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

    机场。
    屋漏偏逢连夜雨。
    金宝宝抿着红唇,看着手机上那张偷拍来的照片——一排排货架前,身着番茄红长裙的女孩笑得很甜,正仰着头对着眉目柔和笑得宠溺的男孩要亲亲。
    她和谢有鹤。
    是那天在松润超市。
    她想起那辆粉白的布加迪是谁的了,她同父异母的妹妹:金清儿。
    拍的不错,如果忽略掉紧跟着照片后面的文字:回来,就一切完美了。
    金宝宝点了保存,还加了复古的滤镜。颇有点港风味道。
    传给了谢有鹤。
    他今天回来。
    金宝宝浑身释放出生人勿进的肃杀气场,唯有黑色的墨镜遮掩下不断梭巡的透亮黑眼珠子才让她有了与周围无异的人气儿。
    飞机晚点。
    谢有鹤一失往日的淡定从容,着急忙慌的跟南初心打了个招呼就提前出关。
    她应该等急了
    “谢乖!”
    清泉流响。
    站定。
    “扑通。”
    一只穿着黑白波点小衣服的小狐狸,奔过来,让他抱了个满怀。小脑袋在他怀里不断蹭弄着。
    好乖。
    叁魂七魄归位。
    满足。
    谢有鹤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打趣地扯了扯悬在她手上的气球——是一只特立独行的充气白鸟,仰着
    脖子飘荡在半空。
    姿态优美?
    “一只肥鹤上青天?“
    声音从他的胸腔震颤而出,她的耳朵都酥酥麻麻。
    “我选了好久的。”
    金宝宝玩弄着他衬衣上的扣子,耍着无赖,“你敢说不好看?”
    “好看。”
    他也是系在她手间的白鹤。她让他升则升,沉则沉。
    她指了指自己嘟起如同红樱桃的小嘴,闭上眼,求亲亲。
    会意。
    蜻蜓点水。
    “人多,回家补上。“
    “想没想我?”谢有鹤手掌下移,挪到她蜜桃般的翘臀上,轻轻捏了一把,真弹。
    “怎么穿裤子了?”
    “嗯?”
    金宝宝眸色微沉,他这是什么不满委屈的口吻。
    是觉得她腿不长,不够细吗?正要发脾气,
    “穿裙子一撩开就可以做了。”
    !
    成千上万的草泥马在金宝宝心里的草原上胡腾腾狂奔而过。
    他居然以为她一直穿裙子是为了好张开腿让他进去!
    虽然的确是这样。
    金宝宝从谢有鹤怀里探出头,观察着他。
    啧,去了一趟京城,外表还是没什么变化,但是眼睛更亮了。
    特别坚定。
    璞玉开始展露锋芒了。
    “流氓。”
    金宝宝娇嗔着,拧了拧他露在外面的胳膊。她例假也结束了。
    馋得很。
    捏了捏他的脸,
    “是不是想死我了?”
    “想的。”谢有鹤老实的回答。
    以后一定不能离开她太久。
    太难熬了。
    “有没有遇到别的小姐姐勾搭你?”
    作劲儿上来了。
    “没有。我每天都……“
    “小谢每天都想你啊。“
    中气十足。
    声音陌生但口气熟稔。
    谁?
    金宝宝探出头,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中山装笑得一脸和蔼的中年男人。
    南初心!
    “南老师好。”
    南初心故意皱着眉,不满地说,
    “不是男老师还能是女老师不成?”
    说完便爽朗一笑。
    “老师自然是丰神俊逸。”
    金宝宝笑得狡猾,像是个讨巧卖乖“骗“了老人糖果的小女孩儿,透着股天真无暇的机灵劲儿。
    果然,南初心在高位久了,反而没什么架子。
    “嗯。”
    南初心点着头,打量着金宝宝。
    他们这个年纪再以貌取人就很没意思了。
    一个人的气质底蕴随便说上两句,一下子就暴露无遗。
    长相虽然不讨他的喜欢,但胜在舒朗大方。
    ”难怪小谢半夜叁更爬起来写会议记录。”
    “嗯?”
    金宝宝看了眼被抓到小辫子而有些脸红的谢有鹤。
    ”是这样。”南初心的研究生打趣地解释着,“这次的会议记录是由师弟负责的。我跟师弟睡一间,他老是半夜就爬起来写。问他为什么,他说是太想你了,睡不着。“
    “师兄……”
    金宝宝一边觉得心里甜甜的,一边敏锐的发现他们之间的称呼变了。
    大学里面,一般都是学长学姐的喊。带“师“字的,只会是一种情况:入了师门!
    南初心认了谢有鹤?!
    “我回去就收拾他。不过辛苦师兄照顾我家谢有鹤。下次请老师和师兄赏脸一起吃个饭?谢乖做饭超
    级好吃的。“
    上道!
    “那怎么好意思。“
    南初心也没反对,点点头,不由又多看了一眼金宝宝,这时候,谢有鹤才反应过来,
    “我女朋友,金宝宝。“
    ”嗯。老师,我是18级经管二班金宝宝。“
    “嗯。”南初心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如珠如宝。”
    他对《易经》《风水》什么的,颇有兴趣。
    在他看来取名字是个很讲究的事情。承上启下——上承先辈德行,后启家族兴旺。
    像金、木、海啊这种带五行属性的姓,取名字就更加讲究。父母都会找些能相生或相反的字眼儿来压制一下。以希望子女长命百岁。
    金这个字直接就犯了财不露白的禁忌。普通人家的父母都知道应该压得更狠些,才能震得住着。
    宝宝,倒像是要把人往外送似的。
    嗯?他又看了一眼她的狐狸眼。
    脸色骤变。
    “你是金家的小姑娘?”
    用词倒还是亲切,可是口吻已经全无刚才身为长辈的和蔼。
    “是。”
    金宝宝突然有些忐忑。
    南初心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呵。难怪了。”南初心斜睨着金宝宝,口吻不善,“我内人和靖康夫人是闺中蜜友。”
    许靖康!
    他果然知道!
    “周凯啊,给你学弟安排车了没。”
    连称呼变了!
    金宝宝心下紧绷,如雷击鼓。
    谢有鹤也看出两个人气氛不对,像是结了仇,及时握住金宝宝的手,
    “老师,你吓到她了。”
    南初心转过身,虽然自觉别人感情的事最好不要瞎参合,但眼前这个青年将来还是要做自己学生的,
    只得叹了叹气,
    “小谢啊,你年纪轻,看人还不准……”
    “她很好。”
    没有丁点犹豫就维护。
    谢有鹤捏着金宝宝的手,他知道她看着娇纵又强势,好像全世界都得给她让道似的,其实心里软的很。
    不然怎么会收养一只流浪猫?
    “懒得管你。”
    南初心也来了气,小孩子就知道情情爱爱的,还没进自己的师门就开始顶嘴。
    他随口一句气话,却吓得金宝宝生生抖了起来。
    “老师,当年我才十八岁,还……”
    “十八了,成年了!还不分是非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没谱吗?礼义廉耻、伦理道德,你占了哪样!“
    他最不喜欢有人用年纪的事情说事,年纪小就该被让着?
    就应该被社会毒打一顿才会乖!
    “你父母当初不教好你,如今我做了你的老师,便由我来教你。“
    金宝宝落到自己手里,那他就要好好收拾一下她,当初他夫人因为许靖康的事情也没少掉眼泪。
    “我不就是有人生没人养吗?“金宝宝使劲捏住谢有鹤的手,让他不要冲动,”我就是生在了一个寡廉鲜耻的家庭,所以我身不由己也要被你们一次次拿出来羞辱吗?”
    自己说的时候正义凛然,从金宝宝嘴里出来的时候,南初心不由也觉得自己口气稍微重了些。她那个时候也是没有选择。
    “我知道不管我现在怎么讲,您都觉得我在推脱。“
    “但是谢有鹤是无辜的,你不能迁怒他!“
    南初心倒抽气,嘿,怎么就说到迁怒了!他什么时候成了个好坏不分的人!刚要跟个老小孩儿似的辩驳两句,只见两滴晶莹的泪珠从她俏丽的脸上滑落。
    梨花带雨,分外娇弱。
    哭了?
    “既然你觉得我不配跟谢有鹤在一起,我就跟他分开!“
    “金宝宝!”
    谢有鹤顿时血气上涌,看了眼金宝宝,又看了眼一脸严肃的南初心,下了决定,
    “感谢南教授这几天的照顾……”
    听听,直接从恩师转到职称了。
    南初心傲娇毛病上来,不惯他,
    “行了,我又不是非要你……”
    “谢有鹤。”
    金宝宝害怕两个人起了冲突,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抓着他的衣襟,“你别犯傻。”
    “你听我说,南老师德高望重,为人正直。”
    在这个圈子呆久了,她深知人脉的重要性。谢有鹤就算祖坟里冒了青烟烧到黄泉干涸也不见得能遇到南初心这样的知遇伯乐。
    “他还很护短,将来一定会护住你的。”
    在注意到谢有鹤和南初心关系变化的一瞬间,金宝宝就决定让谢有鹤搭上南初心的大腿,死也不放。
    她哭得越来越难受,还十分应景的扯起了哭嗝儿,偏偏还不让谢有鹤说话。
    “你别管我。”
    哭的那叫一个惨烈决绝。
    又转过头看着南初心,“老师,你答应了的,就一定要做到。”
    南初心一脸懵,事情发展方向跟他想的不太一样,他就是想讲讲道理的嘛。
    他答应什么了!
    周围人越聚越多,金宝宝还哭得跟个被恶霸婆婆欺负了的样子。
    “怎么回事?”
    “那个老的觉得女的配不上他儿子,棒打鸳鸯呢。”
    “什么年代了,又不是他娶管的那么宽……”
    “行行行。”
    南初心也急了,真是秀才遇上兵,还没说上两句,后路都给安排好了。怎么就要护住谢有鹤了?
    等下,
    “你这丫头算计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前提是你们分开。”
    南初心抓住重点,老神在在的看着金宝宝。
    哭两滴眼泪就想坑他?!
    金宝宝懵了一下,难道还真要她跟谢兔子分开?
    “金宝宝,分开以后我发现我还喜欢那你,我们复合吧。”
    简单粗暴。
    简直要给他点赞。
    谢有鹤搂着金宝宝,看着南初心,眼里满是郑重,
    “老师,人一次也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
    哲学都来了。
    南初心看了眼金宝宝,又看了眼谢有鹤,略一沉吟,
    “靖康后来也跟我们讲了里面的事情。小姑娘胆子倒是挺大。不管了不管了。反正过几天我要来吃饭。点菜的那种。”
    “嗯嗯”
    南初心也没觉得被算计了有多不高兴,金家要垮了,按照一贯的风格肯定是要垂死挣扎一番,这个时候她没想着保护自己,倒是想着保护谢有鹤。
    啧。
    “什么小狐狸,分明是条斑点狗。”
    说完,也不看他俩,骄矜地昂着头走了。
    看着南初心离开,金宝宝整个人才彻底松下来,竟然觉得肩膀有些酸。
    “你怎么不去演电视剧啊。”
    谢有鹤拿着纸,一点点擦拭着她的脸,“说哭就哭。”
    “你看出来了?”
    “嗯。”
    自己的女人怎么会不清楚?
    她真哭起来,会掉鼻涕。
    “你回去又要涂眼霜了。”
    谢有鹤是搞不懂她护肤的那一套。糊的跟墙壁上石灰似的,过会儿还要洗。你问她为什么要涂那么厚,她说这样营养才够。你问她又干嘛要洗掉,她又说省得营养过剩长脂肪粒。
    真是……
    “你知道我在演,你还跟他顶嘴!”
    当时南初心要说出不要他的话,她都急疯了。他偏偏还要出头。
    “你不知道老师他……”谢有鹤顿了顿,组织了半天的措辞,最后只好说,“有时候挺‘贱’的,你越是跟
    他反着来,他越是喜欢……”
    “谢有鹤,你变坏了。”
    “只在你这里坏。”
    “南初心让你干嘛?”
    “做他的研究生,然后进他的工作室。”
    “哇哦。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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