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明日上午与大姑一家见面吃饭,之后才能去找顾长盛,那现在呢?
    季远川突然觉得自己时间真多,悠闲到无聊。
    凑巧这日晚饭季母没心情做,是从书院食堂打来的,两人正要用饭时,有人来访四宜小院。
    人未到,声先至。
    “居泽……我回来了……快快出来,我们出去聚聚……”
    季母的手被吓得一抖:“这是……王夫子的声音?他回来了?”
    季远川笑了笑,歉意地对季母道:“没错,就是他,估计是从京都回来了。娘您可能得一个人用饭了,我……”
    季母笑得和蔼,并不在意季远川的离开:“这算什么,你天天都能陪我吃饭,难得王夫子回来了,你很该与他聚聚,去吧,不用担心娘。”
    “那我先去开门,让他进来。”平时若是白天,小院的门并不会从内关上,多是虚掩着,但季远川觉得用过晚饭后他与季母不大可能出门,便早早将大门栓上了。
    季远川放下碗筷,便向门口走去。
    门一打开,王风启那格外充满活力的声音便更加清晰了。
    “我说居泽啊,你这也太慢了,我都等老半天了,你怎么才来开门,你看我这满头汗的。”只见王风启抬手一抹那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另一只手提着一精美古朴的食盒。
    季远川没有理他口中的抱怨:“先进来吧,将你那大侄子安置好了,然后终于肯回来了?”
    “是啊,总算是弄好了,王颂文那家伙不老实啊,我最后把他塞进了国学,他在里面混得如何就看他自己了。”王风启将食盒递到季远川跟前。
    “喏…这是我特意从京都买来的特产,你可能不稀罕,不过这不是买给你的,是给伯母的。”
    季远川笑着接过:“那我代母亲谢过王夫子了。”
    两人一同朝里头走,这时王风启道:“对了,我还在国学见到了顾长鸣,他也在那儿,还和颂文是一个班的嘞。”
    “那还真巧,他过得怎么样?”
    “我也没怎么和他说话,就是看了几眼,整个人看起来安静许多,许是懂事了。”
    在季远川的记忆中,顾长鸣永远是跳得最欢的那个,以至于他无法想象这人安静下来会是什么模样。
    “在外面到底要慎重些,这也好。”国学中的学生个个来头都不小,谨慎些好啊。
    “我只希望我家那小子也能学几分谨慎,我也能少操些心了,唉……我兄长懒得管他,我可不能再不理他……唉不说了……”
    说到这儿,二人已是绕过花壁来到了正厅,也见到了季母。
    待王风启与季母简单寒暄后,季远川便与王风启离开,走到大门处时,季远川突然对王风启道:“稍等片刻,我有一事忘记与我母亲说了,你先等等。”
    “行,那你快去,我就在此等你。”
    季远川快步重回正厅,见到了季母又道:“娘,今晚我可能不会回来了,您一个人在家记得要关好门窗。”
    正收拾碗筷的季母点了点头:“行,你放心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别让王夫子等太久。”
    这次季远川才真的与王风启离开。
    ……
    “久别重逢,需畅饮一杯才好,居泽你觉得如何?”
    “可…”
    “山上的酒没滋没味的,不如我们进城如何?”
    “可…”
    “梨水岸的酒极佳,不如我们就去……”
    “不可…”季远川想都未想就直接拒绝。
    “嘿嘿,那好吧,我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会答应呢,哈哈哈……”还以为你改性子了,果然是错觉,依然古板得很。
    趁着天未全黑,还有些光亮,两人赶着马车下了山,在天黑前入了城,然后进了城内最热闹的酒楼——醉霄楼。
    王风启边引着季远川往里走,边向他介绍着醉霄楼里最好的酒。
    “醉霄楼最受人追捧的酒就是风醉大曲,入口清香,口感清爽,喝完后不会让人觉得自己醉了,但却让人有一种如坠云里梦里的熏迷感,待你尝了,你定会喜欢。”
    听王风启这般介绍,季远川顿时来了兴致:“当真你说的这般好?”
    “那是自然!”王风启似是有些不悦,“桐城内的酒楼,哪家我没尝过,只要你问我都能答出一二,醉霄楼的酒虽说不是第一,但也确实不错,你还信不过我?”
    季远川敷衍他道:“恩恩,信得过信得过,只是……”
    看着坐得满满的大堂,季远川对还有没有位置表示质疑:“只是我怕没位置了……”
    王风启看了看来来往往人潮涌动的大堂,满不在意地道:“无碍无碍,我在这里有一间雅室,绝不会被人占了去,只要我报上名字……”
    然后季远川便看着信心十足的王风启叫来小二报上名字,那小二连想都未想就说:“抱歉啊客人,您来晚了,雅间没了,要不为两位客人在大堂找个位置如何?”
    季远川看着王风启脸上的自信被打碎,紧接着换上了一副气急败坏的表情:“你听清楚了,我是王风启,王风启……”
    奈何人家并未领会到他话中的深意。
    “实在抱歉,您也瞧见了,人真的太多,雅间是真的没有了。”
    王风启眉毛抖了起来,两道小须也翘了翘:“哎…我说你这小子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的……”
    一见他是真动了气,季远川也不好再看笑话了,忙制止道:“算了算了,我们就在大堂找个位置也是一样的,只要酒好喝不就行了,算了算了……”
    说完又看向小二道:“麻烦小二给我们找个位置了,我这兄弟脾气不好,小兄弟别介意啊。”
    这样的客人,小二每天都不知要见多少,不说一千也有几百,甚至比这态度还差的都多了去了,有时若是运气不好,还会吃上几拳,所以他心中并未生气,只是不耐烦而已。
    幸好这胖子身边还跟了个明事理的,不但制止了同伴的蛮不讲理,对自己也格外有礼。
    不光人长的好看,一看那通身的气派,就知是大户人家出身,应该就是那读书人常说的气质的东西吧!
    店小二不禁对季远川多了几分感激:“客人稍等片刻,小子这就给您找位置去。”
    季远川拉住王风启,看着这矮个头的店小二像只猴般蹿入人群,很快就瞧不见人了。
    王风启心中仍是不忿:“这小子太目中无人了,竟然连我的名都不认识,我要去问问掌柜的,这是怎么回事……”
    季远川觉得这不算什么事儿,但他也理解,王风启一直享受着特权,突然被驳了面子,心中一时扭转不过来也不奇怪,便道:“他许是新来的也有可能,别为了这事心烦了,在大堂喝酒也未尝不可,热闹些也挺好,有酒喝就行了。”
    王风启觉得丢人,但又庆幸他们一直站在一个角落,大堂里的人都在喝酒,一时也无人注意到他们。
    深知季远川不爱惹事的性子,王风启嘴上退一步道:“那这次便算了,别让那人扰了我们的雅致。”
    心中却想着,下次他定要好好教训教训那小子。
    这时,那小个头的店小二又出现在两人的面前,微躬着腰道:“实在抱歉,楼上楼下都没了空桌,不过小子问了一位客人,他愿意拼桌,不知您两位觉得如何?”
    眼瞧着王风启的怒火又燃了起来,季远川仗着身高优势,一掌拍在王风启的额头,将还没来得及说话的王风启拍到身后,然后笑道:“可以可以,劳烦小二带路了。”
    那一掌太过干脆,太过潇洒,以至于王风启往后退了几步都没反应过来。
    ……
    而这发生的一切也被楼上某个雅间内,正透过窗户往下看的顾长盛看在了眼底。
    “长盛……”对方没有回应,她不禁将声音放大,“长盛,你在看什么?”
    顾长盛将目光移向面前的人,淡淡地道:“没看什么。”
    王沐舒慢慢地走了过来,小心地用手帕掩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眼朝下看去,除了喧闹的人群,其他什么也没有。
    “长盛,我们许久未见了,你就没什么话想与我说吗?”女子一双弯眉浅浅地勾起,配上清新淡雅的妆容,看起来既俏丽又让人心疼,巴不得将她眉心的轻愁抚平才好。
    第107章 旁观的男主
    四年未见,曾经那个气质出尘的少年,眉宇间少了那抹意气风发,整个人似乎沉静了下来,增添了几分不合年龄的内敛。
    就好像一块绝世宝玉,历经打磨后大发光彩,随之又很快裹上包浆,将一切光芒沉淀于内。
    她比谁都明白面前这个男人将会是多么伟大的存在,并且他的心中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多年未见,你就没什么话想与我说吗?我写了许多信给你,为何你一封都未回?还有我托颂文给你的东西,为何你也未收?”女子声音轻柔,与其说是在老友叙旧,更不如说是姑娘家的撒娇埋怨。
    顾长盛一直是在男人堆里长大,小时候有父亲管着,身边的丫鬟轻易近不了身,后来入了学,那更是极少接触女孩了,身边都是顾母和季母一流。
    现在乍一见王沐舒的女孩娇态,差点没让刚喝的茶水反流,眉心狠狠地打了个结。
    顾长盛在心里嘀咕,这王家大小姐小时候也不是如此啊,难道是女人长大了都是这般?说话就好好说话,为何不将舌头捋直喽?
    顾长盛冷着脸看向楼下,漠然道:“你我婚约早在几年前就被解除,如今已无半分关系,不管是书信还是其他东西,以后都不要再送来。”
    说完,顾长盛站起身便要离开。
    被冷淡对待的王沐舒则是一脸无措,怎么和梦里的完全不一样,她不是顾长盛心中的白月光吗?怎么被拒绝得如此干脆不留情面?
    之前送托颂文送给他的银两也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梦里面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难道是顾长盛如今的处境太过尴尬,怕连累自己?
    有可能!
    眼看着顾长盛就要推门离开,王沐舒连忙阻止:“长盛,等等,你先别走……”
    王沐舒快速站了起来,纤细白嫩的手按住了门。
    就这几步的距离,已是让跑过来的王沐舒气喘吁吁,小脸很快染上一抹红艳。
    她仰着小脸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子,心想:顾长盛好高啊,比弟弟和父兄都要高,自己还不到他的肩膀……
    两人靠得太近,近到顾长盛一低头就能看见对方玉簪上的纹路,闻到她袖口飘出的香气,以及她唇上那抹看起来甜腻的口脂。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眼中已有了不耐烦:“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女孩的心思细腻,对方的态度一冷,她立刻便察觉到了:“我只是想帮帮你,我并无恶意,你为什么这么凶……”
    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冷淡?王沐舒委屈得咬着下唇,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咬破流血一般,唇珠更添了一抹艳丽。
    女孩脸上的表情让他想起了曾经小时候不经意间看到的一幕,他的母亲似乎就曾这般与他父亲撒过娇,而他父亲也格外吃这一套,不管有多大的怒火,在母亲的故作坚强下最后都会选择原谅。
    那眼前的女孩一旦失去依靠,是否也会像母亲一样疯狂。
    思绪完全跑偏的顾长盛,乱想起来完全是信马由缰,甚至将自己吓到了。
    太可怕了。
    “你能帮到我什么?”顾长盛毫不掩饰居高临下的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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