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倌
带了孩子上门的女子入室后, 小姐公子齐齐将目光转向那跪地的女子身上, 看着那抱了孩子的女子一眼, 几声惊艳的叹息之后,又是低语交谈, 只是眉眼频频向那女子瞥来。
端和抬首望了一眼,那女子确实让人惊艳,眉目远山含黛似是含了江南刚融的春水,似乎能从里面掬出一捧清泉, 双唇似染了桃汁般泛着珠光,面容小巧精致。只是怀中抱着襁褓,让人不免唏嘘如此美人居然已是人妇。
那女子手中抱着襁褓中的幼儿轻摇,似是在安慰怀中幼儿不要哭,怀中幼儿抱着手指吸允, 在母亲的注视下呵呵地笑了, 白嫩的胳膊在空中挥了挥。看着十分瘦弱。
端和没有再看,盯着脚下石板的花纹描了一圈又一圈,那姑娘看着最多十六,抱孩子的姿势却是十分熟练,还有对着孩子轻柔的动作与眉目见和蔼的笑, 带给她的只有怪异, 怪异无比。
她的思想里这般大的人还在上高一。
安抚好自己怀中孩子,赵如兰才对着上首位横眉冷目的尚书夫人一拜, “宁江府赵氏如兰拜见夫人。”拜完了闻人夫人, 还转头拜了一下闻人景, “见过闻人公子。”
闻人景心下冷哼,还真的是见过,虽然记忆不怎么美好。闻人景双手放在膝盖把玩,到底没给美人摆脸色,点了点头,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又见她抱孩子抱的累,温柔的出言,“这孩子你抱着沉,还是交给婆子抱吧。”
闻人景话落,赵如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婆子上前,将那孩子强硬的从女子怀中分开。
赵如兰还没有反应就见孩子到了身后凶神恶煞的婆子手里,才到婆子手里就已经发出了阵阵啜泣,只是声音小小的不影响人,幸而那婆子很会哄小孩,不过几下幼儿就停下了啜泣,声音越来越小。
端和看着闻人景面上几欲溢出的温柔想翻白眼,这货果然在装了。再不济闻人景都同在宁江待了八年,去个青楼都能让人怀上自己的孩子他就不是闻人景了。
“郡主姑姑在笑什么?”端稚压低了声问。
自这场闹剧开始端稚皱着的眉头就没有下去过,礼部尚书之子在外□□就不说了,居然还让人在外生下孩子,如此作风哪家的姑娘会想嫁过去。这个初夏宴简直就是瑞京的笑话!只是她没有忽视掉郡主姑姑眉间笑意,虽然是低头去笑的,可两人挨的近,她自然看得到。
“只是想着闻人景在宁江呆了八年都没闹出个孩子,这才回来就有人闹上了,有些凑巧罢了。”
“那是有人故意为之?”
初夏宴上备了果酒,桃花酿与荔枝酒,端和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浅酌一口,“不清楚。”她只是觉得凑巧,背后有没有人她不知道。
端稚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稍微舒展了些。
闻人夫人的脸色自如兰进门的一瞬就已经沉了下来,她看过多少人,怎么会看不出这女人举手投足间的媚色,一看就不是什么清白人家的姑娘,只是看着婆子怀中的低泣的幼儿面色又沉了几分,没有一丝喜色,“你对我府上下人说这孩子是我儿的,可有证据?尚书府可不是谁都能抱个孩子来认亲的地方。”
闻人景是自己一手看着长大的,虽然不着调可让秦楼楚馆里的人生下孩子段然是不可能的,这女人也不知抱着谁家的孩子就敢来尚书府认亲。
“如兰自知配不上景公子,可衡儿确实是见过闻人公子后怀上的,衡儿脖子上的还是闻人公子为我刻的玉琵琶。”赵如兰低垂着头,露出曲线优美的脖颈。
身后抱孩子的婆子已经从孩子小小的襁褓中伸出手拽了一下,与幼儿脖子上的银项圈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众人一看,当真是个玉琵琶。
啧,果然练了手艺去给美人刻了小物件儿。端和手里端着茶杯隔着额间碎发睨了一眼闻人景,还好不是刻了美人像,要不然这证据都拿不出手。
“闻人公子亲手刻的?”
“我看那玉琵琶刻得极为精巧,闻人公子居然会为女子刻这些。”
“你看那笑琵琶上还有螺钿装饰,五弦也是极为纤细,真是想不到居然出自闻人公子之手。”
“幼时常听话本里有夫郎为女子做簪,还觉得假,如今一瞧居然当真有此事。”
“......”
端和坐在女眷一列,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这女的是闻人景自己找来的托,怎么画风就成了这样......
闻人夫人面色如墨,“那里见过的我儿。”
“秦淮楼。”赵如兰不卑不亢地开口。
闻人夫人闻声以手拍桌,厉声道:“既是勾栏之地出身,老鸨没有教过你们如何避孕?抱着孩子前来到底是何居心?!”
赵如兰闻言猛地抬头,似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赫然怒目,“如兰虽身在勾栏,却是清倌出身,祖辈先前也是读书人,只是家道中落沦落至此,夫人怎可凭秦淮楼三字就将如兰喻为风尘女。”
赵如兰说完,怒气收敛,换上悲怆,也不争辩自己的身份了,凛然开口,“闻人府乃瑞京望族,如兰卑贱也不敢妄想入了府上,只是衡儿确实是府上血脉,如兰卑贱,但是身为人母还是想为儿子求一个名分,让他玉食锦衣安然长成——只求夫人看在衡儿是府上血脉的份上,收了他吧。”语罢跪地稽首。
赵如兰一言一语都像是能挖出她的心来作证一样,言语真诚又满含不舍,似乎真的是一个走投无路只想给儿子未来的母亲。
“这孩子多大了?”闻人景终于开口了,闻人夫人本来还想说什么,就被儿子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赵如兰听他的话以为此事可以了,当下转过头看他,“一岁五个月了。”
闻人景一手依在扶手上撑着脸,坐姿随意,想了想道,“那就是去年三月怀上的?”
赵如兰似是想到了什么,面上一红,垂下头去轻轻点了点,“是。”
“初次?”闻人景笑了笑。
赵如兰还未来得及羞,宴上不少千金已经羞的面色通红,偷偷用帕子遮了好几回面,她们只是来见见瑞京的天之骄子,怎么一不小心就听了这些风流韵事。
当然,这些人中不包括端和。
与女子的羞怯不同,庭上男子倒是听的极为酣畅,脑中甚至已经有了画面,听着这两个字还有人对着闻人景挑了挑眉,兄长厉害啊。
赵如兰面上更红,几欲滴下血来,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就是闻人公子买了如兰的那一夜,如兰是清倌,自然是初次。”
“那此人是谁?”庭外传来一道清冽的嗓音传来,声线特殊。
兄长的声音!端和眼前一亮,赶紧看了过去。
端祀如月的面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鬓似刀裁,眉眼疏朗,一袭飞鱼服与顶上乌纱衬的整个人更多了几分清冷,鸾带上悬宫禁金牌,腰配绣春刀,皂靴落地身形修长。身后还跟着几名缇骑,只是手上拽着一人。
端祀今日去了锦衣卫下北镇抚司任职,他暗里的身份虽然是影察司掌事,可明面上不能只是瑞王世子,所以如今的身份是北镇抚司的正五品千户。
赵如兰本来羞红的面上突然一僵,红色以肉眼可见之势褪去,不止如此,整个人还抖了抖。
被缇骑扔在地上的是一名书生模样的人,身形瘦削。面上清瘦似是刷了一层灰白,没有血色。头戴方巾,着襕衫,被缇骑扔到地上后居然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此人是谁?”端祀又闻了一句,只是一脚踩在了那人背上,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爬不起来就别起来了。”
“如兰姑娘果然是清倌,居然会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雏儿。” 闻人景见端祀来了也笑了,好兄弟办事效率果然快。再说了他睡过的人女人多了去了,她是不是个雏儿自己一看便知,居然还想骗他给别人养儿子,笑话!
闻人景从座椅上起身,走到那抱了孩子的婆子面前,逗了逗那襁褓中瓷白的幼儿,“去年三月怀上的,可这孩子看着倒像是去年一月就怀上了呢。”小儿长得快,三月之差可不是一点半点,那抱孩子的婆子可是育儿高手,不过是个饿小了的孩子,有什么看不出的。
端祀脚下之人已经被其一脚踩的说不出话来,咳了几声才从地上露出个头来。倒是长相不俗,勉勉强强算的上好看。
赵如兰全身一冷,整个人已经被恐惧支配,瞪大了眼盯着白底平头皂靴下躺着的人,他不是在家里等着的吗,瑞京如此之大,他是怎么被人发现的!
“手法如此拙劣就敢给我塞儿子,不知道容易死人吗。”闻人景对那地上沾了灰的脸不正经地笑了笑,说道。
参宴属意闻人景的姑娘皆是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真的在外面有子,要不这长子之位不就没了吗。
闻人夫人面上冷意也收了个干净,看着身着飞鱼服的瑞世子一笑,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瑞王妃的一双儿女都优秀的让她想把自己儿子给扔了再捡一个了,说不定捡的都比这个好。
“只是不知道你们两个蠢货是怎么买通的府里下人的。”闻人景面上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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