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这么想着,她意识慢慢放空,继续呆坐。
    这天夜里她没能睡着,她知道她应该保证足够的睡眠才能让自己尽快恢复,可她半点睡意都没有,长久的闭眼后再睁开眼,她眼皮发沉,头晕目眩。
    她盯着手机到天亮,手机屏幕在半夜时曾醒过,是垃圾广告,骤明的光线让她眼睛刺痛。
    父母和经纪人在第二天下午赶到了。
    她还没能出院,父母见到她坐在病床上的模样后手足无措。
    她一派平静地指挥父亲:“爸,你把那张椅子搬过来坐。”
    父亲不动,摇着头说不用坐。
    她说:“那你别让我经纪人站着。”
    父亲这才木手木脚地把椅子搬过来,招呼经纪人坐下。
    经纪人谦让:“您坐您坐,我不用。”又问她,“现在怎么样,医生是怎么说的?”
    她语气轻松:“有点脑震荡,但问题不大,右耳缝了几针。”
    “快让我看看……”母亲来拨她头发。
    她没能阻止,母亲看见后眼泪直掉:“怎么缝成这样了,你怎么伤的呀,啊?”
    母亲站在她的右边说话,她稍稍侧了下头,才道:“一点小伤没事的,我就是掉进小区泳池里了。”
    母亲问:“泳池不是有水吗,有水怎么会撞到耳朵?”
    她说:“冬天水都抽干的。”
    母亲恨恨地拍打她:“你走路不长眼啊,啊?你这耳朵可怎么办!”
    还是经纪人柔声去安抚母亲。
    父母打定主意寸步不离她,两人都守在病房,她让他们去她租来的公寓里住,父母死活不走。隔壁床没有病人,他们晚上就在那里将就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父母去外面买早饭,经纪人才找到机会单独跟她说话。
    经纪人问:“你现在右耳听不见了?”
    她对经纪人没有隐瞒:“能听见一点,但是声音没有空间感。”
    经纪人脸色很凝重:“待会儿我再问问医生,你别太担心。”
    她点头。
    经纪人道:“我也找人打听打听你这情况,没事的。”
    她说:“嗯。”
    经纪人问:“你男朋友呢?”
    她喉咙有点卡:“他回英国了。”
    “哦对,我差点忘了他在英国读书。你跟他说了吗?”
    她点头,手上紧捏着手机。
    在父母来后的第三天,她入院的第五天,她办理了出院手续。
    要过年了,经纪人要抓紧时间赶回北京,走前拉着她的手悄声说:“别着急啊,知道吗?”
    父母自然不会扔下她回去,他们打算陪她在这里过完年再走。
    医院内外基本人人都戴上了口罩,她感觉眨眼间就变了天。
    回到公寓,里面还是她走时的样子。父母第一次来,但没心思参观,脱了外套就要打扫卫生。
    母亲喋喋不休:“看你这房子乱的,你多久打扫一次?”
    父亲打开冰箱说:“你这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啊?”
    从前她最不喜欢的唠叨,现在她听得不是很清楚。
    父亲要去超市,她没让母亲干活,让母亲也一起去走走。
    她接过拖把,把地拖了,又把桌子擦了,把之前打算要做,却没来得及做得事情给做完。
    小书房桌上的东西摊得乱七八糟,她整理了一会,想了想,打开电脑,坐了下来。
    她戴上耳机,点开那首歌。
    前奏缓缓流淌,她闭上眼睛,跟着哼唱。
    两边声音不平衡,她唱不准。过了片刻,她把右声道调高,一点不够,她又推高,还是不够,再推高。
    嗡一声,右耳仿若爆|炸,不断鸣响。
    她摘下耳机,急速地喘息。
    桌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人名,她僵着手接通,贴着耳朵说了声:“喂?”
    她听不清那端在说什么,她努力睁着眼,换左手,把手机贴住了左耳。
    她已经看不清,小窗外是模糊的雪景,眼泪滴在未收起的曲谱上,晕开一圈又一圈。
    她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分明,她觉得她说得很轻,又恍惚感觉她在声嘶力竭。
    “我耳朵听不见了,我听不见了……”
    “我不能唱歌了……”
    “我想见你,你回来……”
    “你回来好不好……”
    “你回来,孟冬——”
    孟冬——
    十四年前的那个冬日,曲阿姨介绍:
    “我家这个生日是农历十月。”
    “小名叫小阳春。”
    “大名叫孟冬。”
    农历十月小阳春,时节气候名,冬至之后会出现一段温暖如春的天气。
    小阳春,又称孟冬。
    酒店客房在这一瞬寂静无声,蔡晋同忘记呼吸,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这对男女。
    讲述的人靠在沙发上,望着对面,念出对方的名字:“孟冬。”
    大约是角度问题,蔡晋同觉得她眼中折射着水光。
    孟冬手臂搭着大腿,仍保持着原先的姿势。
    他眼睛泛红,下颌线紧收,喉结上下滚动,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脸上。
    他的声音很低,仿佛过了很久。
    “我当时说,你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看到有人猜出见见耳朵问题,我一口老血啊,当场就想递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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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那个冬天, 他也觉得寒冷又漫长。
    他的脾气向来不算好。
    碰见不顺眼的人,他要么无视,要么对付;遇到不合他意的事, 他要么不做,要么就是收拾了。
    他从前待她也是这样, 不顺眼的时候就刺她几句, 妨碍到他了, 他就收拾她一顿。
    但每次都是假模假式,他也就是和她第一天认识的时候把她揍哭了一回,后来再没把她欺负哭。
    将她从同学庆生会捉回来的那天, 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吵架。
    那个冬夜, 他们互相发泄着这几年对彼此的不满,从大事到小事,一件件细数, 接力赛般一人一刀,谁也没饶过谁, 谁也不做第一个低头的人。
    两天后他要动身去柬埔寨, 她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学校。
    他在她起床的时候就醒了,睁了眼却没转头, 听着她洗漱、换衣服,然后利索地把大门碰上。
    他翻个身, 又躺了一会才从床上起来。
    行李已经收拾完,不用再动。他进洗手间刷牙, 刷完后发现牙刷已经很旧, 旧到该扔了。
    他把牙刷投进垃圾箱,想了想,又打开柜子翻出一支新的, 拆开后放进他的牙杯。
    他又检查了一下他的毛巾,纯白柔软,不用换。
    走到厨房,他打开冰箱拿水,见冰箱里还有一瓶纯牛奶和三片吐司。
    这几天他们都吃牛奶吐司当早餐,昨天就剩了这点,她今早没动。
    他喝完水,然后把牛奶和吐司吃了,看了看时间,他穿上外套去了一趟超市。
    他看着数量买,东西不多,买回来后全塞进冰箱。放水果时他顿了顿,最后关上冰箱门,他把水果放到料理台,翻出一只保鲜碗。
    水果都是剥皮类的,人要是犯懒,这些就浪费了。
    他把手机放一边看着时间,快速把山竹葡萄和龙眼剥出了一大碗。
    洗干净手,他拎起行李箱匆匆下楼。
    出租车经过理工大时,司机打开雨刮器说:“哎哟,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有点儿晚呐。”
    雪花絮絮扬扬,他望着车窗外道:“停一下。”
    “嗯?”司机靠边停,“你要在这儿下?不是去机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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