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奚苒沉默下来。
    良久。
    她声音有些沙哑,“你都知道了吗?”
    “……嗯。”
    奚苒垂下眸子,掌心放在肚子上。
    她体质特别,十周还未十分显怀。加上编剧部门工作压力大、吃得又多,办公室所有人身材都有些走样。只是肚子上鼓出来一些,好像也没法引起任何怀疑。
    咬了下唇,奚苒轻轻开口:“学长,你是唯一一个知道的人,可以帮忙保密吗?”
    周远心情复杂。
    点头。
    奚苒轻轻笑了一声,眉眼依旧温柔。
    周远能感觉到,心脏像被一只手轻轻拨弄了一下,怜惜之意几乎要克制不住地满溢出来。
    他拉了椅子,坐到奚苒旁边。
    踟蹰许久,才低声问她:“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奚苒:“嗯,不太方便。”
    “因为要离婚?”
    “……”
    或许是因为气氛太过平和。
    或许因为周远已经知道了太多,有种破罐破摔心理。
    亦或许,只是因为憋闷太久,所有事都潜藏于心,找不到发泄口。
    奚苒竟然真同他讲起缘由。
    “我想离,他不愿意,要是有孩子,更加离不了。无论是法律上……还是其他方面。”
    贺家家大业大,贺铭遥霸道惯了,要想把她捆在身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现在,他还愿意和她推拉纠缠,没有用些极端手段,可能只是因为他真的对她有那么一些“感情”。但与尊重无关。要是知道有了孩子,贺铭遥必然会以此作为借口,用一张网,将她密密实实地拢起,再无力喘息挣扎,挣脱牢笼。
    奚苒非常了解贺铭遥。
    “我连自己都没办法照顾好,又怎么能带它来这世上,一起受苦呢?”
    说着,她笑笑。
    霎时间。
    周远一把握住她手腕,严肃地说:“别笑了。”
    奚苒抬头,瞧他。
    周远:“不想笑就别笑了。”
    “……”
    她缓缓地、缓缓地敛起笑意。
    “我之前看过一些资料说,女人在怀孕时,会分泌出某种激素,让她本能的保护孩子,这是人类繁衍的本能。”
    周远难得没有插科打诨,严肃起来,接着说:“奚苒,这是大事。我刚刚来之前也问了医生,她说你现在这个月份,做手术已经很不安全了,当然,生育只会更加危险。我说这些,并没有要帮你做决定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做选择的时候,要遵从自己的内心。”
    他叹气,“你的眼神告诉我,你现在很难过,也很害怕。”
    “……”
    恰好,护士敲门进来。
    那个大肚孕妇哭哭啼啼,被抬上担架车,送进手术室。
    奚苒能听到她哭腔里在说什么。
    她说:“别杀我的孩子。求求你们。”
    ……
    在周远鼓励目光中,奚苒咬住嘴唇,拼命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她永远都在衡量、在盘算、在计划,为了能让未来的路走得更顺畅、更如意,却没有认真考虑过自己内心想法。
    要,或是不要,在奚苒看来,她无法做主,要由现实来做主。
    周远却说,你要遵从内心。
    可是,目前这种状况,要让她如何遵从呢?
    静默许久。
    周远在她神情里得到答案。
    收紧手指,将她手腕握紧了。
    他说:“我可以帮你。”
    “……”
    “你要是想生这个孩子,我可以帮你。不仅仅是钱、工作方面,还有你的……丈夫那边,你不想让他知道孩子存在,想和他顺利离婚,我也有办法。”
    奚苒:“什么办法?我想要一劳永逸的那种,学长,你也有办法吗?”
    “嗯,有。”
    “……”
    四目相对间。
    奚苒已经做出决定。
    第37章 37
    奚苒去挂号窗口退掉手术预约。
    跟在周远后面, 离开医院,坐上车。
    两人打算换个地方说话。
    这个点还没有到下班高峰,又非市中心路段,车流疏落。
    时不时会有豪车从旁边飞驰而过, 似乎在向世界炫耀、金钱带来的优越性能。
    但周远开车,一贯稳稳当当,哪怕前面空旷, 也不加速不超车,乘客舒适度满分。
    车厢内,气氛微妙。
    迟迟无人说话。
    奚苒低眉敛目,看似平静, 手指却无意识地紧紧蜷缩在一起。
    到这时候,她已经有些后悔。不该病急乱投医、将旁人拉到这浑水里来,破坏人家安稳生活。
    她一直是一个人, 独立自主惯了, 并不喜欢麻烦别人。
    无论周远有什么办法, 到底还是和他自己摆脱不了关系。
    奚苒不知道贺铭遥会不会迁怒于他。
    想想就让人担心。
    沉默良久。
    还是周远开口,打破这份寂静。
    状似无意地随口笑道:“说起来, 我也没想到, 学妹居然嫁给了贺家太子爷, 还挺意外的……哈哈哈。”
    团建那天,他第一回 见, 就认出人来了。
    虽然灯光不甚明亮, 但贺铭遥那张脸, 只要是看过财经新闻,一般人都没法认错。特别是人在江城,贺家作为江城首富,知名度还是够高。
    奚苒咬了下唇。
    垂眸。
    贺铭遥在上学时,作为贺家直系少爷,确实有被人戏称过“太子爷”。太子可以有很多个,谋权篡位、兄弟阋墙,但最终赢家只会有一个。
    他在旁人虎视眈眈目光中、杀出一条血路,全盘接手贺氏之后,就没再被叫过“太子爷”了。
    若是没有闹离婚,奚苒肚子里这个宝宝,可能就会是贺家新一任“太子爷”。
    人生唏嘘。
    想来,许多事,都难免离谱。
    ……
    奚苒没有回答,周远笑了笑,表情看起来难得有些尴尬。
    汽车又开了二十来分钟。
    在一家私房菜馆门口停下。
    周远熟门熟路,将车钥匙交给门童,下车,带奚苒七弯八绕地往里走。
    店门外看起来普普通通,里头却别有洞天。
    老板似是在小独栋里面建了个完整中式庭院,亭台楼阁样样俱全,虽然面积有限,都是迷你版,但韵味十足,食客走在回廊里,还能听到小桥流水声。
    任凭奚苒多少烦恼缠身,在这般画面里,眼神也难免被古韵吸引,少了几分郁郁寡欢。
    周远要了个包间。
    包间也是仿古装潢,推开门,入目处是一面刺绣屏风。
    周远替奚苒拉开靠背实木椅,在她对面坐下,同服务生说:“麻烦你们老板做些饭菜,简单爽口一点,谢谢。”
    两人本也不是来吃东西。
    服务生鞠了鞠躬,悄无声息地阖上门,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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