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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煎熬

    殷童蹙眉,看着低头的小厮,眼中闪着质问的目光:“我不信桃源居做事如此糊涂,将三十号厢房听成了二十号,中间可是实实在在隔了一层楼呢。”
    小厮眯着眼笑道:“客人说笑了,桃源居怎会做如此怠慢之事,没有送错的,就是二十号厢房。”
    凌鹭挡在殷童面前,“刚刚拍下此物的明明是三十号的厢房。”
    小厮继续说:“此物,三十号厢房的客人说,转赠与此。”
    “什么,转赠?!”殷童觉得好气又好笑,“三十号厢房的人现在在哪?”
    殷童觉得自己还没有可怜到这个地步吧,她现在恨不得揍死三十号厢房里面的人!耍人吗?害的人身无分文了现在转头来玩这种把戏了?
    小厮额头开始冒了几滴冷汗,嘴唇抖着:“这,小的实在不知道……”
    殷童冷笑道:“既然如此,陌生人的东西实在不敢要,你,还是把血石送回去吧。”
    小厮一听她说这话,吓得立刻就跪了下来,说道:“客人,请您,务必收下!桃源居的原则,拍出去的物件实在没有拿回来的道理,虽然这里是黑市,但也有规矩,现在三十号厢房早已人去楼空,还请您别为难小的了!”
    凌鹭拍拍殷童的肩膀,“算了,何必和底下的人过不去。”
    殷童闭眼深呼吸,好半晌才拿着血石放进袖子里,“是啊,天上掉馅饼的事,何故为了什么自尊……”
    说这话的时候,殷童咬牙切齿着。
    三人耽误了半天,这才得以从桃源居离开,而此时暗处,慕容黎正远远望着三个人走出黑市。
    燕玄站在他身后,说:“王上,下一步该怎么做?”
    慕容黎道:“燕玄,听说这位顾师尊的首席大弟子殷童,此番之所以能够叛离国宗门,她那位师妹出了很多力啊。”
    燕玄点点头,“这些污言秽语居然扰了王上的尊耳,属下惶恐。”
    慕容黎蹙眉道:“啧,你说说你,这些明明是很有用的情报。”
    燕玄立刻弯腰,“属下说错了,王上赎罪!”
    “既然咱们的顾师尊培养出如此弟子,那就去国宗门走一趟吧,会会他的二弟子。”
    燕玄抱拳,“是,属下即刻安排!”
    慕容黎眼见殷童的身影愈走愈远,直至消失无踪,他不禁冷笑。
    不枉费他身为魔族,一番修为和过人的耳朵,在厢房中也能清清楚楚听到二十号厢房之中的窃窃私语。
    打从第九件拍卖品开始,殷童和凌鹭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全被远处的慕容黎听了个一清二楚,这才有了之后他的举动。
    身为魔族首领,慕容黎的耳目遍布大陆,国宗门刚出了事,他便悄无声息跟着殷童,直到了黑市,虽然不知道她得到血石有何用处,不过一块含有低等魔族精血的破石头,换堂堂顾师尊首席弟子的人情,实在值得。
    慕容黎一双暗红色的眼眸悄然眯着,脑海中不禁想起多年前的人魔大战。
    等着吧顾君酌,多年前本王能废了公孙靖的修为,使你元气大伤,现在一样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不知道,你准备好接受本王的大礼了吗?
    深夜,慕容黎忍不住勾唇一笑,紧接着与燕玄隐没于黑暗中……
    回到客栈中,殷童向小二要了一坛酒,又帮卫清忧新开一间房,这才回到自己的房中。
    没有任何困意,殷童索性翻上屋顶,对着一弯弦月喝酒。
    今晚不是月圆之夜,殷童叹气,喃喃自语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原来都是真的。”
    看着看着,天上的月亮恍惚间慢慢变成了顾君酌的模样。
    飘飘欲仙,清冷疏离,却有着独特的温柔……
    殷童索性四仰八叉躺在砖瓦上,泪水纵然悄无声息顺着眼角滑落,她也毫无知觉,只知道把手里的酒壶一个劲儿地往嘴里送,酒水辛辣,呛得她只觉得十足得痛快。
    “师傅……我不是故意的,可我现在怎么对你说?”
    她的苦衷,见不得光,她只能离开他,可偏偏又该死的想他想到恨不得立刻回去与他负荆请罪。
    往昔在一起的时光偏偏此刻在殷童眼前回放,她狠狠呼出一口浊气,只觉得心里像被一根木棍狠狠搅着,揉搓成了一团,疼得发慌。
    她掏出藏在袖子里的血石,透着月光盯着那石中的一抹殷红看得认真。
    如今血石到手,师傅,再等等我,很快,很快我就能回到你身边了……
    殷童把血石紧紧握在手中,忽闻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大半夜不睡觉,上屋顶吹什么冷风?你真要把自己弄病了不成?”
    殷童立刻抹去眼尾的泪痕,坐起身来,脸上已是应付性的微笑:“你怎么来了?”
    只见凌鹭已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他背着古琴,三两步坐到她身边。
    “忘了帮你卸掉脸上的易容,结果去你房里又找不到人,就来了。”
    殷童失笑:“卸它作甚?”
    凌鹭冷声道:“你不给皮肤透气,原来是想过敏,然后从今以后索性做个麻子脸是吗?这也正好,倒是省了我帮你易容的时间了。”
    殷童一听,吓了一跳,连忙把脸凑到他跟前,“那你快点!”
    凌鹭有一丝无奈,盯着那张陌生的脸,近在咫尺,连彼此的呼吸声好像都听得到,只觉得心动不已,他强忍紧张,很快把殷童脸上的伪装卸了个一干二净。
    殷童确实觉得脸上轻松了很多,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冷风吹过肌肤,她问着凌鹭:“我的脸没事吧?”
    凌鹭忍不住咽了咽唾沫,人生中第一次结巴着说话:“有,有事!”
    殷童立刻紧张兮兮地摸着自己的脸蛋,“什么事?!真的过敏了吗?哪里?!”
    “太丑了!”
    “什么?”殷童手中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又问了一次:“你说什么?”
    凌鹭深呼吸,对着月亮说:“你的脸太丑了,别靠我那么近!”
    殷童一听,气得胳膊肘狠狠捅了他一下,“滚!你才丑!”
    凌鹭摸着肋骨,只觉得疼得要命,该死的丫头下手没个轻重……还是个女的吗?!
    她盯着他背后的古琴,道:“怎么,你来帮我卸掉易容还得背着这个?”
    凌鹭这才解下古琴,“看你好像睡不着,弹给你听听?”
    殷童摇了摇头,“不,我会弹。”她脑海中闪现出琼音的模样,忍不住接过凌鹭手中的古琴,然而到了手中却全然没有琼音独有的冰凉和舒适,连琴弦都没有它柔软耐人。
    她凭借记忆,开始弹奏自己仅会的那一个小曲,闭眼后却全是之前顾君酌教她弹奏琼音的画面……
    眼眶再次湿润。
    殷童只觉得心痛到几乎要昏过去了,像陷入沼泽地的人,无助又愚蠢,窒息的感觉痛不欲生。
    凌鹭并未察觉到她隐忍的泪水,只是看着天空,此时此刻,群星璀璨,明月皎洁,耳边是动人的琴声,身边又是心爱的人,他认为,没有比此刻更好的了。
    然而他自认为的美好,在殷童看来,却是那么的难熬。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折磨她的身心……
    国宗门,距离殷童叛离已经过去了快五日的时间。
    此刻甘泉殿外,有不少人跪在地上。
    明明是深夜,但谁都不得安眠。
    公孙靖顶着一张疲倦不堪的脸也出现在甘泉殿外,他声音沙哑,正问着跪在最前边的一名女弟子。
    “怎么回事,她吃饭了没。”
    伺候悠思的女弟子为难地点了点头,犹豫道:“师尊,吃倒是吃了,不过,悠思师姐怎么都不肯从内室里出来,也没了像开始那样一直摔东西,就是很安静,也不跟人说话。”
    公孙靖看着那些弟子因为跪的时间过长而面面相觑,一副副有苦不敢言的样子,实在心烦,索性挥了挥手,道:“算了,既然她想这样,你们跪着也没用,都别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了,你们也是国宗门的弟子,也要训练,又不是真的奴婢,全都先回去吧。”
    “是!”……
    得到公孙靖的准许,所有人全都欢喜着站了起来,很快全都离开了甘泉殿外,各自回去安寝了。
    公孙靖这才上前,敲了敲甘泉殿的大门。
    许久后也未见有人来开,便如同意料之中一样,他叹了口气,自己推开甘泉殿的殿门进去了。
    发现地上已经恢复了干净,前些日子因悠思的发泄而碎了一地的瓷片也已经被人收走了。
    公孙靖发现满殿黑暗,并无灯火燃烧。
    他忽然觉得自己女儿的居所居然前所未有的冷清,活像一个冰窖。
    他摸索着走到内室,内室用一道洁白的纱帘和外厅隔开。
    明明深知内室里是悠思,公孙靖却觉得腿上仿佛灌了铅。
    此时此刻,他不知道用怎样巨大的勇气才能去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
    倒是内室里一直安静的悠思先开了口,“父亲,我知道是你。”
    公孙靖立刻回神,惊喜地抬起头,手紧紧握成拳头颤抖着,“悠思,我的女儿,你……”
    他话至一半,却被悠思打断,“父亲如果是来问我好不好的话,那就不必了,我如今好还是不好,应该是很明显的事吧。”
    她的声音如同鬼魅,听上去缥缈空灵,死气沉沉,搁着一层纱着实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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