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潮湿如烟

    专业的医护人员赶到后，开始和警察相互配合，准备在不加重陈叶二人的伤势情况下，将他们二人拖出来。
    那带头的医生姓赵，可能是常年熬夜做手术的缘故，脸色很苍白，他趴在车窗外望了一眼，然后站起身，对着刘懿暗暗摇头，悄声道：“那男的活不成了，全力施救那位姑娘吧。”
    刘懿却眉头一皱，“赵医生，你务必将他们两个人都救出来。”
    那赵医生还不知道刘懿与陈小烨的关系，压着嗓子道：“刘警官，那男的拖出来后，肯定死在车上，这没跑儿的事儿啊，到时候家属来闹……”
    刘懿伸手止住他的话头，一字一顿地道：“赶紧救人！”
    赵医生摇了摇头，指挥警察先将车门拆卸，又将叶晓晨背部的椅子向后仰去，扩大她与陈小烨之间的空隙。
    这样拖出叶晓晨时，不会触及到陈小烨的伤口。
    赵医生哀叹一声，心道，这女孩看起来没有外伤，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只怕已摔伤了肺腑，刘警官却非要保住那男人的性命，搞得这么麻烦，实在是贻误治病良机。
    他们将叶晓晨拉起后，将数根方管支进车内，垫在叶晓晨的身子底下，将她轻轻地拉了出来。
    这赵医生虽然有点市侩，但是从医经验倒很丰富，这一番安排之后，确实没有加重陈小烨的伤势。
    叶晓晨被放上推车后，他凑过去望了一眼，本来苍白的脸色，顿时红润了几分，口中念念有声：“不可思议，实在是不可思议啊！”
    叶晓晨呼吸平稳，身无外伤，看起来应是头部受了震荡，昏了过去。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若结果只是脑震荡，对一名经验丰富的医生来说，自然感觉不可思议。
    片刻后，陈小烨也被抬了出来，赵医生见他断骨外露，血肉模糊，浑身上下没一处完好的地方，可那双眼睛，却是清澈明亮，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被推走的叶晓晨。
    赵医生赶紧凑过去，说了声得罪，便轻轻地扒了扒陈小烨的眼皮，但见黑白分明，并无异样。
    赵医生顿时涨红了脸，内心震惊无比，手指着陈小烨，面向左右护士，呐呐地说道：“奇、奇迹，绝对奇迹，赶紧把他推到救护车上，时间还来得及！”
    “给他送到我车里，我带他去一位老朋友那里。”刘懿忽然走过来说道。
    赵医生脸红脖子粗地说道：“不行，刘警官，他需要手术，没有齐全的器材是不行的，你也知道我们医院……”
    “行了！赶紧的！那个女孩也需要你尽快救治！”刘懿厉喝了一声。
    赵医生恨恨地一跺脚，长叹一声，招呼其余人上车，返回医院。
    这时，刘懿感觉胳膊被人紧紧地抓住了，回头一看，是陈小烨，他现在失血过多，早该昏迷，可依旧靠意志力苦苦支撑，他双唇颤抖了一下，十分费力地说出两个字：“晓晨。”
    刘懿拍了拍他的手，说道：“放心，我有两个得力的手下陪她去医院了，你得跟我走。”
    两名警员把陈小烨抬到刘懿的车上后，问了一句，“刘队，我们陪你去？”
    刘懿摆了摆手，“你们也去医院，护着我表妹。”
    其中有名警察一怔，“四个人护她一个？那你这边？”
    “快去吧，我没事儿，马上就到我朋友那了，他是神医。”刘懿面不改色地说道。
    那两名警察半信半疑地走了。
    刘懿挂挡、加速，直奔兴原路。
    陈小烨躺在车后座上，声若蚊蝇地道：“谢了，懿哥。”
    刘懿苦笑一声，说道：“谢个毛啊，你小子只要活着，我就谢天谢地了。”他现在已是明白，陈小烨现在已是伤得没个人形，不可能去医院救治，各种仪器往身上一招呼，没两天，他那神奇的恢复能力就得被院方发现，倒不如找个没人的地方，让他自己静养着。
    路过药店时，刘懿又买了些医疗所必须的器具和药品。
    到了琅琴大厦后，刘懿给陈小烨送上楼，并且根据自己在警校里学到的医学手法，进行了简单的包扎、清创等。
    至于那些断骨，刘懿也尝试着将它们扳回原位，等一切都处理好后，向陈小烨竖起大拇指，大声道：“你真是个爷们！”
    陈小烨在没有麻醉药的情况下，虽然惨叫声不断，可能够保持意识清醒，没有昏迷，足可见其意志力顽强得有多恐怖。
    接下来的几天，陈小烨就躺在床上，等待身体机能逐渐自我修复，刘懿以他是病人，不能受到辐射为由，把他的手机、电脑，都搬离得远远的。
    陈小烨便只能等到刘懿过来给他送饭时，才问一问叶晓晨的情况，刘懿每次都说道：“手术很成功，她在做一些后期的疗养工作，你不要担心。”
    刘懿每次过来，都不接近陈小烨一米之内，好像是有什么事儿在刻意隐瞒着。
    终有一天，陈小烨爆发了，逼问刘懿，叶晓晨到底怎么样了？
    刘懿见他伤口有迸裂的地方，血已是渗出了绷带，便苦笑一声，让他赶紧躺好休息，并说出了事实。
    叶晓晨虽然没有受到外伤，但头脑受损严重，苏醒后非常茫然，完全忘了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医院里。
    刘懿当时大惊失色，问她记不记得自己。
    叶晓晨笑着说，怎么会不记得懿哥。
    刘懿才舒了一口气，可接下来的聊天，却让他愁云惨淡。
    原来，叶晓晨忘记了这半年来发生的所有事儿，包括，忘记了陈小烨是谁。
    刘懿怕陈小烨听到这个消息后，影响身体康复，便一直没告诉他，结果还是被他发现了。
    临走前，刘懿拍了拍陈小烨的肩膀，安慰道：“医生说，只要调理得当，她很快便会恢复所有的记忆，你放心。”
    出乎他意料的是，陈小烨竟然粲然一笑，说道：“只要她没事儿就好，记不记得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会和她拥有新的回忆。”
    陈小烨虽是笑着，但刘懿却发现了他眼中的那一丝落寞，他与叶晓晨的爱情历程，不说惊天动地，倒也可歌可泣，若是叶晓晨真的无法康复了，那剥夺的不仅是两个人矢志不渝的爱情，可能还有陈小烨的意志、灵魂和追求。
    如果这样一个天赋异禀的人才绝望了，生无可恋了，那就不仅是整个警界的损失了。
    刘毅叹息一声，道了声你要珍重，我明天你再来看你，便悄然地走了。
    偌大的工作室里，又剩下陈小烨一个人，他看着眼前那鹅黄色的床单，眼前划过与叶晓晨相识相知相恋的一幕幕，泪如雨下。
    忽地，卧室门口响起了一声叹息，那叹息潮湿如烟，像是南山监狱外的那场濛濛细雨，冰凉彻骨，将沐浴在记忆深处的陈小烨轻轻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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