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前夕】

    孙旺讲起当年，也不免感慨，“所谓时也运也命也，皇位这种东西，有一些也是天注定的，开始算计得挺好，可一旦发展开来结局往往难以控制，以至于最后人算不如天算。”
    众人耐着性子听着，殷侯提醒他，“重点。”
    “就这么说吧，当年那么多皇子皇孙里边，先皇赵元休是最没想到自己会继承皇位的，而二皇子赵元喜则是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可偏偏不想继承的人连争都没争，天上就掉下了个皇位。而最该继承那位争得头破血流，到头来一场空。先皇在登基之后，派人找过张美人的下落。那位替身逃离桃花娘娘的控制之后，觉得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于是栖身在了开封。她以前与赵元喜一起时，时常弹奏一段曲子，因为思念，她时常弹奏……于是，被先皇找到了。”
    众人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先皇并没有为难母女俩，而是给予一定的帮助，让她们可以在开封安居。”孙旺道，“原本他想接小公主进宫的，但是那位夫人说希望女儿远离皇家，过正常人的生活。”
    说到这里，众人都微微皱眉，想法是好的，但为什么要醉心蒙面？
    “可问题是那位夫人也不知道是因为太过思念亡夫，还是桃花娘娘早年给她下了毒。”孙旺一摊手，“后来病了，疯病。”
    “疯病？”天尊皱眉，“难道我后来碰到，见她总也笑眯眯的，是因为她的病？”
    “有可能，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孙旺苦笑，“她开始分不清楚自己是假的张美人呢，还是真的桃花娘娘，唯一记得的就是亡夫是赵元喜，还有他喜爱的那首曲子。”
    众人难免唏嘘，疯了这段情还在啊……可惜，她与赵元喜相遇便是阴谋，自然不会有好结果，无论引火烧身的赵元喜，还是心术不正的桃花娘娘，到头来都可谓罪有应得，但这母女俩确实无辜。
    “那小姑娘大概从小听她那疯娘胡说八道，也只记得他爹是识得这曲子的，而蒙面纱，应该是她娘从小教她做的，她不相信她爹死了，只让她记住了，日后好相认。”
    “哦……”展昭倒是有些感悟，“原来只是她娘糊里糊涂做的事，我们还当真是有什么暗示或者秘密。”
    白玉堂笑了笑，想到了刚才殷侯送来那只白猫。
    正想着，就听展昭笑嘻嘻补充了一句，“就跟白糖似的。”
    白玉堂跟他对视，白糖什么的，听着真不顺耳。
    偏偏殷侯还好奇地问，“什么白糖？”
    天尊很八卦地告诉他展昭给小白猫取名叫白糖。
    殷侯嘴角抽了抽，“大名要有姓，蘸白糖才对。”
    展昭开始摸下巴。
    白玉堂看天尊，那意思——你不管管？
    天尊笑着说，“蘸白糖不错。”
    “什么蘸白糖啊？”孙旺还不怕死地追问，“粽子蘸白糖？我喜欢吃红豆馅儿的。”
    “桃花娘娘为什么事隔那么多年才来报仇？”白玉堂明智地选择换了个话题，问孙旺。
    “哦……这个更巧了。”孙旺一笑，“缅国那个姚素素，你们认回去了没？”
    众人都一愣。
    展昭摸摸头，“青姨？认回来了，她之前中毒所以失忆……”
    说到这里，众人都一愣。
    “那位替身偷袭桃花娘娘令她中毒受伤，该不会就跟姚青当年受的伤一样？”殷侯问，“她之所以等了那么多年，是因为忘记了一些事情，想起来了之后才来报仇？”
    “是啊，而且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就记得后头她和赵元喜恩爱和赵元喜弃她而去的记忆……于是，两位真假张美人的记忆，重合了！
    “哦……”天尊了然，“我那时候看到的也有可能是真正的桃花娘娘，同样因为失忆，所以性格与现在迥异？”
    孙旺点头，“这个女人啊，来历可不简单啊。”
    “什么来历？”天尊抱着胳膊自言自语，“当时觉得她还挺顺眼的啊，笑眯眯的整天，虽然蒙着脸不过眼睛都笑眯起来了。”
    “你好像不止见过她，还见过赵元喜，还听过他弹琴？”白玉堂提醒天尊。
    展昭就看到殷侯下意识地看了天尊一眼，眼神……似乎略复杂。
    天尊倒是面无表情地看了看白玉堂，随后仰起脸摸下巴，“嗯……不记得了。”
    白玉堂怀疑地看他，“你真的不记得还是装的？”
    “真不记得了。”天尊继续望天。
    这姿势展昭以前见过，白玉堂说过，天尊骗人的时候就这样，像个不安的小孩子。
    展昭微微皱眉，看了白玉堂一眼——天尊和赵家皇族认识的么？
    白玉堂微微摇了摇头——这一摇头，展昭看出了一些情绪，白玉堂摇头并不是说他不知道，而是让展昭别问，装作不知道。
    展昭突然觉得，白玉堂和天尊的相处模式其实是反的，如果他和殷侯是外公一直宠着他顺着他的意思，那么白玉堂和天尊的关系，就是白玉堂一直顺着天尊。凡是天尊喜欢的事情就无尽头地纵容，就从他大把大把塞钱给他，让他买一些毫无价值的假东西，却从来不会不悦。又好比天尊每次耍赖说一些小四子都不会被骗到的假话，白玉堂也会无条件地相信。
    展昭下意识地看了看殷侯，就见殷侯微微挑眉，脸上有赞赏之色——小子还挺孝顺。
    展昭眼睛眯了眯——看来殷侯对白玉堂印象不错。
    “桃花娘娘究竟什么来历？”白玉堂依然扯开话题，继续问孙旺。
    “具体我不是很肯定，不过么……她貌似是南唐的后人。”孙旺一语惊人。
    众人点头，难怪那么恨赵氏了……
    “唉，我说。”孙旺凑过来对殷侯道，“你们跟赵普说啊，不要杀目照国那些姑娘，都是无辜的，被桃花娘娘用毒控制的而已！还有啊，有没有法子解毒？”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其实公孙已经找到法子解决了，
    “对方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展昭问孙旺。”
    “一会儿赵元佐会试探一下庞吉，如无意外，我觉得今晚就回动手了！”
    “呵，够着急的……”天尊瞧了瞧孙旺，“你是不是告诉他，今晚才能成事，是吉时？”
    孙旺嘿嘿一乐，“天尊这么多年了还是很精明啊，不过我不算骗他，今日的确是吉时！”
    众人心中了然。
    告别了孙旺，众人各自回去。
    孙旺陪着赵元佐赶往帝居吃晌午饭，庞吉和八王爷作陪。
    这一场戏唱得十分好，庞太师与八王爷一拍一和，庞吉躲躲闪闪，八王就满脸天塌地陷的担心，特别是听了孙旺胡说八道的推算之后。
    赵元佐谨慎小心，但还是没提防庞太师这个“饭桶”，多嘴问了一句，“皇城军的主力，是在东城的营寨、还是在西城的营寨？”
    太师一句“西城”，说的赵元佐微微一皱眉，暗暗点了点头，又问，“赵家军邹良等人带来的人马呢？”
    太师又想了想，“在天王庙……不是。”太师边说边观察赵元佐的神色，天王庙是在开封城东南的位置。他说出天王庙的时候，就见赵元佐微微又眉间一动，似乎有些为难，动作很细微。
    在看到他神情的同时，庞太师突然改口，“在铁佛寺附近才对，是不是啊王爷？”
    八王此时“心急如焚”根本没心思，于是“不留神”点了点头，“嗯。”
    果然，赵元佐脸上一阵欣喜。
    庞太师暗笑——皇城军的战斗力自然比不过赵家军，看来桃花娘娘以及目照国的人马埋伏在开封城的东面。要是用醉心花迷了赵家军，跟皇城军相互牵制自相残杀，大宋兵马基本就失去了反抗能力。而桃花娘娘再带着本身的人马袭击皇宫，就万无一失……她们应该会先从赵普的赵家军下场。看来东南面的铁佛寺很方便，桃花娘娘应该会在得到消息后，前去偷袭。
    庞吉自然不担心，埋伏在外边偷听的南宫纪早就心领神会，暗中通知开封府里已经等得有些暴躁的赵普了。
    赵普一听，立刻叫邹良到东南面布置，给对方设下个陷阱，到时候来个一网打尽。
    赵元佐匆匆告别了庞太师和八王爷想回去报信。
    但是八王爷不放他走，拉着他絮絮叨叨说些往事，满嘴都是赵普小时候怎样、赵普那时候怎样……庞吉在一旁边喝酒边暗暗赞叹——王爷是很久没捉弄人了吧，这戏码演得忒逼真了。赵元佐见八王爷已经伤心得语无伦次甚至有些神神叨叨了，更是安心——看来，赵普八成是不好了。
    ……
    “阿嚏……”赵普一个喷嚏，公孙赶紧将他腿上的小四子抱走，往嘴里塞了片姜糖，横着眼睛看赵普，那意思——不要把伤风传给小四子！
    赵普撇嘴，“书呆，解药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公孙拿出一包药粉来，交给欧阳少征，“拿一大缸的黄酒，将药粉撒进去，每个士兵喝一碗，一定要喝啊！这样完全可以抵御醉心花的毒。到时候如果闻到奇异花香，就佯装中招，进入到桃花林附近，硫磺烟硝伺候，放火烧桃花！”
    说完，公孙又拿出几包药粉给王朝马汉张龙赵虎，让他们洒在开封府大街小巷的水井和河里
    一切铺排妥当，单等天黑。
    所谓的度日如年也不过如此了，打仗之前的等待是最焦急的，就连小四子都感觉到众人的紧张。
    吃晚饭，小四子抱着小白糖跑出来，就见展昭和白玉堂坐在院子里，天尊和殷侯在下棋，公孙拿着卷宗翻看着……几人虽然各忙各的，但都时不时地看一眼院角的赵普。
    赵普干嘛呢？就见他躺在一张软榻上，脑袋后边枕着展昭院子里最肥的那只狸花猫，睡得直打呼噜。
    欧阳少征忙着查看地形做最后准备，邹良已经去军营了，紫影在给赵普擦刀。自从之前的事情之后，紫影每天都仔细检查新亭侯的状态，所有裹刀的纱布、擦刀的鹿皮、装刀的皮兜，都要仔细检查。紫影还特地跟公孙学了基本的检验毒物的方法。
    赭影静坐，不出声。
    小四子凑到展昭跟前。
    展昭伸手提着“喵”一声的小白糖放在桌上，跟辰星儿要了一碗鱼肉，拿筷子夹着小鱼喂它。
    辰星儿和月牙儿也准备好了，她俩刚才按照白玉堂的吩咐，偷偷弄了很多火油送去了赵普的军营，就感觉四周围都静悄悄且有序。这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也许就是所谓的大战前夕吧！只不过……看到大宋朝元帅很没形象地枕着只胖猫，睡得直流哈喇子，两人都有些无语。
    辰星儿下意识地仰脸望了望昏暗的天空，那意思——不要紧吧！
    月牙儿突然小声问紫影，“你们元帅有试过打仗前睡着了没起来的么？”
    紫影嘴角抽了抽，“当然……有啦。”
    众人都皱眉——这也行？
    “打仗前睡着算什么。”赭影睁开眼，“打到一半睡着了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打到一半要怎么睡过去？”白玉堂和展昭好奇，问“，难道赵普练过武学的最高境界——睡功？”
    “睡功也叫周公拳。”天尊啧啧两声，“不是传说的么？真的有啊？”
    “这么高造诣？”殷侯也表示惊讶，“我都没学会。”
    紫影无语地笑了笑，“事情是这样的，双方交战么，元帅走出来后，黑枭长啸一声，吓得对面战马先趴下一半。然后王爷把新亭侯醒了，抱着胳膊问对面哪个先来喂刀？对面的几个大将军就怂了，开始你推我我推你，推了大概半个时辰，王爷在马上等得睡着了……就酱紫。”
    小四子听得直乐，众人则是摇头。
    “王爷，有动静了。”
    这时，黑影落在了墙头，跟赵普说。
    众人都抬头，赵普撩开眼皮子瞧瞧他。
    “东山桃花林附近突然有大批的马车经过，貌似是运送酒水经过的，但是停在东山附近就不走了。”
    赵普闭上眼睛一摆手，示意——再探。
    黑影一闪有没了。
    众人看紫影和赭影——就这样？
    紫影一摊手——向来如此。
    “九九。”小四子见赵普醒了，跑过去爬上藤榻趴在他肚皮上，“要打仗了你不着急呀？”
    赵普抬眼瞧他，边伸手捏他软软的腮帮子，“急什么，不就几个娘们么……”
    话没说完，公孙一脸嫌弃地抱走了小四子……再这么下去，小四子估计也跟他一样了，张嘴闭嘴都是脏话。
    “王爷。”欧阳问，“酒水都运到了，估计他们要准备动手了，晚饭后出门散步的人比较多，夜市也热闹。”
    “再等一个时辰，给他们点甜头，否则大耗子都没出洞呢，尽是些小耗子。”赵普吩咐接着等。
    欧阳点头，吩咐人做事。
    包拯和庞吉也走进院子，对视了一眼，满意点头——我大宋朝的王爷果然非同凡响，常胜将军国有大将之风！
    展昭对白玉堂挑眉——你觉得他是大将之风稳当呢，还是反应慢线条粗所以稳当？
    白玉堂也有些想笑——大概只是困了，昨晚折腾一宿估计没睡饱。
    时间又一点点过去，天越来越黑，开封府的街头也越来越热闹。
    展昭等到了屋顶观望。
    “时辰差不多了吧。”白玉堂仰脸看了看头顶，繁星闪耀……今晚天气很好。
    “看那边！”殷侯突然伸手指着东山的方向。
    就见原本光溜溜的桃花林，突然变成了红色。
    展昭爬上最高处的飞檐上张望，别说……千树万树红花开还真是挺好看的。
    “元帅。”白影出现在墙头，这会儿赵普睡醒了，正吃面呢。
    “红花开了。”
    赵普点点头，“嗯，再等半个时辰。”
    白影也没说话，一闪又没了。
    公孙就问，“还等？”
    赵普摆摆手，大鱼没出来，接着等。
    又等了一阵子，黑影跑回来，“对方酒水都泼完了，现在目照国的一班女人冒头了，人数不少，好几百，木头木脑地从各地走向桃花林。
    赵普听后，点了点头，“再等。”
    展昭索性拿了宵夜跟白玉堂在屋顶边喝边等，公孙好奇地问赵普，“你究竟在等什么？桃花娘娘么？”
    赵普一笑，“不着急，跑不了他的。”
    又过了一会儿……整个开封城，开始弥漫一种淡淡的香气。
    “这里都闻到了啊！”公孙摸了摸鼻子。
    “我们没晕，表示你的药有效。”赵普伸手按住公孙的脑袋揉了揉，“能干！”
    公孙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红了。
    小四子笑嘻嘻仰着脸看公孙——九九夸爹爹喔！
    张龙赵虎等跑进来，跟公孙说，“先生，你倒进水井的解药貌似不起作用啊，外边开封府的行人都像木头人似的不动了。“
    “那就是起作用了。”公孙看赵普，“按照你的意思，半个时辰之后，才会见效果。”
    赵普嘴角一挑，“妙。”
    ……
    屋顶上，赭影回头，“王爷，军营着火了。”
    赵普冷笑了一声，“差不多了。”
    “出兵还是烧桃林？”欧阳问。
    “再等一会儿。”
    “还等？”公孙着急。
    赵普倒是好笑，伸手戳戳公孙的腮帮子，“哈，你个书生脾气那么急躁呢，还不如我稳当。”
    “赵元佐的人马到皇宫附近了。”白玉堂突然指着远方的皇城。
    赵普终于是笑了，“来了。”说完，对欧阳一摆手，“你去收了那帮女的。”
    欧阳乐呵呵地往外跑，“这差事美啊！那么多美女啊！”
    ……
    赵普对赭影到，“让邹良准备动手。”
    赭影点头就走了。
    展昭蹲在房顶问赵普，“我们怎么办？”
    “你们想看抢皇位的戏码，还是欧阳抓美女的戏码？”赵普问。
    众人想都没想，“抢皇位比较有趣。”
    “那走吧。”赵普一笑，“我们去吓死那个赵元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