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盛欢就这么看了兄长许久,而后似是想透了什么,忽而一笑,一抹璀璨自她眸中亮起,笑容潇洒肆意。
她想要阿爹跟阿兄都好好活着,一家三口都好好的,还想看阿兄娶妻生子。
既然两世的生活迹轨截然不同,那么这一世,她不想以卵击石,再度赔上自己的一生,因为自己的自私又害死阿爹阿兄,害得盛家走上绝路。
盛欢走上前,正准备将手中暖热的袖炉塞给兄长,就见到一名青年从黑漆齐头平顶马车上下来。
青年有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身姿颀长清绝,一袭玄色锦袍,披鹤氅裘,举手投足温雅有礼。
容貌可说和盛煊不相上下,皆是俊俏至极的美男子,却仍远不及太子的俊美无俦。
盛欢微微一愣。
不久前,她已梳理完两世记忆,知晓这名青年就是造成今生巨大改变之人。
这一世,除了阿兄变得勤学,突然想要考取功名以外,她的生活和前世没什么不同,直到三年前……
盛煊发觉妹妹的异样,抬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低声对着管事又交待几句,接过一旁小厮手上的油纸伞,向前迎去。
“宁兄。”盛煊撑着伞,眉眼几分讶异,“你……宁兄今日不是有约,怎么突然过来了?”
三年前,宁绍亲带商队下江南遭遇劫商,盗贼穷凶恶极,皇商护卫队死伤惨重,宁大公子命在旦夕。
当时盛家父子正好带着自家商队行经过,两人将人救下,他因而得保一命,而后与盛煊相熟,称兄道弟。
这些都是前世不曾有过的事,也是从救下宁绍开始,两世的命运才逐渐有所不同。
按前世的时间线,她应该是在明年的夏天与阿爹出门时,才会遇到凌容与并且救下他。
可这一世,显然和前世完全不同了,她因为进京投靠阿兄,提早遇到了还未失忆的太子。
盛欢思绪原已飘远,却忽地被宁绍的声音给拉了回来。
“听人说伯父与盛姑娘遇上了永安侯嫡女。”只见宁绍温雅一笑,话说的含蓄。
这朝野上下无人不知永安侯夫妻鹣鲽情深,夫妻俩膝下就一双儿女。
永安侯当年许诺妻子一生一世一双人,便真待她极好、娇宠入骨,这十几年来就只有她一个正妻,后院不曾有过其他女人,京城人人称羡,永安侯因而得了个‘痴情郎君’的美名。
儿子赵杰如今就跟在太子身边做事。
女儿赵舒窈则被永安侯夫妇如珠如宝的捧在手心,千娇百宠的养大,今年三月方及笄,性子还算天真浪漫,却已被宠得有些过于娇纵跋扈。
宁绍身为宁家嫡子,从小耳濡目染学习商人间的应退之道,很懂得察言观色,与赵舒窈打过几次交道便知晓她真正的脾性为何。
在外头,赵舒窈虽有着大家闺秀的婉约端庄,却纵容下人嚣张跋扈,寻常人若是冲.撞了她,通常不会好过。
盛家父女两人的性子都软,矜持而温和,赵舒窈的大丫鬟仗势欺人惯了,若没人出面阻止必免不了一顿羞辱。
宁绍担心他们一入京便吃了亏,才会一收到消息便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没想到赶到时已经解围,可没见着人,他心里终究不放心,才会特地过来盛宅一趟。
盛煊闻言微微一怔。
刚才他们就在京城大街上,宁氏商行遍布京城多处,到处都有宁家的人,短短时间就收到消息倒也不奇怪。
宁绍显然是一得知消息,就立刻赶来替盛家父女解围,才会不知道后来遇到了太子的事。
盛煊若有所思,看了抱着暖炉站在大门,早已出落的亭亭玉立妹妹一眼,笑了笑:“雪下的大,宁兄还是先进屋再说。”
宁绍在盛煊的招呼下进了屋,与盛欢擦身而过时,微微侧目。
青年黑眸明亮,清绝温雅,白皙俊美的脸庞带着一抹清浅笑意,一张脸好看的紧。
盛欢颔首,朝他福了福身,唇角一抹淡淡微笑。
宁大公子毫无准备,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整个人飘飘然,傻愣在那。
他本意是想在盛欢面前留个好印象,之前几次两人如此擦身而过,盛欢从未有过任何表示,却不想这次竟意外得到佳人一笑。
宁绍喉头滚动,心跳竟不自觉快了几分。
盛煊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妹妹,好笑的唤了他一声:“宁兄。”
宁绍这才惊觉自己失态猛然回神,大步走向盛煊,耳根悄然无息的红了起来。
※
宁绍被迎进去,刚坐下与盛家父子聊不到几句话,就又听管事进来通报,说有人拿著名帖前来拜访,祝贺盛家新居落成。
盛欢心中诧异,他们在京城应该没有任何亲戚才对,又怎么会有人前来道贺?
盛父笑着接过名帖,看了一眼,脸色明显变了。
“我这就去……”盛父慌慌张张就要起身,转头瞥见宁绍才又冷静下来,可坐回去却已有些语无伦次,“不不不,去,快去将人迎进来。”
宁大公子手里捧着一盏茶,垂眸淡淡轻抿。
待管事离开,宁绍才起身,温和笑道:“盛伯父与盛姑娘没遭到为难,宁绍便安心了,布庄还有其他事要忙,就不打扰盛伯父接见其他客人。”
“宁公子太客气了,实在不必特地赶过来,我们已经麻烦你太多,实在太感谢你一路……”盛父听见他的话,连连道谢,起身相送。
“阿煊。”盛父将盛煊叫了过来,要他亲自将宁绍送出门。
盛煊注意到父亲神色不对,起初还困惑着,直到他将宁绍送出门,见着了被管事领进宅子的女子,才恍然大悟。
跟在管事身后的年轻妇人娉娉婷婷,生得娇艳妩媚,骨子里透着风骚,举手投足尽显风情,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岁,锦衣华服,满头金簪银钗,贵气逼人。
盛煊原本还带笑的目光,在触及她的瞬间,突然就冷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宁绍:盛姑娘真美。
凌容与:滚!孤的妻也敢觊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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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
屋内,宁绍一离去,盛欢便快步走到父亲身旁,“阿爹这是怎么了?究竟是谁的名帖。”
她也看出了父亲的不对劲。
盛父勉强的笑了笑:“是你姑母。”
说完还长长地吁了口气。
盛欢觉得奇怪,她什么时候有姑母了,她竟然不知道?
“我怎么从来没听阿爹提起过我还有个姑母,阿兄知道我们还有个姑母么?”
盛欢其实是在京城中出生的,她一出生就没了娘,不是难产也不是意外,而是被盛泽当时的小妾所害。
盛父痛失爱妻之后便再也不曾娶妻纳妾,他怕继室不会真心对待元妻儿女,宁可孤家寡人过一辈子。
以前盛父是告诉盛欢,说当时他怕触景伤情,才会她刚满一岁,就带着他们举家搬离京城。
再加上盛家父子从未在盛欢面前提过这个姑母,盛欢才会以为他们没有任何亲戚。
在前世,盛欢可说从未见过这个‘姑母’。
她心里突然害怕起来,这一世的变动太大,一切皆无轨迹可寻,就算重活一世,她也不知之后会发生何事。
“你姑母……”盛父顿了下,似在斟酌用词,又像欲言又止,“你姑母,当年我带着你们下江南之前,曾答应过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京。”
盛欢听完父亲的话越发困惑。
“为何要答应姑母不再回京?”
盛父摇了摇头,无奈一笑,正要开口,一道嗓音陡然响起。
“是了,兄长分明已经答应我不再回京,为何又出尔反尔突然回来!”
话落,便见一名风姿绰约的年轻妇人走进大厅。
她头上挽着抛家髻,满头金簪银钗,一双似笑非笑含情眸,流盼妩媚,红唇娇艳欲滴,装扮无比华贵。
妇人虽然三十有五却保养得宜,但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半点年岁也不显,显然日子过得极好。
盛翊臻走到兄长面前,杏眼圆睁,怒气冲冲道:“当初煊哥儿高中状元时,妹妹还特地去信问过兄长,兄长再三跟我保证绝对不会上京,如今兄长怎能说话不算话!”
盛父见到妹妹,脸上顿时多了些意味不明的心虚与尴尬,笑笑:“你、你怎么知道我们搬来京城的?”
“要是妹妹没有自己发现,兄长就不打算派人来通知我了吗?”盛翊臻冷哼一声。
她原本就要发作,见到一旁的盛欢,却倏地一愣。
盛翊臻双眼蓦然瞪大,有如牛铃,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死死地盯着盛欢的脸看,眼底尽是不敢置信,几瞬后,杏眸腾起滔天怒火。
盛欢从未被人用这种眼神上下打量过,心中顿时生出几分不安。
她的心底除了不安外,还有着困惑。
她两世都未曾听闻过自己有姑母,在看见这位素未谋面的姑母时,却觉得她的眉眼有几分熟悉。
盛欢非常确定这一世,她从未见过这位年轻貌美的姑母,难不成是她前世曾经在哪见过?否则这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盛翊臻抬手轻轻揉了揉眉间,闭了闭眼,将心中怒意尽数压下,迅速地整理好情绪,才朝盛欢笑吟吟地问道:“你就是盛欢?今年多大了?”
盛欢点头道:“刚满十五。”
盛翊臻屏息一瞬,整个人突然往后踉跄退了几步,跟在她身后进来的丫鬟惊呼一声,急忙扶住她。
“阿臻,你冷静点,你听阿兄说……”盛父见她如此,终于开口解释。
“那年阿煊刚上京不久,那地方县令就一直想强娶囡囡当小妾,那县令年过半百,后院已有不少妾室,我怎么可能同意,可我不同意他就想方设法地整治我,我实在是逼不得已,才会带着囡囡上京。”
“阿臻,阿兄真的不是故意违背当初的誓约。”盛父看到妹妹脸色苍白难看,简直心疼得不行,话中歉意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