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节

    不过,一旦加上背景,就是彻头彻尾的恐怖片了。
    “唔……!!”
    尽管司非身姿轻盈,鱼鳍似羽翼舒展,如同飞鸟一般在云海中自由穿梭,又不断凝结空气中的水汽,以冰墙抵挡魔气,但依然难以避开无孔不入的暗箭。
    很快,舒凫眼前便有血花飞溅,破碎的、银光闪闪的鱼鳞从天空中飘洒下来。
    “————”
    司非吃痛,生理性的泪水溢出,殷红的血珠与莹白的珍珠一同洒落,恍如秋日里下了一场冷雨。
    阴风冷雨间,鲛人仰头哀鸣,仿佛一首绵长而凄艳的悲歌。
    “三师兄!!!”
    舒凫扬声高喊,自在箫的碎片携着剑意飞掠而出,击落一道直奔司非眼瞳而去的冷箭。
    “够了!到这里就行了!接下来我自己——”
    只因这一瞬间的分神,另一道魔气自舒凫身后袭来。
    她旋即侧身闪躲,魔气偏差一寸,没有命中要害,险伶伶地贴着她肩膀擦过。
    经过炼化的魔气削铁如泥,这一“擦”便好像扇叶飞卷,瞬间刮走了一大块血肉,留下钢刀剜过一般的刻骨伤痕。
    “啧……!!”
    舒凫一咬牙关,立刻运转灵力治愈伤口,“斩楼兰”与“玉门关”两柄重剑竖起,像盾牌一样护持左右。
    【这样下去不行。】
    凌波向她和邬尧传音道,【五州大阵未成,赵九歌有魔气保护,我们无法伤他分毫。】
    【为什么还没成?!】
    邬尧暴躁道,【五凤俱全,也都赶赴了五州地脉,难道还不足以净化魔气?!!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与此同时,中州——
    “啊……?!”
    风瑾瑜刚一将灵力注入地脉,便感觉到强烈的魔气反冲,几乎瞬间席卷她神识,绞碎她的五脏六腑。
    难怪要净化魔气,五凤血脉、修为和数量缺一不可,至少要有一位大能坐镇。
    仅凭她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撑过这一遭。
    “瑾瑜,专心。”
    谢芳年将手掌贴在她背心,撑住了少女摇摇欲倒的身躯,“如今凤族只剩我们两人,你要争气。”
    ——你要争气。
    不知为何,这句话落入风瑾瑜耳中的瞬间,她眼前忽然掠过了无数长辈的面孔。
    父亲、母亲、伯父……
    那一日战死栖梧山,宁可血染黄土,宁可将残躯焚烧殆尽,也不愿向天魔低头的……凤族长辈的面孔。
    当年投身封印的风远渡,大概也是如此吧。
    月缺不改光。
    剑折不改刚。
    三千年来,凤族一如过往,从未改变。
    ——仅剩两人又如何?
    或者说,即使粉身碎骨,血脉不存,那又如何?
    只要他们没有低头,凤凰就不会死去。
    永远不死。
    风瑾瑜鬓发凌乱,眼眶濡湿,顾不上擦去唇边的血迹,朝向谢芳年重重点了点头。
    “嗯……!!”
    南州——
    “挺住。”
    对于面露痛楚之色的族人,柳如漪没有像往常一般笑脸相迎,姣好容颜间带有一种神性的肃穆。
    他独自承受了大部分魔气反噬,唇边亦有一线血迹划过,玉雪般的容光映着血色,如同雪中红梅绽放,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即使在这一刻,他仍不容许自己显得丑陋狼狈。
    身为鸿鹄族长,身为摇光峰掌峰,他深知自己必须完成的使命。
    “挺住——为了鸿鹄,为了斩断这三千年的长夜,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
    东州——
    “冲鸭————!!!!”
    小紫鸭坐在一个陌生男修头顶,满身蓬松的羽毛炸成一团,嘎嘎之声不绝,扑棱着翅膀指点江山:
    “我们有这么多鸟……人,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把地脉里的魔气冲荡干净!!不愧是我们鸑鷟!!!”
    “…………”
    他屁股底下的男修默默腹诽: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知晓自己是鸑鷟后人。
    获得来自血脉深处的感召之后,聚集在东州会合地点的“鸑鷟后裔”人数,远远超出了钟不愧的预期。
    原因无他,还是那句话——
    天下苦魔修久矣。
    即使这些修士早已散入千家万户,对自己的神鸟后裔身份一无所知,但一听见“抗魔义士需要帮助”,便马不停蹄地御剑赶来,很快便汇聚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
    他们不是作为鸑鷟,而是作为众生,作为“天下人”赶来,要保护属于自己的天下。
    星星之火,终成燎原之势。
    北州——
    “……咳咳!!”
    “糟糕……应龙君的大计,该不会坏在我身上吧……”
    师小楼以手掩唇,纤细修长的腰身像芦苇一般弯折下去,苍白面容痛苦地皱成一团。
    魔修的攻势比想象中更为猛烈,地脉中魔气的反噬,也超出了他一己之身的承受范围。
    江雪声让他联系族人,果然不是杞人忧天……
    “……但是,我偏不乐意。”
    “青鸾一族现世,谁知道今日以后,还会不会遭到魔修的反扑?”
    所以,师小楼向族人隐瞒消息,独自一人来到魔域,想要彻底了结青鸾身负的因果。
    然而,他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
    “咳,咳咳……我……”
    视野模糊间,师小楼仿佛看见了年少时的光景。
    他从小就贪玩惫懒,一心只爱阵法、炼器等杂学,对修炼和武技毫无兴趣。
    但是,父母非但没有责备他,反而长长松了口气,欣慰地感叹道:“小楼这样就好。”
    后来他才知晓,自己还有个兄长,一心想要建功立业、扬名天下,却遭到父母百般阻拦,一怒之下闭关百年,此后鲜少在族中露面。
    永远潜身幕后,万世籍籍无名,任凭历史的风沙将自己掩埋,多少豪情壮语都归于虚话。
    ——这就是青鸾一族,成为“英雄”的代价。
    所以,师小楼不忿、不甘、不平。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兄长和族人。
    不平的同时,他也怀有一丝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希冀。
    “愿我青鸾,从今而后……”
    “争名者争名,逐利者逐利,求自在者求自在。不必瞻前顾后,不必困锁牢枷……”
    还有最后一个方法,他想。
    “愿青鸾后辈,人人随心而活,恣意而生。不必在乎自己是谁的子孙,谁的后人。”
    他早就想好了。
    “与众生同悲喜,于尘世得自由。”
    如果他力有未逮,仅凭注入灵力,还不足以净化地脉中的魔气。
    ——那么,如果加上青鸾的血肉呢?
    倘若真能就此一劳永逸,对他而言,对青鸾一族而言,实在是再微薄不过的代价了。
    “‘剔骨还父,割肉还母’……想不到,我这样一个辱没祖宗声名的废物,今日竟然要做一回哪吒。”
    “也好。像我这样的废物,就该扮演这种角色。”
    师小楼轻轻一笑,正要纵身跃入阵法之中——
    ——一只强有力的手,从身后牢牢扳住了他的肩膀。
    “……”
    师小楼愕然回首,在目睹对方面孔的一瞬间哑口无言,“兄长?还有,你们诸位……”
    或许是师小楼过于专心,又或许是他早已精疲力竭,竟然丝毫没有察觉,他原以为对今日之事一无所知的族人,此刻都站在他身后,沉默无言地注视着他。
    “小楼,你不该一个人来。”
    他兄长沉声道,“若不是应龙君传信于我们,你还想隐瞒多久?难道你以为,想要保护族人的,就只有你一个吗?”
    “我……但是,青鸾……”
    “要来的,就让他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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