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

    “成啊,到时候几位大哥可得多跑几趟,这路也是有你们一份功劳的!”
    封大牛嘴皮子利索,手上也没闲着,从灶台后头,就端出了几个小碟子。
    车夫们都有点发愣。
    “小兄弟,这是什么?是不是请我们吃的呀?”
    “嗯,正是呢,这是我们村的特产,名叫粉条,请几位大哥尝尝。”
    小碟子也就五个,里头盛的是细生生的条子,有点像面条,可颜色却带点透亮,上头浇着一点调料,点着香油和醋,闻起来就应该很好吃的样子。
    封大牛管说话,旁边的刘小哥就管分送。
    十个车夫,五个碟子,只能两人一碟子,不过筷子是荆条做的,倒是管够。
    这家可真有意思。
    每次来都能喝碗汤,其实就挺让人意外的,这会儿居然还有吃食,车夫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吃了再说。
    “哎呀,这可是太客气了!”
    “多谢小兄弟了啊!”
    “呀,这个味儿香!”
    车夫们本来就大嗓门,窝棚里顿时全是一惊一乍的赞叹声。
    不过更多的车夫则是闷头快吃,有说话的工夫,多吃几条不好么?本来就是两人一碟子!
    片刻后,车夫们还意犹未尽。
    “小兄弟,这还有没啦?”
    “这东西叫粉条?吃着滑溜溜的,很是爽口啊!”
    “我吃着甜里头带着酸,酸里还有点辣,这会儿回味起来,就是香!”
    “小兄弟,这粉条是啥做的?是你们开阳县的特产吗?贵不贵的?多少钱一斤?”
    封大牛就笑了。
    不过表面上看着小少年挺稳当,实际上手心紧紧捏着,也是很紧张呢。
    “这个粉条子是我们卫星村的特产,别处都没有呢。”
    “吃法也有好多种,这种是放到水里煮软了,捞出来加些调料拌着吃。还可以和肉同炖,味道更香。”
    封大牛朝着刘小哥使了个眼色,刘小哥赶紧解下随身的布袋子送过去。
    封大牛从里头拿出一小把粉条,递给车夫们让他们传看。
    “哟,这是硬的!”
    “咬不动啊……”
    “这倒是稀罕啊……”
    车夫们都是粗人,也不讲究,接过来,听说是吃食,就上手掰下一小段来扔嘴里嚼两下。
    “没错,就是硬的,做成这种硬的,就不怕放坏,一年两年的都没事儿。”
    车夫们听了,都互相看看。
    “这倒是好啊!”
    “能带着在路上煮了吃!”
    “也能在家里屯上些啊!”
    就他们这种长年都在路上的人,带的干粮春秋两季还好说,到了夏天,但凡好入口的就容易坏,那不易坏的又太干。
    就刚刚他们吃的那个,咸香爽口,夏天要是能吃上口这个,那肯定比啃干饼强得多了!
    “这样的稀罕物,就算能在路上煮了吃,咱们这些穷鬼也吃不起。”
    “小兄弟,你请我们吃这稀罕物,不是想卖给我们吧?”
    “你看看我这一身破衣烂衫,是吃得起这稀罕物的吗?”
    “行了吧你们!买不起就不要啰嗦吧,小兄弟,这粉条子怎么卖,要是不太贵的话,我少买上些回去给家里人尝尝新鲜。”
    “那我也要来点……”
    封大牛一笑,“这个粉条它份量轻,不压称,一两是五文钱。”
    他说着就掂了掂手里的布袋子,“这么些就是三两的样子。”
    “三两就能煮出刚刚那五碟子了。”
    他这个价格一说,自然是大多数人都摇头表示买不起,不过还是有人就真去掏钱。
    “小兄弟,就给我来三两。”
    封大牛接过十文钱,又退回了五文。
    “大哥头一次买,就给大哥让几文。”
    那人就笑了,“嘿哟,小兄弟还挺会做生意的啊。”
    封大牛先把手里的小袋子递给那车夫。
    又让刘小哥再去拿了个大点的袋子,看着也有一斤的样子。
    “不过呢,还劳烦大哥件事,这一袋子粉条,就是我们东家送给贵东家的,请他尝尝味道,也劳烦大哥把这个价格告诉贵东家……”
    车夫先还没多想。
    他得了五文的让利,不过是让他把给东家的礼给捎上而已,反正回去是空车,有什么不行的……咦,等等!
    回去是空车,岂不是说,如果这个粉条真是稀罕物的话,放在应祥县城也能卖得出去,那他们就可在回程的时候运送上些粉条,再在县城脱手……
    所以这石渣场的东家是想利用自己这些人的空车,再跟亨通脚行做笔生意?
    “包在我身上了……不过我们东家能不能答应,我也不能打包票啊!”
    话虽如此,可以他对东家的了解,东家本就是个爱琢磨各种门道的,再加上东家家里,也开着杂货铺子呢!
    到了这会儿,其他反应慢点的车夫也回过味来了。
    嗯,怪不得突然请他们吃好吃的呢,原来是为了这个!
    不过他们都挺乐呵。
    “小哥,你们村还有什么其他的特产,不如都拿出来给我们见识一番呗?”
    封大牛也不慌,笑嘻嘻地拱拱手,“有的有的,下回再给大哥换一种,时不时地换个花样,才有惊喜么!”
    两个少年把这伙人和车马给送走,天也要黑了。
    两位妇人边说着话,边走进了窝棚,开始准备给石渣场的人煮大锅饭。
    在工场那边辛苦修房的人很快就要下工,给他们吃的,肯定不是稀汤了,得炖大骨汤配着饼子。
    两个少年,也没闲着,就蹲着帮着烧火。
    “大牛哥,你胆子可真大!”
    刘小哥就特别佩服封大牛,他跟人家是同岁,只不过月份少了一个月而已,可看人家,又会算术,又能写字,跟那些看着横眉竖眼的车夫对答,一点也没带怵的。
    就那个向他们推销粉条的活儿,就是王东家吩咐的。
    他一见那么多生人就张不开嘴,而大牛哥说起来却是一套一套的。
    “这有什么,你多学学就行了。”
    封大牛自打去年夏天就开始学习。
    司娓娓教了点,王大军有空的时候也教点。
    都是比较实用,现学现就能卖的,封大牛的学习兴趣就很高,他也比年纪小的弟弟妹妹更努力用功。
    过了一年,他十五了。
    自觉已经是大人的封大牛,自然不太想再跟年纪小的弟妹们做一样的活儿。
    正好东家们又要修石渣场,又来了一批新人,那些人里头,除了家里年纪小的娃娃放在卫星村,就都被放到石渣场来干活。
    卫星村那些壮劳力,也来石渣场帮着干了一天的活儿。
    住的屋子修起来以后,石渣场的所有活,就得新来的这些人干了。
    本来在这边招呼车夫的就是刘小哥。
    刘小哥一家子都在石渣场,因刘小哥已经十五岁,能顶半个大人了,所以就给他派了这活儿。
    光是记一下每天来的大车数,看看大车里的矿渣量足不足,再招呼他们喝个汤而已。
    本来很轻闲很简单,可刘小哥嘴笨,又记不清账,而石渣场的人手又不足,司姐姐就来问封大牛,愿不愿意去石渣场干一段时间的活儿?
    封大牛能在荒年里头护住弟妹,四个孩子没饿死,那自然跟普通的少年不一样。
    心志坚定,聪明机灵是肯定的。
    他立马就表示愿意去。
    司娓娓就把这个接待外加点数的活儿交给他了。
    同时也让他帮忙带一下刘小哥。
    刘小哥儿其实也不笨,一家子都是庄子上的庄仆,也不是什么富户,只不过他爹娘只生了他一个独子,平时有什么好的都紧着他,就算是全家被卖了,也基本都在一处,一直被庇护着,刘小哥儿没有独立锻炼的机会,可不就没法子跟封大牛比呗。
    刘小哥一开始心里还有点小想法,但这点小想法在看到封大牛给他耍了一套利落的拳法之后,立马反转,从此恨不得拜对方为带头大哥,那是言听计从。
    这会儿刘小哥儿跟封大牛一起烧火,都要见缝插针地请教白天里跟他学的字。
    “嗯,大牛哥,我肯定好好学的……白天你教我的三个字,是不是这样的……”
    他说着就用柴火在泥地上写划。
    正是银铁铜三个字。
    初学乍练,难免有丢三漏划的地方,封大牛就给他指出来,耐心地在地上示范。
    两个正在揉面的妇人互相看看,都不约而同地不弄出声响。
    灶中火苗哔剥作响,火光映着少年们的脸,神情稚嫩而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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