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奚苒摇头,咬了下唇。从来,她都不怎么喜欢麻烦别人,便干脆利落地拒绝他关心:“没有,我很好。”
    “……”
    “但是……”
    奚苒犹豫片刻,到底是忍不住,将心里话说出来,“我总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说不上什么原因,好像是心理作用。”
    病房门外。
    贺铭遥正要开门。
    听到这话,整个人一僵。
    蓦然,他好像丧失了力气一般,默默放下手,沉默地站在原地,再没有动作。
    奚苒变成现在这样,说出来的话,也显得天真而残忍。
    轻轻松松,就能扎得他心口鲜血淋漓。
    一场婚姻闹到这地步,两人必然都是遍体鳞伤,不死不休。
    伫立十来分钟。
    贺铭遥动了动手腕,敲了下门,推开。
    奚苒转过头来,望向他,目光清澈陌生。
    贺铭遥没动,只站在原地不靠近,平静地喊了一声:“徐明。”
    徐明应声。
    连忙站起身,走到贺铭遥旁边,反手阖上门。
    将奚苒视线挡在里面。
    “贺总。”
    贺铭遥抿唇,“嗯。她怎么样?”
    徐明答得仔仔细细:“已经吃过饭了,没说什么话,也没有再说头不舒服,只说感觉肚子难受。贺总,您的晚餐厨师也做好一起送来了。”
    贺铭遥:“知道了。周远呢?还在外面?”
    “是。一直在楼下,我已经吩咐过保镖,不会让他过来。”
    贺铭遥垂下眼。
    “好。你下班吧。”顿了顿,“出去的时候跟周远说,让他明天再过来探病,今天太晚,不要等了。”
    ……
    徐明走后,病房里还留有几个保姆。
    但因为这病房算是大套间,除却陪床房外,旁边也有小房间给护工睡觉。
    贺铭遥挥了挥手,四平八稳模样,示意他们离开。
    旁人鱼贯而出。
    他才沉默着、坐到奚苒病床边。
    奚苒暂时活在24岁,看到贺铭遥,心情还是有点复杂,整个人都往后缩了缩。
    贺铭遥检查了一下点滴速度和镇痛泵,又掀开一点点被角,替她那只打了石膏的腿变了变姿势。
    动作自然,仿佛亲密无间。
    奚苒脸已经烧得通红。
    磕磕绊绊开口:“那、那个……不用……”
    她想说,不用麻烦。
    贺铭遥表情平淡,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棵树,气质挺立而低调。稳稳地做完最后一个动作,内心做了决定。
    “奚苒。”
    他轻轻叫她。
    奚苒愣愣地“嗯”了一声。
    贺铭遥:“肚子还难受吗?”
    “……有一点。”
    他侧过脸,不看她,默默握紧了拳头,说:“车祸里,你还流了一个孩子。”
    奚苒瞪大了眼睛。
    哪怕暂时失去这段记忆,但那种心痛感,还是如约而至、从心底浮起,将她整个人击溃。
    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贺铭遥:“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也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
    “其实,在车祸之前,我们正在吵架。我对你不好,你想离婚。”
    他声音不急不缓、慢条斯理,却更显得沉重,“听说你失去了片段记忆,我承认,我是有点庆幸的,庆幸你忘了很多事,这样我们就能从头来过。”
    奚苒直愣愣地望着他。
    气氛停滞半秒。
    贺铭遥抿了抿唇,才继续道:“但是没办法骗你。”
    “贺先生……”
    “我爱你。奚苒。”
    别的也再不能说更多了。
    他想。
    翌日。
    周远来看奚苒。
    贺铭遥欲言又止半天,到底还是避开了。
    奚苒记忆还是没什么恢复症状,见到周远,很是诧异,“……周远学长?你怎么来了?”
    周远已经从徐明那里知道了情况。
    挂上招牌式笑容,坐到旁边,指了指,示意奚苒看他手臂。
    他解释:“因为,我就是车祸里那个不靠谱的司机啊。”
    奚苒:“……”
    “你真的全忘了?还是……”周远压低声音,“是骗贺铭遥的吗?”
    奚苒眨眨眼,咬了下唇,摇头,“抱歉,真的不记得了。”
    周远脸上露出些许苦涩。
    很快又调整回来。
    “那你还会和贺铭遥离婚吗?”
    这问题,奚苒实在没法给出答案。
    她还没有自己已经结婚的实感,偏偏贺铭遥告诉她,她不仅结婚了,还流了个孩子。
    这样想来,好像实在荒谬。
    周远也没有咄咄逼人、妄图得到什么答案,而是转而说起了其他事。
    “我把你之前在我们公司写的剧本带来了,你可以看看自己的作品,回忆一下。不过,剧还没有开拍,这可是机密文件,一定要要保密哦~”
    周远留下一个u盘。
    没再说更多,起身离开。
    奚苒恍恍惚惚,靠在床头,阖着眼,脑海中肆意翻腾。
    ……
    奚苒在病房里住了两周。
    这两周里。
    贺铭遥将国内外专家悉数请来,给她做诊断。
    到最后出院时,奚苒小腿已经拆了石膏,身上伤口好得七七八八,再照脑ct,淤血基本也散了。但还是没有一丝一毫,要想起来这几年记忆的迹象。
    贺铭遥对她说:“是老天要我们重新来过。”
    奚苒犹犹豫豫地看向他,张了张嘴,半天,才低声问道:“那孔熙呢?”
    贺铭遥顿了顿。
    冷下脸,“奚苒姐姐,别再提这个名字了。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是讨厌的人。”
    他叫“奚苒姐姐”时,语调和平日会有些不一样。
    总像是带了几分勾人,沙沙哑哑,好像精酿葡萄酒一般,很是引人沉醉。
    奚苒咬了咬唇,不说话了。
    车停在医院楼下。
    奚苒虽然拆了石膏,但还带着支架,不太能下地走路,要慢慢复健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原样。
    贺铭遥将她打横抱起,步子迈得很稳。
    两人身体一下子贴得极近。
    男人心跳声蓬勃,“怦、怦、怦”,一声一声,在她耳边回响。
    奚苒又觉得小腹泛起一阵痛感,不自觉拧起眉头。
    倏忽间。
    贺铭遥注意到她异常,立刻问道:“哪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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