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六情毕（一）

    程问晓往武当山上行去。山下虽有昆仑派弟子把守，但哪发现得了他？找了一个空档抢了过去，一路往山顶登去。
    程问晓登到山顶，往下一看，见武当山风景如旧，山头高低起伏，绿树城郭，远近可见。他突然想起李后主虞美人中的一句词“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心道：“如今武当还是武当，人却已不是当初的人。若湘儿地下有灵，重游此地，也不知要怎样的悲伤。”
    认得路向，往逍遥谷行去。逍遥谷中林高树茂，连转几次，却找不到当初的路。想去找太师叔肖遥也不知人在何方。干脆对着天地作了一揖，撮了一把泥土，往天空一洒，道：“湘儿，师哥来看你了。”
    望着远近花草，沉默良久，长歌道：“满山遍野乱花色，风景乡光似从前。待到花开重阳日，较卿年长又一年。”
    他对天祭完，想去原来习武的地方看看。便出了逍遥谷，往武当山金殿上而去。走到金殿前，听见里面有人声。心念一动，悄悄潜了进去，翻身上殿，藏在横木上。住下望去，只见殿中中央竖着一尊石像，是武当派创始祖师张三丰。石像下左右分立六名男子，前面又站着三名老者。
    程问晓眼睛一眯，暗道：“老仇人！”那三名老者正是洪仁刚、顾雨生、白铸浩。
    那三人整束衣冠，不知在等什么人。不一会，外面鸾乐声起，一架轿子从外抬进。洪仁刚迎上前去，轿子掀起帘子，一个女子走了出来。
    程问晓从后看到那女子一身白裙，脸上似乎蒙有面纱。左右有两个婢女扶住。只听洪仁刚躬身道：“恭迎神女降临。”
    那白衣女子望着周围，轻轻叹了一声，叹息中似有种莫名的情感。只听她道：“我不是神女。”
    洪仁刚愕然道：“你不是神女？那你是谁？神女呢？”白衣女子道：“神女是我师父。”
    洪仁刚道：“神女不是说今日要到金殿议事吗？”
    白衣女子摇摇头，道：“我师父她……今日不想来，让我来。”
    洪仁刚眉头一皱，道：“让你来……”白衣女子道：“我师父说，有什么事，让我替她便好。”
    洪仁刚道：“这……”却又不好拒绝，只得道：“好，请仙子上坐。”在殿中竖起四把椅子，分宾坐下。
    程问晓等那白衣女子坐下，见她果蒙着面纱。侧面对着自己，露出了一双耳朵。暗道：“这女人是谁？她师父又是谁？怎么见洪仁刚那么恭敬？他们原来是要商量什么事？”深知下面三人皆是高手，那女子武功想必也不差，若自己有些动作便会被发现了，连呼吸也不敢放重。
    洪仁刚令人倒茶，向那女子道：“仙子，少林之事，神女可有见教？”那女子道：“我师父说了，七月那时，邀福建白家同去。”
    程问晓心道：“少林之事……少林有什么事？”
    洪仁刚道：“哦！与白家同去……除此外便没说什么了？”
    那女子道：“配合青龙处行事便是……届时，请贵宗宗主也一同前去。”
    洪仁刚道：“是。此事早禀告了宗主了。”那女子又道：“李上使可能也会去。”洪仁刚点头道：“知道了。”
    那女子突道：“洪长老，如果到时事能成功，昆仑岂不是天下第一了？”
    程问晓心中一突：“昆仑天下第一……他们所说何事？事能成功？难道是一举灭了少林……不错！当初他们敢灭武当，此时怎么不敢灭了少林？”
    洪仁刚道：“此事尚是参议，事成与否，还需青龙处与朱雀会合力。”
    那女子道：“我师父会去的。”洪仁刚笑道：“那便多七分把握。”
    那女子缓缓起身，转过头去。缓缓道：“我回去了。”洪仁刚也起身相送，道：“是。”
    洪仁刚送到门前时，突然怒目一睁，往梁上望去，大喝道：“哪个鼠辈，敢偷听我们说话？给我下来！”右掌挥出，掌力撞上栋梁。
    只听“咔嚓”一声，梁木折断，从上面落下一道黑影。洪仁刚横身而上，右手又挥出第二掌。程问晓急伸出右掌去接，只觉一股巨力横冲到胸口，喉咙一甜，竟已受了内伤。他本来拳脚功夫便不是多强，此时危急之下竟来不及运转枯骨掌。先在梁上被洪仁刚一掌击伤左肋，又被他后一掌震伤胸腹。
    往后退了七、八步，硬将一口鲜血咽了下去。洪仁刚看向程问晓，见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男子，不禁大感诧异。他自忖发现有人偷听后，这两掌便全力发出，就算是绝顶高手受了这两掌也非要大吐鲜血，身受重伤不可。这男子年纪轻轻，受了两掌竟只是脸色发白。当下高声叫道：“阁下何人？竟偷藏梁上？”
    程问晓闭口不语。顾雨生道：“无知小贼，不知在梁上偷听了多久，今日饶你不得！”话音中长剑从腰间射出，直刺到程问晓身前。程问晓上来武当前并未携带龙泉剑，身上也无兵刃，急忙往后一闪，向窗门纵去。
    洪仁刚道：“抓活的！”左右六名昆仑派弟子纵身而出，六把长剑化作剑网，阻去去路。后面顾雨生一剑也刺了过来。
    程问晓眼见情况危急如此，伏身翻开。一名昆仑弟子一剑刺向他后背。他后背如同长了眼般，右手伸出，双指一夹，竟死死夹住了剑尖。
    那名昆仑弟子拔不开刺不进，旁边五人齐齐刺出。程问晓夹住那剑回身一圈，叮叮当当挡了过去。喝道：“撤剑！”夹着剑尖使剑而上，剑柄击中五人右手，当的一声，五把剑一齐落地
    顾雨生大赞道：“好厉害！”长剑削出。程问晓取剑在手，丝毫不惧，一招武当剑法使出。顾雨生忙格了过去。洪仁刚虽曾见过程问晓，但那时程问晓只不过是个武功低微的后生小辈，那值得他注意，过后便忘光了。此时见他使出武当剑法，咦了一声，道：“武当剑法，是武当弟子？”
    程问晓“刷刷刷”连刺了几剑，竟逼得顾雨生急接不住，嗤的一声，左手被划破一道伤口。
    洪仁刚道：“峨眉剑法，点苍剑法……这人是谁？怎么会那么多种剑法？”顾雨生、白铸浩却是在盘龙谷中见过程问晓的，此时他又无化装易容，所使剑法与那日在盘龙谷使的一模一样，唯少了一把锋利无双的宝剑。怎么认不出他？
    顾雨生叫道：“他便是程问晓，原来的武当弟子！”洪仁刚听到“程问晓”三个字时，不禁脸上变色，道：“你就是程问晓？”他操坐高位，最近听得最多的一个名字便是程问晓。在雪山盘龙谷中一人一马横冲进去，一把宝剑杀得无一人敢上前，后来抓走俊贤王，利用一个谷口挡住青龙处、酆都高手，也无一个能杀进去，最近一次从杭州传来的讯息更说此人杀入法场，点苍派多名高手为他所杀，救了人后从容而走。如今竟胆大如此，躲在梁上偷听他们说话。
    程问晓哈哈大笑道：“不错！老子便是武当弟子程问晓，杭州程家最后一人！洪仁刚，你可记得老子？”手上长剑刷刷刷刺出，顾雨生左腿，右肩中剑，只剩招架之力。
    白铸浩大叫：“敢闯到这里，今日就算你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去！”一剑刺向程问晓。
    洪仁刚道：“我认得你！当初你被那个武当隐世高手救走，不见踪迹。原来是去学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