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幽冥

    大司命化身白衣仙人,身后金光万丈,出现在波涛中,“下界何人?”
    晏长卿见此仙人,想要挥挥手,却动弹不得,想要说话,却隔着冰层,说不出来。她眼睛里好像看到了希望,可是这希望也不能融化她身上的冰,她开始觉得越来越冷,直到眼睛慢慢闭上。
    炎江凌把这个叫晏长卿的男扮女红妆带回了紫宸宫,其他的人则送上了回潭州的路。
    潭州的人都以为晏氏长卿长眠北冥,晏氏重孝挂于门上,府内被悲戚的气氛笼罩。晏氏的主人晏婴嚎啕大哭,为长卿建了一座衣冠冢。而晏氏主母王氏德贤则笃信自己的“儿子”不会就这样死去。
    是夜,她由通灵人引路,谷神亦凡人来到了潭州城外的万灵阁,拜求帝阁主白后卿,“信女德贤,跪拜阁主大人。我曾在十九年前,收到仙人托梦,说我会诞育一个女儿,这个女儿会承载着献祭自身,拯救人世间的重大使命。仙人还说,此女的寿命有二十五岁,可如今她才十九岁啊?”
    万灵阁的大门一直黯淡无光,没有回应,德贤却并不放弃。
    她继续说,“阁主,德贤无德无能,我愿意质押自己的阳寿,换我女儿回还。”
    万灵阁的大门始终没有敞开,她看到一位身着黄色衣袍,脚踩紫色云履的仙人出现在前方,“王氏,你的女儿擅闯北冥禁地,如今已被囚牛禁锢。帝君念在你诞育十世阴女的情分,准许你去北冥探视,只是你需要付出你的生命,你可愿意?”
    德贤听到此话,赶忙磕头,“信女此身死不足惜,希望可以看一眼女儿,就算死也瞑目了。”
    “你且回去,我会让你在幻境看到你的女儿,而幻境结束后,你也将殒命。”
    德贤回到潭州城,在睡梦中,看到了冰封中的晏长卿,五官清晰,却毫无生气。按照梦中人的说法,这个冰块会被帝君带走,具体带到哪里他也不清楚。按照约定,心愿达成后,德贤将会灵魂出窍,身体会在三日内腐烂,再也不能还魂。也就是说,德贤见女儿的代价是付出生命。
    晏氏一族,先后失去了“长子”,然后失去了主母,晏婴伤心欲绝,大病一场,对于晏氏的产业也不再上心。
    另一边,晏长卿在紫宸宫醒来,看到身旁守护她的帝君。
    “你是谁?我在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晏长卿坐起身,看到眼前的男子眼中充满疲惫,脸上也是冰冷毫无表情。他转而看着这间屋子,似乎与平日自己生活中的屋子不同。
    那房子好像特别高,琉璃的房顶,她躺着的那张床床头镶嵌的好像是淡紫色的祥云。床头分别立着两只青铜的仙鹤,高昂着头颅;这床没有云帐,也没有纱幔,只是一张板床。目光所及之处,有一张榻,塌边一座巨大的书架,上面放满了各种典籍,每一个书架上都有标签分门别类。除此之外就是一张石桌,上面有序地摆列着茶杯茶壶,桌边一顶瑞兽麒麟的香炉,袅袅香烟缓缓溢出,由此可见这屋子的主人一定是爱书且生活极简之人。
    “你醒了。”男子只说了这一句,就起身离开了,一位粉色衣服的侍女快步走过来。
    “公子,您可醒了,您不知道,帝君大人在这里守候了您七日,整整七日不眠不休。”那侍女眼中又是心疼,又是不敢相信。
    “帝君?帝君是谁?”
    “您居然不知道帝君是谁?”那侍女一边倒水一边用不敢置信的眼神望着晏长卿。
    “我知道帝君,就是帝君庙的神像,你不会说刚才那人是那尊神像?”长卿满眼的疑惑,接过来侍女递给她的热水。
    侍女拼命点头,“那还能有假,这里就是东华宫的紫宸宫的,是帝君飞升后居住的地方,几万年了,都住在这里。”
    “啊?你是说……”
    那侍女点点头,“帝君把您带回来的时候,您就是一块冰疙瘩,帝君请来上清境的药神,才把您救活。您昏迷这七日,帝君寸步不曾离开。”
    “那你是谁?我叫霓裳。”原来,“他”并不叫长卿,而是唤作霓裳,一个非常女孩儿的名字。
    那侍女愣了一下,“原来您是女儿身,怪不得,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雪落,是伺候紫宸宫的宫娥,现在帝君指我来照看霓裳姑娘。”
    “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可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我怎么会变成冰疙瘩?还有,你家帝君为什么会救我?”
    那仙娥愣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奉命照看姑娘,其他的,帝君大人没说呢。”
    霓裳看那姑娘没有撒谎的意思,应该是真的不知情,所以才会一脸茫然吧,于是她说,“我能参观一下这个紫……”
    “紫宸宫!”宫娥马上接住她的话。
    “当然能,姑娘,您手上戴着的是灵戒,十方天地独一份的荣宠,灵戒识主,看它的颜色微红,想必是认了姑娘做主人了。”
    霓裳果然看到自己的手指上多了一枚微红色的宝石戒指,好似血珀之类的材质。“这戒指什么时候戴在我手上的?我全然不知啊。”
    那是女低头窃笑,“姑娘,张天师曾对帝君说起过,这灵戒可以帮她找到命中注定的妻子,如今灵戒在您手上,想必帝君妇应该就是您了。”
    霓裳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说法?那戒指给你戴上试试?”她试图摘下来戒指,却发现好像长在了手上一样,纹丝不动,手指头都勒得通红,可戒指就是没有要摘下来的意思。
    “姑娘不必劳神,待会儿见了帝君,问一下可以摘取的法子就好。您刚才不是说想去参观吗?要不我带姑娘在这紫宸宫四处走走?”
    霓裳心里想着,自己也没有脱身的法子,就勉强听这个侍女的吧。
    故事讲到这里,云瑶心生疑惑,“为什么这个叫霓裳的姑娘不想回家去看看呢?她不知道母亲已经为她……”
    炎江凌避而不答,继续讲述。
    霓裳跟着雪落走出这间屋子,外面就是紫宸宫的各个殿宇,但见琼香缭绕,瑞霭缤纷。瑶台铺彩结,宝阁散氤氲。凤翥鸾翔形缥缈,金花玉萼影浮沉。烟霞漫天,祥和之气满溢自不必赘言。
    霓裳与雪落一前一后走在云雾缭绕的天街,“雪落,你知道你家帝君留我在这里做什么吗?”
    “做什么?自然是救治姑娘啊。”
    “那救治好之后呢?你看我现在好端端的,留在这里做什么?”
    “留在这里跟帝君一起生活啊。”雪落一脸的“理所当然”。
    霓裳一脸懵逼,摇摇头,她的记忆好像全然没有了,“这是怎么回事呢?我怎么不记得我是怎么来的?我难道没有自己的家人和生活吗?”
    “你当然有,只是现在回忆被冰封在北冥天池了。”一个声音传来。
    霓裳循声望去,一个身穿银白色□□,手执湘妃玉扇的男子款款走来,雪落欠身施礼,“拜见大司命。”
    “哦?大司命?看来你知道我发生了什么。”
    大司命微微一笑,点点头,“那是自然,看你想不想知道了。”
    霓裳看了眼前这个人一眼,“你既然是大司命,想必不会说谎了,那就辛苦大司命跟我说一说吧!”霓裳眼神诚恳,“我很想知道,人是有根的,不能没有过去,也不能割舍过去。”
    “你说得对。”大司命走到她身边,“你找机会摆脱身边看着你的这个仙娥,到太液池旁。”
    “那如果,她把我们的对话告诉给那个帝君呢?”霓裳忽然有个隐忧。
    “她不会的,因为她不记得我在这里出现过,这件事情也根本没有发生过。”大司命摇摇扇子,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霓裳看着大司命离开,转身看着身边的雪落,脸上的神情好像定住了,“雪落,你怎么了?”
    雪落在大司命的身影消失之后,回到了自己,“霓裳姑娘,怎么了?”
    “啊,没什么,我听说这九重天外有个瑶池,那里风景优美,仙乐飘飘。”霓裳不敢直接提到太液池,生怕刚才的大司命本领没那么高强。
    “瑶池啊,那可是无山圣母宴会众仙家的地方,不过最近没有宴饮活动,我可以带您去那里看看。”
    “不要您您的了,你直接喊我的名字吧,叫我霓裳。”
    雪落的眼睛闪烁着清澈,“不行呢,虽然我跟姑娘年纪相仿,但是在这紫宸宫里,我跟姑娘还有一层主仆的位分之别,我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霓裳摊摊手,“好吧,你这样说,我不想去瑶池了,这里还也没有别的有湖的地方。”
    雪落笑了笑,“有啊,太液池啊,那可是咱们帝君最喜欢的地方。那里有个含元殿,咱们帝君每年都会去幽冥待一段时间,他每次从幽冥回来后都会去含元殿居住一段时间,用太液池的灵力恢复自己,修养自己。”
    霓裳若有所思地点头,可是她一点都不关心这个帝君到底去哪里,做了什么,她只想知道这个太液池在哪里。“喔,那你们家帝君可真辛苦,每年要去外地待着。”
    “不是外地,是幽冥,幽冥鬼都。”雪落一边说着,一边引着霓裳往太液池的方向走。
    “他不是天上的神仙吗?去那里干嘛?幽冥鬼都不是有阎王爷吗?”
    “您说的是阎君吧?他们都归属九天鬼帝管辖,只是幽冥那个地方,天神也不能久住,住久了会疯掉的。本来鬼帝大人法力无边,可是近些年似乎有什么病灶,不能久在幽冥,所以帝君大人才会在幽冥居住的。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其实在我们看来,帝君大人就是出去了几个时辰而已。”雪落一边说,一边引着霓裳往前走。
    “哦,那个鬼帝大人也是天神吗?他生了什么病啊?你刚才不是说上清境有医仙药神,怎么都不能救他吗?”作为吃瓜群众,霓裳倒是可以把这个当做话题聊,来打发时间。
    雪落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别的人注意他们的时候,“我听说啊,有一个上古的什么妖兽,被鬼帝大人给吞了,可是咱们的鬼帝大人宅心仁厚,没有完全熔化那妖兽。那个妖兽呢,借助鬼帝的仙身,一边蛰伏,一边修炼,近些年来越来越凶,据说把咱们鬼帝大人给折腾得不轻呢。”
    “哦?宅心仁厚?怕是没这个本事吧,要是真有本事,悄无声息地给消化了,谁知道呢?”霓裳一边走,一边继续跟雪落“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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