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又一村(4)
林苑。
“卿之,你当真要这么做?”宋老夫人担忧的看着宋维钧,“睿阳这几日睡得极不安生,奶娘照顾的再好也比不上亲娘在身边。”
“娘,您不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清初,而我又不能时时保护她,今天出了个汪倾民,暗处里不知道还有多少个汪倾民,现在外面又在传我是为了清初才逼走日本人、枪毙汪家父子,人人都知道她是我的软肋,如今我只能让她先离开一段时间,才能让别人以为清初已经不重要,这样她才能彻底安全!”
宋老夫人极力反对宋维钧这么做,“你把她送出北平不就行了,或者让她随我回扬州,睿阳不能没有母亲啊!”
“您放心,我只会让清初在梨园待一晚,明日休书一上报纸,我就让严邵送她出城,等风声过了,我立刻就把她接到我的身边。”宋维钧将休书写好,交给门口的士兵,“去,把这送去各大报社,不论花多少大洋,明日必须上报。”
宋老夫人语重心长地劝他,“你这样也未免太过狠心。”
“娘,其实我比你更舍不得清初。从前是我太不小心,将她推到风浪尖上,我不能再让人伤害她们母子。”
宋老夫人拍拍宋维钧的肩,“等这件事过去以后,你好生哄哄她,清初不是不讲理的人。”
宋老夫人离开,只剩宋维钧一个人留在书房里,宋维钧看着桌上他和清初的照片,内心无比煎熬,没人理解当他知道清初被抓走时的焦急与无奈,她就在家里被人活生生带走了,是他没能保护好她,清初,不管你怎么怨恨我,只要挺过这关,我任凭你处置。
严邵推门而入,宋维钧抬头问他,“事情都办好了?”
“是,我已经把太□□置好。”
“严邵,你说,我们这样做对吧。”
严邵第一次见宋维钧在做决定时如此摇摆不定,“二少,一切以大局为重。”
“好了,你下去吧。”宋维钧站起身,看向窗外,习惯性地点烟,一想起清初不在家,他还要照看睿阳,又把烟放下。
第二天一大早,清初还未起床,陆扬拿着报纸怒气冲冲地冲进念依家的大门,“念依姐,念依姐……”
“嘘,小声点儿,清初还在睡呢!”念依拉着陆扬的胳膊,拽到远离清初窗口的枣树下。
陆扬悲愤交加,把手中的报纸递给念依,“他……他竟然要休了阿初,还污蔑阿初和汪倾民通奸!”
“什么!”念依大惊失色,拿过报纸,只见上面写着:宋维钧亲笔休书。宋维钧只呈上了一份休书,各家报社胡乱造谣,说什么宋家五太太暗中勾结汪家父子,奸计不成反被宋维钧一网打尽。
“胡说,胡说,这个王八蛋,竟然这样对清初,混蛋……”念依气极,想起昨夜陆师傅的话,眼里蓄满了泪水,瞬间杀气腾腾。
陆扬也是火冒三丈,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我要杀了这个混蛋,阿初她……念依姐,你千万不能让阿初知道!”
陆扬转身就要离去,念依立刻拉住他,“陆扬,不行,你不能去,他现在刚刚打了胜仗,士气正足,又是赶走日本人的大功臣,深得民心,你根本接触不到他的,我们……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清初。”
陆扬颓然蹲下身子,双手抱住头,“怎么办,怎么办,我什么都帮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她受罪……”
清初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清初揉着惺忪的眼,看到念依正坐在她的身边,“姐,都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念依温柔一笑,“看你睡得香,舍不得叫醒你。”
清初亲昵地抱住念依,“还是姐姐对我最好了。”
念依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快起来,陆扬特意给你做了早饭。”
清初放开念依,脸色一片暗淡,“他做的饭,我还有资格吃吗?”
“瞎说什么,快起来吃饭。”念依帮她把被子叠好,随后又带着清初进了厨房,陆扬已经摆好了碗筷。
清初看见他,有些局促,念依拉她坐下,“快吃吧,我们早就吃好了。”
饭菜都是清初爱吃的,清初心里高兴,吃完早饭,陆扬从兜里拿出两张电影票,“阿初,一会儿我领你去大众影院看电影吧。”
清初不假思索就要答应,可是心下一想,一会儿严邵还要来接她,只能摇摇头,声音蔫蔫的,“陆扬,你还是去找别人吧。”清初低下头,想回自己的房间,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亲近他。
“阿初。”陆扬挡在她的面前,欲言又止,“我……”
清初抬眼看他,只需一眼,就发现了他的异样,“你和姐姐是怎么了?一大早就怪怪的。”
陆扬挠挠头,露出笑容,“没什么,没什么,你别多想,我就是想请你看电影。”
清初用审视的目光看他,“真的假的?”
陆扬讪笑,眼神有些躲闪,“当然是真的。”
“你骗我!”清初抿着嘴,他们两个认识了十几年,她对陆扬的各种小动作早已了如指掌,“再也不理你了。”清初转身就走。
“阿初,阿初……”陆扬在身后急急地喊道:“我就想多留你几天。”
清初听了,停住脚步,嘴角情不自禁扬起,心里像吃了蜂蜜一样甜,慢慢回头,含笑对陆扬说:“真的?”
陆扬有些羞涩,“当然是真的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清初伸手打了他一下,笑骂他傻,又觉这样不合礼数,悄悄退了几步。陆扬知道她的顾虑,也并没有上前,只要阿初还是那个阿初就好。
严邵刚刚推开门,就看见陆扬和清初的隔空相望的画面,两人含情脉脉,虽然隔得很远,但是丝毫没有疏离之感。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情比金坚?严邵有些生气,刻意抹去心底的不自在,硬生生将这和谐的气氛打破,“五太太,该回府了。”
清初的眼珠似乎颤了颤,即使心中有万分不愿与不舍,但还是淡淡开口,“我知道了,我去和姐姐说一声。”
陆扬看见严邵,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想起早上的报纸,撸起袖子就要动手,“你还好意思来,我绝不会再让你们轻贱阿初!”
“住手!”念依站在屋门前,不怒自威,“严长官,今日的报纸说得已经很清楚了,您这样做,似乎不大合理吧。”
清初听得一头雾水,懵懂地望着念依。
严邵很快明白清初还不知内情,装作不懂的样子,礼貌笑道:“叶小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二少只是吩咐让我接五太太回家。”
念依拉住清初的手,对着严邵毫不客气:“滚出去,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宋家的任何人!”
严邵早就料到念依会大怒,不过好在清初还不知晓,“叶小姐,我知道你不想让五太太伤心,但若她留在这里,我想你们并不能保护得了她。”
“你……”念依一时语塞,她知道严邵是在威胁她。
“叶小姐放心,二少定不会让太太受伤的。”严邵打开大门,对清初做了个“请”的动作。
清初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着严邵的意思离开了。陆扬目光殷殷地看着她,清初狠狠心,别过头去。
汽车刚刚发动,就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爆炸的前一瞬间,严邵拼尽全力将清初从车中拉出,紧紧护在怀中。
爆炸的余力将两人弹射出很远,司机当场消失在熊熊火焰中,严邵的后背几乎全被烧焦,不省人事,两人滚落在地,转了几圈,停留在草坪上,清初也因剧烈的震动晕了过去。
念依和陆扬听到声响,迅速跑了出来,看到已经炸裂的汽车,念依顿时瘫软在地,眼睛没了焦距,陆扬大喊:“阿初!”
陆扬弯腰去扶心神恍惚的念依,刚好看到了不远处草坪上的严邵和清初,“念依姐,你看,你看,阿初在那……”
念依像是中了邪般迅速回神,看见清初的身影,急忙和陆扬跑了过去,陆扬用手指探探清初的鼻尖,惊喜大喊:“还活着,还活着……”
陆扬抱起清初,朝家门奔去,念依看到一旁身负重伤的严邵,稍作思考,喊来伙计,将严邵送去医院。
清初被陆扬送去了一家门面较小的诊所,多亏了严邵的舍命相护,清初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但也头部受了重伤晕了过去。好在没有伤到要害,又得医生及时医治,清初并未落下残疾。
知晓清初没事,念依和陆扬同时放下心来,念依因短时间内经历了大喜大悲,身体一时支撑不住,也昏了过去,叶师傅将她送回梨园休息。
陆扬守在清初的身边,寸步不离,紧握清初的手,“阿初,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可一定要好好的。”
军务局。
宋维钧接到医院的电话,心下大惊,立刻起身去了医院,严邵正在抢救,等到了晚上,医生才从急救室里出来,“二少,严长官的命是保住了。”
宋维钧向医生道谢,医生受宠若惊,护士推着严邵进了重症病房,宋维钧看到后背几乎溃烂的严邵,怒不可遏,“查,给我查,赶快给我查!”
身后的士兵被宋维钧的怒气吓到,战战兢兢道:“是。”
“备车,去梨园。”宋维钧坐在汽车上,单手支头,虽面上平静,内心早已七上八下,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清初应该没事,若她有事的话,念依早就把她送去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