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如云】

    松江府通往码头的大道上，被挤了个水泄不通，也幸亏这大道够宽敞，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圈出了一块跑马场大小的空地，那些摊贩把买卖都收了，屋顶上、四周围的小楼里挤满了人，总之……这附近带活气的都来了。
    空地之上，邹良和霖夜火相隔大概十多步，对面而战。
    “堂主。”
    这时，那位白发老者走上前了几步，低声问霖夜火，“要不然我来吧？”
    展昭看了看那老头，之前没仔细打量他，还以为是霖夜火身边的老管家之类的，就一个瘦瘦高高的白头发老头。
    如今听到他想代替霖夜火出战，展昭就仔细看了起来。
    这老头大概六七十岁？看不出来实际年龄，一头白发如雪，短发，样貌英俊，年轻的时候一定很帅。看着气度不凡挺有范儿的，展昭琢磨了半天，没想起来他是谁，就问身边白玉堂，“这老头是谁啊？”
    白玉堂摇了摇头，“不认识。”
    “你没见过？”展昭惊讶。
    白玉堂哭笑不得，“我跟火凤堂又不是很熟。”
    还没等霖夜火开口，邹良问了一句，“怕啊？”
    霖夜火一笑，对那老头一摊手，“看着没？不打显得我怕了那哑巴了。”
    老者看了邹良一眼，没再说话，退后一步。
    这时，火凤堂一边的人群往两边分了分。
    有几个人走了上来……四周围的江湖人，就有一阵骚动
    走上来的几人，一个是穿着一身浅灰色长衫的书生，手里拿着把黑色的铁扇子，身材干瘦，看起来很孱弱，倒八字眉，苦哈哈一张脸。
    书生旁边，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大概三十来岁，十分漂亮，身材很丰腴，很有些贵气。她双手背在身后，拿着一支长笛，一头黑发盘起，一根红色簪子将一把黑发别住，一侧挂下一串红色珠串，丰厚的红唇左侧，一颗红色米粒大小的痣，十分有风情。
    还有一个是一个少年，大概十七八岁，穿着一身青色的短打扮，吊儿郎当。他双手抱胳膊，嘴里叼着根牙签，拖着双破草鞋，裤腿还一个长一个短，一脑袋头发跟刺猬似的竖着，头发硬度目测和欧阳少征有一拼，只是欧阳那刺猬头是鲜红的，他的则是乌黑的。也许是发型的缘故，显得脑袋特别大，长得还不错，一双大眼睛，就是嘴巴略微有些歪，看着挺嚣张一少年。
    最后一个，是一个背着盾牌的年轻人。
    这人长得斯斯文文的，大约二十多岁，藕色短衫，有软甲，双手有两双特别精致的黑色铁袖将手腕紧紧护着。身背后那个盾牌也不知道是什么铁铸造的，乌黑，从正面看不到盾牌上的花纹，但是边沿爬满了镂刻的包边，看着像是一条千足虫……
    这四人一走出来，火凤堂众人立刻行礼，齐呼“副堂主”
    霖夜火回头瞧了一眼，一脸嫌弃，“你们怎么来了？”
    那十七八岁的少年找了块上马石蹲着，问他，“你不说找白玉堂单挑来的么？怎么跟赵家军的干上了？”
    那书生八字眉又挂下来了一些，“以和为贵呀！打架是不好的……”
    他话没说完，身边黑衣女人踹了他一脚，“丧气包，少说两句，不然又挨揍了。”
    八字眉书生摇头独自在一旁嘀咕，“打架是不好的么，大家有事好商量……”
    最后上来的那个背盾牌的男子将盾牌卸下来，单手靠着，也不说话，似乎等开打。
    展昭看了一下他的盾牌，皱眉，“冥盾……”
    那年轻人微微一挑眉，看了展昭一眼，没说话。
    “冥盾是什么？”一旁，公孙好奇问展昭。
    “冥盾是万盾之首。”白玉堂低声道，“相传，那是通往冥界入口处的门上卸下来的，谁都破不了。所以盾牌上是用黑金镂刻出来的十八层炼狱图，用来挡烈鬼的。”
    白玉堂话说完，那年轻人突然轻轻一转盾牌，正面超前……
    就见盾牌正面果然镂刻了十八层炼狱图，正当中一个鬼面，吓人异常，但是又精致异常。
    “这玩意儿和新亭侯一样，是古物。”欧阳少征说着，一挑眉，“冥盾夙青。”
    众人都微微有些惊讶——原来这就是火凤堂第二高手，敏盾夙青啊，他算是江湖上少有的用盾牌做武器的人了，怎么如此年轻？
    “那个女人和你红姨年纪差不多大了。”殷侯开口告诉展昭，“她叫诸葛音。”
    众人一惊，“诸葛夫人？”
    殷侯点了点头。
    这诸葛夫人，是江湖人对诸葛音的尊称。诸葛音乃是古音派传人。古音派是最神秘的的门派之一，门派中人各个擅长音律，以声传内力，魔音之功神鬼莫测，内力深厚且防不慎防。诸葛音是非常低调的江湖人，不怎么过问江湖事，但那是一等一的高手。
    “那个年轻人叫桑犇。”欧阳告诉众人，“他是西域大力士第一名。”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那瘦不拉几个子也不高的少年，觉得不可思议。
    西域一带的人大多人高马大，力大无穷，那边民风也崇尚大力士，经常会有大力士比赛，不是比摔跤就是比力气。
    “他是天生神力，另外也是专门练的这门功夫，别看他年轻，有名气的塞外奇侠。”欧阳对那吊儿郎当的少年评价还挺高。
    “还有那个丧气包。”
    赭影凑上来，“别看他一脸丧气，但是功夫非常好，平时脾气温和，一旦惹急了那就有趣了。”
    “多有趣？”展昭和白玉堂一起问。
    紫影笑嘻嘻说，“我以前见过他，一次我们得到消息，辽兵准备偷袭一个村子，我和赭影带着几百人赶过去准备帮忙。没想到半路被一群辽兵挡住了，等我们赶到村子已经迟了。原本以为非血流成河不可……到了也的确是血流成河了，只不过是辽兵都被宰了，当时他正好路过那村子，一个人杀败了辽兵几千人，身上连血都没沾上一滴。”
    展昭微微一挑眉。
    “这小子脑子不太正常。”赭影伸出两根手指头晃了晃，平时是一个人，惹急了是另外一个人，有时候自己还跟自己吵架，貌似身体里住了两个人。
    “哦……”
    被他这么一说，展昭突然想起来了，“双生鬼扇罗子牧？”
    欧阳点头。
    众人面面相觑，这四个江湖上名望极高却极低调的高手，竟然是火凤堂的副堂主。
    “那个白头发的老头……”
    这时，天尊突然说了一句。
    众人刷拉一声回头看他——老头是谁？
    天尊淡淡一笑，问白玉堂，“你不认识他么？”
    白玉堂皱眉，回头再看那老头，不觉得面熟。他记性好，要是见过一定会认识的，可……他之前就见过他跟在霖夜火身边，觉得应该也是个副堂主之类的吧。
    白玉堂回头问天尊，“我应该认识？”
    “他姓柳，叫柳寒星。”天尊微微一笑，“是你外公的同门，你娘的师叔。”
    白玉堂愣了半晌，摇头，“我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因为他不在江湖走动。”天尊背着手，道，“被逐出师门了。”
    “我外公从没提起过他。”白玉堂不解，“有过节？”
    “相反，他俩是好友。”天尊道，“他可是非常有趣的人。总之……火凤堂霖夜火老大，再带出那五个高手，瞬间完胜中原武林所有门派，除了魔宫和赵家军，没有门派再能与之抗衡了，那些什么少林武当都白给，除非……”
    “除非什么？”白玉堂问。
    “除非你和展昭再组个门派，来个鼠猫派。”天尊说完，殷侯“噗”了一声，欧阳等人也都跟着捂嘴。
    小四子仰起脸，“鼠猫派？”
    展昭则是眯眼，“明显是猫鼠派。”
    “不好。”白玉堂摇头，“跟猫叔派似的，鼠猫派好点。”
    展昭嘴角抽了抽。
    霖夜火回头扫了一眼众人，扶额，拖家带口的感觉。
    正这时，突然就听人群后边一阵骚乱，一个小小的黑影，一跃窜上了半空……
    众人往远处望，就见一个黑衣服的小孩儿似乎是挤不进来了，蹦到半空，踩着围观人的脑袋就蹦跶进来了，边蹦跶还边喊呢，“你们怎么把我撇下了！”
    五大高手都回头。
    霖夜火扶额，谁把这小祖宗也带来了？
    展昭等人都惊讶——这什么小孩儿啊？声音还带着童音呢，但是这轻功这内力……
    那小孩儿说话间，已经从人群上头蹦了下来，轻轻松松落地。
    众人再看，是个七八岁的小娃娃，皮肤略黑，但是长得极俊！看着似乎是外族又或者是混血，五官俊挺，一双眼睛囧囧有神，眼乌珠那个黑啊，黑不见底。他穿得很好，黑色短小的锦袍，脑袋上黑金做的发冠，别着乌黑的头发。
    这小孩儿一露面，在场不少江湖人都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公孙就听一旁赵普忍不住说了句，“好材料！”
    展昭和白玉堂也点头——这小孩儿骨骼清奇，手长脚长身材极佳，绝对是难得的一块练武材料。
    殷侯摸着下巴，“唷？这小孩儿天分极高！跟昭小时候有一拼了！”
    天尊也点头，“不知道本性怎么样？只要不是个小坏蛋，你们谁收他做徒弟吧，将来肯定有出息。”
    “晚啦。”霖夜火微微一笑，“已经是我徒弟了。”
    “切。”那小孩儿还挺不买账的，“谁任你当师父了！”
    霖夜火跺着脚回头指他，“欺师灭祖啊你个小没良心，爷每天好吃好喝喂你，你也不叫声师父！”
    那小孩儿双手背在脑后斜着眼看他，“我爹就让你带我几天，谁让你非要收我做徒弟！我要跟赵普学功夫，不跟你学……”
    他话一出口，赵普招手，“乖徒弟，过来……”
    话没说完，一旁欧阳和赭影都掐他，“癫了你，没闹明白是谁就收！”
    小孩儿回过头，看到赵普了，擦擦眼睛跑上几步，问，“你是赵普？”
    赵普一挑眉，“你是谁家的？”
    “我爹是萧统海！”小孩儿爽爽气气说了一句，“我叫箫良！”
    赵普一笑，“哦……我说呢，原来是小狼崽子。”
    众人面面相觑——萧统海人称狼王，是西域一霸，住在塞外。
    这萧统海原本是辽国皇族，小时候他也姓耶律的。娘和一个汉人相爱，生下他后，便不容于皇族了。萧太后心狠手辣，杀了他爹逼到她娘出家，萧统海十五岁扯旗造反，将辽国打了个一天两主，与辽王平分江山。
    他自封狼王，誓要灭了辽国皇室，篡位夺权。只是当年正好赵普带兵出征，打败了辽王，辽国岌岌可危！萧统海的娘让他不要再打了，不然辽国内外交困，若是亡了国，他便是千古罪人。相反的，要称王何不开拓疆土，自己做开国皇帝，流传百世？于是，萧统海与辽国皇族断了联系，改随他娘姓萧，带着族人和兵马几十万，浩浩荡荡西行，在塞外建起了萧家堡，占居了整个大漠。
    另外，萧统海还与人称莫西第一女贼的马帮头子廖婕一见钟情，成亲后生下了这个宝贝儿子箫良。
    箫良从小在大漠长大，野得都不成样子了，五岁他爹娘就管不住他了，他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说大漠最厉害的大英雄是赵普
    五岁的时候，箫良问他爹打得过赵普么？
    他爹干脆跟他来了一句，“打不过！”
    于是，箫良就非说要拜赵普为师。
    萧统海的萧家堡和魔鬼城是邻居，跟霖夜火也熟，霖夜火一眼相中箫良是练武奇才，想收他做徒弟。萧统海这阵子忙着想跟他娘子再生个闺女，正巧听说霖夜火要去中原，于是让他将箫良也带去，让他开开眼界。
    箫良一眼瞧见赵普了，上下扫了一眼，拍大腿，“好！你比小霖子帅多了！”
    霖夜火龇牙咧嘴瞪他，“你个小兔崽子啊，眼珠子长脚底板了你！”
    箫良斜着眼睛瞧霖夜火，“大英雄都那长相，你这样的是跑江湖的混子！”
    霖夜火气得鼻子都歪了，踹他，“闪边去，别挡着大人打架。”
    箫良退到一旁，瞧着对面的邹良，不解问霖夜火，“不说你跟赵普打么？他是谁啊？”
    霖夜火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听欧阳少征说，“小鬼，他是赵家军第二高手。”
    箫良听后，一眯眼，瞧着霖夜火，“他是第二高啊，那赵普第一高，小霖子你要是打输了，那我就归顺赵普了！”
    霖夜火捂着自己的肋叉——尼玛啊，肝儿疼！
    ……
    这边挺热闹，越聚越多的江湖人都甚感惊骇——这什么情况？！一边是西域最强的高手，一边是中原最强的高手，还有赵家军的前三大高手，以及坐镇的天尊……这是什么个情况啊？
    展昭暗笑，这帮江湖人是不知道殷侯的身份，要不然，估计真得都吓趴下。
    这时，欧阳少征高喊了一声，“比武开始！”
    ……
    霖夜火和邹良都没有起势，但是同时眼神一凛……
    不知道是不是聚集的高手实在太多了，只觉得四周围内力乱撞，邪风平地而起，不少江湖人都站不稳了，纷纷后退，劝那些看热闹的平民百姓赶紧站远点。
    箫良第一次看高手比武，激动得跟什么事的，身后那罗子牧絮絮叨叨给他介绍对面的高手，哪个是展昭哪个是白玉堂……
    箫良一个个瞧过去，乖乖，这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只是，箫良的视线在经过公孙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他可不是看明显不会武功的公孙，他的视线顺着公孙的手就往下一溜……看到了抱着小狐狸，站在公孙身边紧张看比武的小四子。
    “唉。”罗子牧见他突然不动了，就拍拍他脑袋，“快看呀！那个是天尊啊！你不总念着想看的么！”
    但是罗子牧拍上去，箫良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是微微张着嘴，呆呆盯着前方看。
    罗子牧顺着他视线望过去，就见他望着的是个玉娃娃一样可爱的小孩儿。
    良久，箫良张嘴喃喃自语了一句，“小神仙呀！”
    一旁，也不知道是哪个火凤堂的门人嘴快，跟他说，“那是赵普的干儿子，小王爷。”
    箫良咧嘴笑了，“呦！门当户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