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 常斌调整好情绪斟酌着说道:“贺队,你放心吧, 你不在局里的这段日子, 我们一定好好跟着纪组干, 争取让你早点归队!”
听到这话, 就连一向和陈年旧案组不对付的曾永嘉都表示了同意,眼下到底不是平日里的小打小闹,实在是马虎不得, 更加不是争强好胜的时候。
贺姝笑吟吟的点头。
“既然快递能够出现在你的门口,那就表示这里已经不安全了,甚至有可能早就在嫌疑人的监视之下,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纪宸在她把专案众人安抚住之后,倚靠在墙壁上开口问道。
“对呀对呀,这里不能住了吧?太危险了。”其余人也跟着附和。
“你们怕是忘了,除却我出国那三年,或许所有的一举一动都一直处于别人的监视下。”贺姝显然是不怎么想搬出去。
曾永嘉急的直跳脚:“那怎么能一样?之前暗处的人只是监视,现在对方可是大开杀戒了,一个搞不好就会有性命之忧!”
“其实我今天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也是有原因的,对方既然在暗处观察,那现在肯定知道我已经有了警惕心,并且有可能把所有事情都串到了一起。这是他先下的战书,我又怎么能后退。”贺姝声音不大,最后两句好像在自言自语似的,随后抬起了头:“再者说我就算不在家里住了,那还能去哪里?难不成去局里宿舍住啊?”
纪宸露出了意动的神色,可是却很快就被她一眼给瞪了回去。
“如果我真的龟缩到了局里,嫌疑人因为这样而选择沉寂,那这个案子究竟要拖多久?一个月?两个月?最终还会像当年的水鬼案一样成了陈年旧案,然后不知何时再次卷土重来,那我这次的回避又有什么意义?难不成就为了头顶上随时会掉下来的那把刀,担心一辈子?”她说到最后,语气中甚至可以听到明显的不甘和势在必得。
屋中一众人在听完之后,陷入了沉默,却并没有人再次开口劝说她住到安全的地方去。这件事本就是他们想岔了,因为根本没有人能够对于这种事感同身受,更没有人能够明白十几年的日日夜夜,一直被同一个梦魇摁住喉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贺姝想要趁此机会做个了断,谁又能说出反对的话呢?
不过他们这些人也是关心则乱,甚至忘记了贺姝可和那些受害者不一样,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谁又能轻易忘记传说中纪宸断了的那两根肋骨?常斌没有忘,曾经被她按在地上摩擦的曾永嘉更不可能忘,那次抓捕女装大佬嫌疑人从而被收拾个够呛的谢子豪也表示记忆犹新。
女人有胆量,有见识,拥有着超乎刑警这个职业标准很多的敏锐度,更是以一打四五六七的能手。这么一想,大家的心头似乎都略微松快了一些。
“每天我会安排两个人过来陪你。”纪宸没有再说什么反对的话,瞬间就做出了这个决定,算是一种让步更是一种不容拒绝的关切。他看到对方想要开口,就立即道:“你不必担心会被嫌疑人发现什么端倪,来的两名同事不会入住家里,而是会在小区内自行隐蔽,如无特殊情况并不会现身。”
话说到这份上,贺姝没法子,也只能表示了同意。
纪宸略思索了几秒,便挥手示意丁棋带人把这间房子内部进行了一遍彻查,看看是否有着针孔摄像之类的监控设施。
几名技术人员上蹿下跳了许久,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屋内没有任何点子设备的痕迹,走廊里也没有。
当所有人在她家中忙忙碌碌的这会儿功夫,贺姝站到了客厅的那个落地窗前,稍微垂了眼皮,看着楼下越聚越多的人群,睫毛颤了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心里有没有可疑的人选?”纪宸忽而走到她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没有什么证据或者线索之前,不应该做毫无意义的猜测哦,纪组长。”她勾起唇角,笑得明媚,一口洁白的贝齿若隐若现。
男人像是被她这丝毫不紧张害怕的模样给感染到了,眼底也隐约有了点笑意:“那是一般情况。”
“现在不是吗?”贺姝随口问着。
“你在我这里从来都是特殊情况,我愿意为你做一些毫无意义的猜测。”纪宸好看的眉毛挑了挑,不过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的轻松且自然,好像话语里根本没有什么引人深想的歧义。
她睫毛又不受控制的颤动了几下,随即抬起眸子,像是控诉又像是撒娇般的瞪了对方一眼。
“我记得之前似乎有个什么医生一直在追求你,应该也是住在这个小区吧?”纪宸眼底的愉悦程度加深,然后很快就将话题引回了正轨。这话虽然是个疑问句,但是他的语气和表情都不像是单纯的怀疑:“你们平日里很熟悉吗?他似乎对你异常的关心。”
甚至上次还被他撞到了一回,不管是不是最终嫌疑人,对于这种逮到机会就顺手黑一把情敌的行为,他做的十分的坦然。
“唔,不怎么熟,我也觉得这个人有些莫名其妙。”贺姝回应着,可脸上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将这个太放在心上,最终在沉默着思考了两分钟后,给出了自己的结论:“现在一切都为时尚早,今天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警车进进出出的,估计我这边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动静,你们还是先以目前已经掌握的证据为主,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已经受害的两名死者身上。”
“一有动静,我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的。”她怕身边人不信,还举起右手的三根手指,举到耳边的高度发了个誓。
纪宸面上有些无奈,一双黑眸紧紧地盯着眼前这张姣好秀气的面庞不放,像是宣誓一般的说了一句:“不会太久,我会尽快让你归队的。”
“我相信你。”贺姝同他四目相对,两道视线中反复纠缠的情绪,似乎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
又过了小半天的时间,警方的人陆续从楼中撤了出去,警车也一辆接着一辆缓慢地驶离了小区。见没什么热闹可以看了,围观的居民们自然就散开了去,该回家的就回家,毕竟外面的天色已经大黑了。
贺姝一直站在窗边没有动作,不过她仍旧借助着小区内那不太明亮的灯光,隐约看到了两道眼熟的身影又顺着人流散开的混乱,顺势隐匿到了不远处的两台车里。
无奈的翘起了唇角,她转身走到了玄关前,推开了防盗门,却在和电梯前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后,陷入了迷之尴尬当中。
她本是打算再看一眼走廊中的情况,未曾想反倒是撞见了邻居那对儿年轻的小两口正推着一个巨大号的行李箱,看着应该是正在等电梯下楼。
“hello啊……贺小姐。”年轻女人笑的很不自在,偏偏电梯却在这个时候停在了三楼半天不动弹,所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找话聊:“我看不久前好多警察来这里……还以为……不过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完后,神情露出了一点小心翼翼,最终还是被好奇心打败,问出了口:“那个……贺小姐,你是不是被黑社会给威胁了?”女人觉得,只有这个理由才能够解释的通,不然一群警察为什么会扎堆出现在同事的家里,那阵仗、那仪器设备总归不是来聚会的。
“……差不多……”贺姝有些哭笑不得的回应,然后顺便回问了一句:“你们这是要出门儿?”
“嗯……额……是啊……我妈说想我了,所以回老家住几天。”正巧这时电梯上来了,女人敷衍的说了两句,就推搡着自己老公进了电梯,最后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关上了电梯门。
贺姝挑了挑眉,并没有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凭良心讲,正常人在发现自家邻居有可能惹上什么了不得的麻烦后,大抵都会是这个反应。更何况她还是个警察,在普通老百姓看来,警察应该是最具有安全感的职业才是,坏人遇到不都得绕着走?是以一旦遇到事情,那么一定就是很匪夷所思的大事儿。
她复又在走廊里转了两圈,然后站在走廊那扇窗前呆立了两分钟,这才回到玄关处拿过鞋柜上的钥匙和外套,转身出了门。
现在这个月份,在北方已经快要入冬了,许是因为这个原因,静淮市在最近几天入夜的时候,气温也会变得极为凉爽。她穿着外套下了楼,没有特意去瞧两名同事所在的方向,径直往小区大门那边走去。可还没走出两步,就被身后传来的一道男声给叫停了脚步。
“贺警官!”
贺姝狐疑的回过头,见身后斜对面的那栋居民楼里,快步走出来了一个身影。借着路边的路灯,她看清了那张脸,是柳景旭。对方身上穿着的是米灰色的居家棉麻服,和平时西装革履的模样看起来大不相同,有些微卷的头发也是带着点湿气,没了发胶的固定软趴趴的垂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倒是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烟火气。
“你……你没事吧?”男人走近了,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随后才开口问道:“我下班回来就看到楼下扯了警戒线,还停了好多辆警车,上前一打听知道了出事儿的是你所居住的楼层……你没事就好,是不是在办案的时候惹到了哪个疯子,他威胁你?”
“算是吧,所以柳医生最近最好不要接触我,对你没有什么好处的。”贺姝呲了呲牙,言语间带着点不能够轻易被人察觉的讥讽。
“……”柳景旭被她不轻不重的噎了一下,表情变得有些无措,但是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那天我刚好做了煎饺,就想着给你送你一份尝尝。结果第二天我去收锅子的时候,才发现东西似乎一动没动,想来那天你并没有回家。”
“我很少回来,柳医生,我希望你以后别再继续这种无意义的举动。”她的声音冷了下来,甚至不再直视眼前的人,转而低头去掸了掸自己身上那不存在的尘土:“因为职业的原因,我是非常多疑的,你也不想替自己惹上什么麻烦吧?”
男人脸上的肌肉抽了抽,抿起了唇,没应声。
贺姝从鼻子里挤出一声没什么感情的笑,没有站在原地等他的回应,而是转过身率先迈开步子走了。走出去几十米,她隐晦的回头瞄了一眼,正好看见对方进了单元门。她这才冲着另外两名隐蔽在车里的同事打了一个不起眼的手势,让他们继续留在这里盯着柳景旭的动静。
那两个同事都是专案的,虽说那边纪宸有吩咐,可是眼前这个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没多过多的犹豫,他们二人就选择了乖乖听话,坐在车里一动不动。
满意的撇了撇嘴,贺姝走出小区后拨通了一个电话:“刘支队?我都这么自觉的从这次的案子中撤出来了,好歹也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您要不要考虑把日前底下区局接到的一起轻伤害的案子交给我?”
“怎么搞,您就明抢啊,下属区局还能不给吗?”
对面不知又说了点什么,她满意的眯起眼笑了笑,随后招了一辆出租车。坐进去去之后道:“辰兴快捷酒店。”
出租车司机按下计费表,一脚油门就窜了出去。
第122章 水鬼再现(8)……
浓重的夜色中, 这条街头突然拐过来一辆出租车,头顶上方的昏黄路灯将出租车的影子拉的老长。贺姝付钱之后下了车,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建筑物楼顶上挂着的那几个闪闪发亮的大字。
没过多一会儿, 就有人从斜对面的一辆黑色吉普车上下了来, 是两个男人,看起来都还挺年轻的。他们走到了她的面前,其中那个有一点点微胖的矮个子先开口打了招呼:“贺队是吧?您好, 我是区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叶铭, 旁边这个您叫他小陶就行。”
贺姝客客气气的跟两个人握了手, 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么晚了还连累你们两个出来, 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没有的事儿, 只是不知道我们得怎么配合你?”叶铭面上有些不解,他们手里这个不过是一起很普通的打架斗殴案, 一方受伤较为严重, 经医疗机构鉴定构成了轻伤害,所以便由治安转为了刑事, 根本用不着市局过问。这个案子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可啰嗦的, 人证物证都齐全,只等着下一步移交给法院了。
“你们手里的那起案子, 有个涉案人员叫白玉江吧?”贺姝问道。
叶铭略微回想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好像是有一个人姓白,但是对方只是作为案发现场的目击者做了一个笔录。”说着他大致交代了一下案子的情况, 不过就是在酒吧里, 双方都是喝多了酒, 然后为了一点小事发生了口角, 从而扭打到了一起。
构成轻伤害那方现在还在医院进行治疗,而打人那方被暂扣在区局,还没有移送到看守所。
“不过, 贺队这是认识那个白玉江吗?他和打人者是同事关系,说是一起来静淮市出差的,本来这两天就结束工作准备回去了,本想着去酒吧放松一下,没想到竟然摊上了这种事。”男人的第六感还算是比较敏锐的,光凭借她打听似的一句话,就推测出了市局死乞白赖的想要这个案子的真正原因,怕是与这个姓白的脱离不了关系。
“这个白玉江的确是牵扯到另外的案子。因为你们给他做笔录的时候,采集了他的身份信息,我们正好近两天对他有特别的关注,所以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你们上传的案件报告。”贺姝稍微解释了一番。
叶铭和小陶了然的点了点头,并且拍着胸脯应道:“贺队,你放心吧,一会儿我们肯定尽力配合。”
他们在看到贺姝之前,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且不说好好儿突然被拎出来大晚上的出外勤,就说上面劈头盖脸的下了个通知,说是要把案子移交到市局,这就足以让人觉得憋闷了。都快要结案的案子为什么突然移交,是质疑他们办案过程有问题还是怎么的?
眼下知道了是另有隐情,估计能让市局如此大费周章,没准后面还是个大的,二人眼底还隐约透出了点兴奋的意思。今晚好歹也算是参与了市局专案大队的案子,就算看不到什么结果,开开眼、长长见识也是不错的。
“那就谢谢了,回头请你们吃饭。”贺姝对于这两个机灵的同僚十分的满意,笑眯了眼,鼓励似的拍了拍叶铭的肩膀。
之后一行三人便转身进入了辰兴快捷酒店,出乎意料的,前台的那位竟然还记得她,于是基本没怎么浪费时间,在对方请示过经理后,他们便乘坐电梯上了五楼。
到了507号房间前,叶铭抬起手敲了敲门,里面起先没有什么动静。过了大概十几秒,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紧接着白玉江那张油光锃亮的老脸就顺着半敞开的门探了出来。他最先瞧见的是两个大男人,因为之前被带回公安局做笔录的时候都见过,所以很是自然的招呼道:“诶?二位警官,这么晚了,你们这是……?”
正说着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瞟到了此时正倚靠在房间所在的这面墙壁上的女人,嘴边的那丝笑意就这么凝固在了脸上。双唇还动了动,只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甚至还发出了有些奇怪的喉咙轰鸣声。
“哦,是你同事伤人的那个案子,有一些细节可能还要再确认一下。”叶铭耸了耸肩,表情十分的坦然。
“可……可负责他案子的不是你们区公安局吗?这位贺警官应该不是你们区公安局的人吧?”白玉江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今晚的情况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何必还要扯上一块遮羞布用来掩饰呢?
“市公安局也要履行日常指导我们区公安局规范执法、监督我们合法工作的职责,一起办案并不少见,您千万别多心。”
“……”站在门口的男人眼角肌肉抽搐了两下,最终还是按下翻涌的情绪,颇为平静的问道:“我还以为我同事的案子已经可以结案了,当天事实不是已经都调查清楚了吗?我们同行的人也十分配合的做了笔录,怎么还要了解?”
“就算只是一起事实清晰的普通伤害案,那我们警方也是要经过反复确认的,不然万一漏了什么线索和细节导致了冤假错案,这个责任谁来担?这是必要且合法的程序,还希望白先生能够配合。”叶铭说完扬了扬下巴,所要表达的意思十分的明显。
白玉江无奈,只能侧开身子,让三人进了屋。
贺姝是最后进去的,在经过对方身边的时候,她抬眼与其对视,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待到她发现老男人紧张的直咽口水的时候,神情便愈发的意味深长了起来。
在所有人都进了房间后,白玉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犹豫再三还是将门给关了上。
一时间,室内陷入了一阵沉默当中。最终还是叶铭率先开了口,问了问当天的案发情况及一些细节。
男人听着这些问题,眼底闪过一丝不耐,这些东西他那日在公安局已经完完本本没有什么隐瞒的回答过了,现在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再说一遍。他的回答同之前的没什么出入,因为说的确实是事实。不是他不想帮着自己的同事,只是那家酒吧里有全方位的监控录像,一举一动都被监控给拍摄下来了,谁也不能冒着作伪证被追究法律责任的风险去撒谎吧?
他再又回完一个问题的时候,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那个惹出这种事情的同事。到底是年轻气盛,几杯酒下肚之后狂妄的不得了,正好旁边的卡座也坐着几个酒蒙子,就因为啤酒瓶掉地上这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儿,一言不合直接给人家开了瓢,还顺带着做了个整容手术。
想着,他露出了一丝丝懊恼的神色,不禁后悔当时没尽全力和别人一起拉架。如果他们几个同行的能豁出去挨揍也要阻止,没准最后只是一起简单的治安案件,双方都没吃亏,互相退让一步让警察调解一下也就算了。现在许是他们都已经出发回到单位复工,哪里用得着掺和这些破事儿!
白玉江是真的后悔,自打他那天见到贺姝后,心理就一直有着一种不祥的预感。想着,他的右眼皮又剧烈的跳动了几下,跳的人心慌气短。
叶铭问完最后一个问题之后,就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于是乎十分自然的看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贺姝,询问的意思十分明显。
贺姝冲着他点了点头,迈开步子走到了电视下方的那张长桌前,视线若有似无的掠过摆放在那里的笔记本电脑,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她最后整个人站在了电脑旁,微笑着开了口:“白记者,您这回也算是亲身经历了一起性质较为恶劣刑事案件,并且体验了一把我国现有的公安执法流程,感觉如何?和您以往在文章中抨击的,一样不一样?”
“我们警察是不是像您之前在报道中暗示的那样,办事效率低下,破案全靠网友?”
“……”察觉到那两名男警察因为她这番话,看向自己的目光都不友善了,白玉江没敢直接正面回应,转而扭过头去抽出了两张纸巾,擦了擦额头和秃了的发顶上渗出来的汗。
“白记者。”贺姝忽然逼近。
男人本是坐在床尾上低垂着头,忽而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女士的运动鞋,让他下意识的哆嗦了两下。
“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紧张呢?”
白玉江只是闭紧了嘴巴,不想说话的意思表达的很是清楚。说实话,他早些年因为报道水鬼,面对警方盘问的次数并不少,不管什么情况他都能应对自如,安然无恙。可偏偏今天,在面对眼前这名年岁不大的女警察的时候,一种莫名的心虚感笼罩住了他。
可能是因为贺姝算的上是‘老熟人’吧,他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情景,邹坤是水鬼的第五名受害人,也是他开始正式报道的第三个死者。那个时候电子媒体并不特别发达,新闻的传播还主要靠电视和报纸,他已经在前两篇报道中尝到了甜头,得知了水鬼犯下的第五起案子竟然有个幸存的目击者,他兴奋的不行,在第一时间赶往了幸存者所在的医院。
那是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小姑娘,可能是因为遭遇了那种事,整个人躺在病床上被白床单和病号服衬的虚弱不已。他直接表明了来意,从他进门开始就瞳孔涣散的女孩儿终于有了点反应,只见她先眨了眨眼,然后缓缓地扭过头看向他,一字一句的问道:“这样就能抓住杀死我小姨的凶手吗?”
“是不是我接受了你的采访,就能抓住凶手了?”因为身体原因,对方说起话来有些艰难,可是却满脸希冀。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他昧着良心说了:“对呀,小妹妹,如果这件事被报道出来,才会有更多的人去关注。这样警方才能感受到压力,会更努力的去破案的。”
之后他如愿以偿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内容,然后他是怎么做的呢?他觉得如实报道并不会引起太大的关注,不能够得到民众广泛讨论的报道注定没有热度,所以他选择了和前两篇报道一样的叙事方式。在文章中做了一切似是而非的暗示,让所有人看到新闻的人会自然而然的觉得是死者生前私生活不检点才会引来杀身之祸,这样一来在他的刻意为之之下,舆论成功的形成了两个对立面,民众各持着自己的观点,互相喷的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