力完成。”
    斯然眨巴了下眼睛,似乎有些不解:“那件事情,我不是说了吗,你们收顾凌为弟子,指导其修炼,就算是和那个人情抵消了。”
    云漠眉心轻拧:“这两件事情,完全不对等,如何能够抵消——”
    “可以的,只是你们想多了而已。”斯然收敛了下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冷淡。
    “在你们的角度,是我救了剑宗,但在我看来,不过是为了自己以后能够过得舒心一点,帮了个忙而已,不用为此过于感激,说到底,只是一件事情而已。”
    斯然往后退了一步,仿佛在划清界限。
    “你们剑修都是挺好的人,知恩图报,但其实,真的不用把这件事想得太重。”
    他不自觉地捏着手指:“我觉得以前那样就很好,你看,我早就提出了我的要求,这件事情已经两清了,你们就当之前那样,出于和斯行风的交易,让我待在剑宗,必要时刻保护我的安全,然后等上那么个一百年……就可以了。”
    微风吹过,旁边的几棵楠树树冠微摇,在云漠的身上投下了一小片阴影,阴影之中,斯然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也不太敢去看。
    云漠没有说话,他低垂着眼眸,黑色长衣衬得他一张脸如冰雪一般,双唇紧抿,唇色浅淡。
    斯然有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他向来不擅长和其他人建立亲近关系,以前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直都和别人不远不近,同学们有时候会觉得他太冷淡了,他有时候也想改,却不知从何处入手。
    见云漠沉默了好久,斯然不由得泛起了嘀咕,难道是话说得太过分了吗?
    鬼迷草在他的怀里钻来钻去,刚刚它试图去缠树,从斯然的手腕上跑了下来,现在它要跑回去,占据自己的宝座!
    小小的一根紫菜嘿咻嘿咻地爬着,长长的须须似乎扫到了什么东西。
    “我……”斯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天边传来一阵叽叽叽的叫声,半路逃走的小白鸟姗姗来迟。
    斯然顿时像看到了救星,也顾不上谴责这鸟的不负责任,匆匆地丢下了一句“我先走了”后,转头便跳上了小白鸟。
    几张薄薄的纸从他的怀里滑落,斯然却毫无察觉。
    小白鸟振翅一飞,载着他飞远了。
    被留在原地的云漠眼睫微颤,内心翻滚着一丝令他都有些陌生的情绪。
    他闭了闭眼,腰间的墨剑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发出一声轻鸣。
    片刻后,风停了,树也不摇了,周围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寂静。
    云漠按住剑柄,垂眸正想离开,却不经意间瞥见了地上那几张摊开了的纸张。
    这是……
    云漠见过这样的纸张,斯然之前写话本的时候,似乎用的就是这种,看上面的字迹,也和之前斯然的署名相同。
    他走上前去,风又刮了起来,纸张被吹动,四散开来,几张纸都摊开了,其中一张上面,临月剑仙四个大字瞬间吸引了云漠的注意。
    这是……那本《剑仙》的原稿吗?
    云漠耐心地把被吹散了的纸一张张收好。
    只是这顺序已经打乱,纸上也没有标上数字,一向追求完美的剑修顿了顿,实在是忍耐不了内心强迫症的驱使,试图将这几页纸归成原来的顺序。
    《剑仙》一书,他其实看了很多遍,对里面的情节也格外熟悉,想要还原顺序并不困难。
    云漠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他拿起其中一页纸,简单地扫了一眼,想要找出这纸上的剧情是话本中的哪个部分。
    然后他停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斯然(沧桑):身边全都是助攻。
    为了写到喜欢的剧情,一不小心多写了点,后果就是……
    肝:我不行了,一滴也没有了。
    第30章
    斯然乘着小白鸟一路埋头狂飞。
    这小白鸟估摸着也有点心虚,一路上翅膀扇得格外起劲,被斯然不小心扯掉了几根绒毛也没有破口大叽,等他终于到了临观峰,从鸟背上下来后,它还格外谄媚地凑了过来,蹭了蹭斯然的脑门。
    活脱脱一个为了好评而不择手段的无良卖家!
    “呵,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毛绒绒的鸟头蹭得斯然有点坚持不住底线,伸出双手愤愤地把这鸟从头到脚狠狠rua了一遍,这才大发慈悲道,“行了,你走吧,下不为例啊。”
    被rua懵了的小白鸟立在原地好半天没动,头顶几片小绒羽落了下来,它看着小绒羽,哽咽了一声,含着两包泪哭唧唧地飞走了。
    临观峰的风景依旧美丽。
    修真界的植物经受了灵气的洗礼,生命力格外旺盛,之前被雷电劈坏的那些树木没多久就重焕生机,而边缘那棵被劈焦了的,在砍去死枝后,也冒出了青翠的嫩芽。
    小白鸟飞走后,斯然没有立刻回到洞府,而是蹲在了一棵树冠茂盛的大树之下,撑着脑袋,望着地上辛勤劳作的蚂蚁们发呆。
    临观峰上的绿头蚁早就已经搬家到映日峰去了,现在地上的这些都是其他品种的蚂蚁,只是或许蚂蚁们内部也有交流,斯然总觉得这些蚂蚁格外的怕自己,路过他的时候必定会绕出一个大半圆来。
    他在蚂蚁圈内的名声岌岌可危啊。
    缠在斯然手腕上鬼迷草今日又换了身装扮,走的是红配绿大花袄风,它伸出一根小须须往下慢慢爬着,须须尖开了朵小花,蠢蠢欲动试图勾引过路的蚂蚁。
    斯然垂眼往下一瞥,还真有几只蠢蚂蚁被那朵小花勾引了过来,刚靠近一点,头上负责感知外界的触须一抖,就跟见了鬼一样撒腿狂奔而去。
    “死心吧,你家主人早已经被蚂蚁圈给拉黑了。”
    斯然把鬼迷草震惊的小须须给拨了回来,指尖滑溜溜的触觉让他一顿,想起了被自己抛在脑后的事情。
    小黄文还没有撕。
    宝书说了,他的文字比较特殊,对于他人有超乎寻常的影响和感染之力,哪怕他现在实力低微,感染力不会持续太久,却也在修真界掀起了一股短时间内的潮流。
    跳崖戒指重生之类的,感染感染也就罢了,反正过段时间就能消停下去,但这小黄文——
    宝书哼唧:【小黄文有什么特殊的?】
    斯然沉思了片刻:“可能特殊就特殊在它会被和谐吧。”
    宝书:【这算什么特殊?】
    斯然慢条斯理:“你的全名是什么?”
    宝书:【口口宝书啊,怎么了?你现在实力不够,还看不到我的全名啦。】
    斯然悄悄挖坑:“你觉得你自己特殊吗?”
    宝书理直气壮:【特殊!当然特殊!我可是全世界唯一一本独一无二之书,这世界上谁能……除了你之外,谁能比我特殊?】
    “那不就行了,”斯然伸手在怀里掏着自己的小黄文,“被和谐的小黄文不也是一片口口,人家的口口还比你多,怎么就不能特殊了?”
    宝书:【……】
    宝书愤怒地用鲜红的感叹号刷屏!
    “哎,别闹别闹,开个玩笑呢。”
    斯然在怀里掏了半天,也没掏到自己熟悉的那几页纸,笑容凝固了,心脏紧跟着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颤声道:“等等,书儿啊,你还记得我小黄文放哪了吗?”
    这种感觉,就跟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五分钟,结果一翻面发现还漏了道大题一样。
    斯然面色不显,只是脑子里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单薄的小船在风雨中翻滚,风雨拍脸,瑟瑟发抖。
    冷静。
    莫慌。
    他身上的这件法袍,款式都是当下最流行的那款,衣袍里面左右各缝了各口袋,这口袋就是普通的三面缝一面通的款式,并无多复杂,随便掏两下就能掏个底朝天。
    斯然在这两个口袋里扣啊扣,把边边角角的小线头都要给扣出来了,这越扣他心里头是越凉,比起之前高空惨遭白鸟背叛时的寒冬腊月冰雪拍脸还要凄凉上几分。
    宝书给了他最后一击:【不就揣怀里的嘛,还没撕掉?还没撕就给我看看呗。】
    斯然哆嗦着嘴唇:“没撕。”
    宝书:【啊?】
    斯然闭目哽咽:“掉了。”
    啊啊啊啊啊掉了!
    掉哪了掉哪了?
    什么时候掉的,掉多久了,被人捡到了吗,被人认出来了吗……无数个问题涌上心头,斯然头脑过热卡机了一瞬,仰头望天,一片叶子掉了下来,砸在他脸上,他一个激灵清醒了几分。
    不要慌,问题不大。
    只是一篇“并没有署名”的小黄文而已。
    谁会知道这是他写的?
    嗯,谢容卿应该能认出来他的字迹,不过以他的性格,看了也影响不大,作为同流合污的话本合伙人,斯然可是知道谢容卿把山下出了名的小黄文话本都看了一遍,他心大,看了就看了,没多久就忘得一干二净。
    至于另一个知道他字迹的人……云漠。
    想到这小黄文要是被云漠看到了,尤其是云漠还是他小黄文里临月剑仙的原型,斯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了,汗毛根根竖起,被这样一个恐怖的可能性惊到恨不得去剑宗的跳崖圣地一跃而下,了却生前身后事,安详走人。
    糟了。
    斯然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一跃而起,当即就想往映日峰的方向飞奔而去。
    草,该不会是刚刚从树上往下掉的时候,落在映日峰了吧。
    他记得那时候鬼迷草在他怀里钻来钻去,搞不好就是那个时候把这几张纸给拱了出来,恰巧云漠那时也在映日峰,这要是真被他给捡到了——
    窒息。
    他脚步刚刚迈出去,却又想起来,自己之前是怎么匆匆跟云漠道了别,头也不回地从映日峰离开,这回去要是不巧又和云漠打了个照面,岂不是更加的尴尬?
    斯然一只脚往前踏,另一只脚因为种种顾虑半天又迈不出去,整个人跟拔河绳子中心的那根小旗子一样,两方角逐,左右为难。
    要不,迟一点再过去?
    他在树下来回踱步,眼看着日头逐渐西沉,快到了傍晚的时候,才匆匆地租了只小白鸟,往映日峰的方向飞驰而去。
    到了映日峰,趁着这天色还未彻底暗下去,他奔到那棵幻楠树旁,幻楠树熟练地给他弄了个幻境出来。然而此时现实或许比幻境更加可怕,斯然没工夫搭理它,跟只刨坑的土拨鼠一样,低着头把方圆五十米的区域仔仔细细地刨了个遍,连点纸屑都没发现。
    宝书安慰他:【想点好的嘛,反正你现在再怎么找,估计也迟了,真要有人捡了,早就捡了,要是没人捡,估计后边也不会有人捡。】
    这纸也就是普通的纸,风吹日晒雨淋个几天,斯然来了都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
    斯然的情绪依旧消沉:“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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