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五章疏漏
毛泽东的参观活动结束了,但谢昌云的任务却还没有完成,他还必须把毛泽东安全送回到延安去。
虽然毛泽东再三表示不让谢昌云送,但谢昌云却执意坚持,最后毛泽东只得让了步。
被学生顶撞了,但毛泽东对这种顶撞却感到很欣慰。这说明虽然彼此在某些方面有分歧,但学生还是把他这个老师的安危放在了首位。
贺子珍暂时不能和毛泽东一起返回延安,这几天她已经在医院做了全面检查,等毛泽东走后她就要立刻住院做手术,把在残留在身体里的两块弹片取出来。这些弹片还是长征途中遭空袭时用身体掩护伤员受伤所致,虽然在延安医院曾取出过三块,但这两块却因手术难度太大而留了下来,一直困扰了贺子珍整整五年。
因此为贺婶娘彻底治愈身体,也是谢昌云几年来一直怀有的愿望。
韶关市立第一医院的医疗条件相当不错,其中一个犹太籍副院长在德国时就相当有名气的外科医生,这几年又为前线送回来的伤员做了近两百台高难度的手术,他亲自为贺子珍做了诊断之后,一口保证最多二十天即可让这位女英雄复好如初。
医院不用说也会安排最好的护理,而且又有谢刘氏和贺怡等人的照料,毛泽东对此十分放心。
就在毛泽东回到延安的第二天,中央社发表了一则国民党总裁、国防委员会主席、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在衡山会见了国民参政会参政员毛泽东、并毛泽东等四名参政员在其后赴广东考察的消息。
消息很简单,也没有做任何详细的报道和评论。
三天后,何欣怡带着谢昌云给周恩来的信,乘民航飞机飞往了重庆。
而日军也在这个时候加强了在福建沿海的活动,除了以台湾为基地的日本海军飞机几乎每天都飞临福州、厦门、漳州等地上空进行侦察骚扰之外,还以舰艇编队沿台湾海峡西岸来回巡弋,并在三月二十一日下午炮击了闽江口处的一个哨所,造成福建保安一总队的十余名官兵和数名百姓伤亡。
三月二十二日上午,赣州训练基地三万余官兵顶替六十六军二一五、二一六师的番号,开始由赣州沿公路出动,浩浩荡荡的向福建“驰援”。
驻连成机场的华南空军的战斗机开始增加了在福建上空的巡逻架次,并开通使用了福建境内的南平机场,快完工的德化机场也在昼夜赶工。
二十四日中午,第四战区代理司令长官谢昌云抵达福州视察防务,日本特务机关当天下午便确认了这一情报。
二十五日,从台北起飞的日本海军陆基攻击机在战斗机掩护下,对南平机场进行了轰炸,随后赶到的八架华南空军p40战斗机与日机发生了激战,以被击落击伤各一架的代价,击落日军轰炸机三架、战斗机五架。
当日下午十八时,华南空军两架高速轰炸机,从高空掠过台北机场投下了三十余颗炸弹,其中十余颗落在机场内,炸毁炸伤日军飞机七架。
一切都表明第四战区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福建方向,并开始着手加强在那里的防御力量。
在沿海一些列动作的同时,四战区调往浙赣线的部队则在南昌以南六十公里的丰城一带完成了集结。
谢昌云确实到了福州,但只是在市区和马尾虚晃一面,当晚就赶回南平乘飞机回到了韶关,而由两辆卧车、两辆粤虎、四辆卡车车组成的一个车队,则继续频繁出没在福建沿海各处。
三月二十七日清晨,湖北咸宁的日军突然通山方向发动了进攻,驻防在这一带的一个军的中国守军猝不及防,主要防线很快就被日军所突破,当天傍晚通山现场便被日军所占领。
第九战区紧急从赣北武宁紧急抽调了两个师,连夜赶往通山方东南方向构筑防御阵地,以防止日军沿公路从赣北方向的背部切入,并同时下令驻通城和临湘的前线部队,于第二天向崇阳和蒲圻展开攻击。
“南昌方向马上就要开打了!”谢昌云在获悉了这一消息后立刻做出了判断。
对于整个战役的最终胜利,谢昌云是有绝对把握的。因为日军虽然准备采取装甲突击战术,但也只能在其他部队身上获得奇效,对于具有强大装甲和反装甲能力、而且做好了充足准备的四战区部队来说,日军越是集中就越是好打。
现在谢昌云主要考虑的是出击的时间问题。过早可以取得战役上的主动,但不一定能获取南昌;过晚,如等到南昌陷落之后则会面临打一次攻坚战的局面,伤亡及消耗无疑会增加许多。
此外还有一个疑点,日军明知华南空军尽管被部分牵制,但仍有实力来争夺局部的空中优势,难道他们就不拍进攻部队遭受空中打击吗?
日军肯定会想到这一点,但从日军在航程内各机场配备的飞机数量来看,又无法完全压制住华南空军。
这里面肯定会有一个手段,而且是针对制空权来的。虽然战区和空军的作战部门提出了日军会采取突然向前线机场转移飞机、出动远程攻击机突袭樟树、长沙机场两种预判,但谢昌云一直觉得还是遗漏了什么?而且这种感觉随着日军进攻的迫近竟变得越来越强烈。
谢昌云和王秋到医院看望了动过手术后恢复良好的贺子珍,再回到战区作战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多了,他首先与廖广泽通了个电话。
“廖总司令,九战区的部署情况怎么样了?”廖广泽道:“九战区判断日军在通山方向的进攻兼有两个企图,一是佯动,为了掩护其在赣北的行动;二是可以根据战况变化转为实际进攻来侧击赣北我军。根据日军兵力调动情况,伯陵认为日军在赣北发动进攻就在一两天之内,但是对日军是以直接攻取南昌为目的,还是以在龙津和奉新一带先合围我军主力为目的?暂时还判断不清楚。”
谢昌云又问道:“薛长官对六十五军和新一军的使用有什么计划没有?”
廖广泽道:“午饭前伯陵给我来过电话,有把一个军调到临湘担任进攻预备队的计划。我的想法是把七十五师加强一下调上去,你看怎么样?”
谢昌云道:“这个想法可以,七十五师整训后也应该拉到战场上练一练了。除了兵力之外,参谋班子也临时帮他们加强一下,但指挥上一定要以宋师长为主,打成什么样算什么样,千万不可干预他。”
“好!我就这样安排。”廖广泽回答后稍顿了一下问道:“那边准备的如何?”浙赣线作战的一些计划是与廖广泽通过气的。
谢昌云道:“基本就绪,就剩时间选择了!”
廖广泽惋惜的叹了口气,“哎!这个热闹我算是无缘了!昌云,下次有大的机会可要考虑我呀!”
谢昌云笑道:“我们可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院门一关就是一家。不过你兼着九战区的副司令长官,要动你惊动太多。不过廖总司令放心。日军此路不通还得要做别的打算,你那里估计也安稳不了多长时间了!”
廖广泽道:“其实这样僵持着很好,就是时间长了心理痒痒。等这次仗打完了我回家休息几天,正好可以给你带几斤新采的君山银针回去。”
谢昌云喜欢喝茶的毛病实际上是王秋给惯出来的。
原来他是有茶就喝茶,没有茶就喝白开水,只要是凉的就行。可自从两年多前王秋来到身边之后,每天都是三个大杯子给谢昌云换着泡茶,从此谢昌云就基本再也看不到白开水了,茶水喝来喝去就成了习惯。
虽然众人一致认为那些极品的好茶都被谢昌云大杯大口、又是凉茶的喝法给糟蹋了,但他身为战区副司令长官就这么点奢好,所以亲近者还是都想着法的收罗各地的好茶为乐趣。
不过谢昌云不管到了那家做客,即便是一个院子里的廖家,主人用来款待他的还是一律的盖碗茶、或是冲泡功夫茶,以表示自己对传统茶文化的捍卫。
谢昌云放下电话之后,便把作战处长和作战室里的值班参谋们召集起来道:“今天晚上给你们一个任务,从空军作战处叫两个人过来,把我们和日军目前的位置全部颠倒一下,以在浙赣线和南昌能够取得制空权为目的,把手段都用上,认认真真的做出一个计划来。如果能在零点以前完成就马上报告我。”
布置完,谢昌云便习惯的抓了一把椅子倒坐下来,对着地图边看边思索,连华南空军作战处的副处长带着一个参谋进来他都没察觉。
不过可能是脑海中术语相通的缘故,随后两个参谋的小声议论,却吸引了谢昌云的注意力。
“你说可不可以考虑用特种部队来袭击樟树机场?”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樟树机场纵深太大,距战线有一百多公里,这个办法应该起不到作用。”
“也是,要是二三十公里到可以考虑,我看看也没有办法来缩短这个距离。唉!如果我们要是采用空降呢?可以利用夜间实施空降!”
“这个可能也不行。夜间机场的目标很难被确定,空中稍有一点偏差,地面就不知会偏出去多少?不但伞兵落地以后集结困难,而且被发现的机会也相当大。”
“不!我看这个办法可以。我并不一定直接空降对机场进行攻击,我可以头一天在距机场较远一些的地方进行空降,更远一些都可以。你看,就是这一代,除了少量保安队以外根本没有驻军,只要空降时换上对方的军装,再配几个会说对方话的人,那些保安队和农民根本辨认不出来。然后我用半个晚上和一个白天完成集结和休息,再用半个晚上潜伏到机场外围,然后随时就可以对机场进行攻击了。如果胆子再大一些,可以连续两个晚上进行空投,这样就可以集中较多的兵力来一次摧毁机场的飞机或设施。”
“嘿嘿!你这家伙还想出了一点名堂来。不过袭击完成后撤退怎么办?”
“只要能把机场破坏了,自己的飞机就可以短期内掌握制空权,人往山里一钻,再有飞机掩护,对方想消灭也不容易。如果能迅速渡过锦江进入另一个战区,基本上就安全了。要是我就这么干了!”
“的确,只要是把机场破坏了,撤退的方式倒是可以有好几种。樟树机场外围是保安队警戒、里面是空军警卫部队,战斗力都不是很强,我看只要战术得当,完成任务并撤出一半以上的人没有问题。”
“那好,我们就把这个计划做出来。”
“你们的计划不用做了!”这时突然想起了一个声音。
两名参谋一回头,见谢昌云正站在他们的身后,便赶紧的转身立正。
“动了脑筋,办法想的不错!”谢昌云拍了拍其中一个参谋的肩膀,然后朝一旁喊道:“林副处长,你过来一下!”
空军作战处的副处长听到谢昌云在喊自己,赶紧从作战室的另一头小跑了过来。
“到这边说!”
谢昌云把副处长领到了作战室给自己单独预备的那间房间里,没有坐下就站在那里问道:“樟树的雷达是几点到几点开机?”
四战区第一批从美国引进了三部雷达,分别安装在了韶关,赣州和樟树。这是绝密,除非直接接触,否则即便是将军级的高级军官也不知道。
副处长道:“报告长官,樟树雷达的开机时间是早上五点到晚上二十点。”
由于雷达上的部分电器元件价格昂贵,并且日军飞机夜间也从未出动过,所以防空司令部对雷达的开机时间做了限制,这还经谢昌云批准的。
“日军会不会发觉我们有了雷达?”
“雷达站启用时间不长,世界上只有英美和我们安装了,而且还没有运用于大规模空战,我们判断日军不可能察觉,就是想都想不到。”
“日本的运输机有没有夜航装置?”
“据原来掌握的资料,日本夜航装置优先配给了远程攻击机,运输机只有极少量安装有夜航装置。但是这项技术发展很快,而且价格也下降了两倍多,所以要想安装并不困难。”
“日军在华中和华东有多少架中型以上的运输机?可不可以进行伞兵空降?”
“日军在这两个地区合计只有二十几架九七式专业运输机,可以空降伞兵,但其运载能力有限,就算超载百分之五十,也只能运载十二名携带轻武器的伞兵。不过日军的远程陆基攻击机很多情况下都被用来做运输机使用,也可以载人,如果与运输机合起来,空中运输能力还是不小。日军在淞沪和太原、郑县都进行过空降,使用的主要是轰炸机。”
“好了,你对情况掌握的很细。现在继续去忙你的吧!”这些情况谢昌云基本都清楚,无非是要再确认一遍,其中也包括了对部下的考核。
副处长离开后,谢昌云便立刻要通了黄光锐的电话。
“黄司令,樟树的那部机器从今天晚上起夜间连续开机,机场要全面加强戒备,我会马上命令李一权就近调部队去。另外立刻向樟树以北的防空哨布置下去,发现有夜间飞机活动也必须报告。有什么情况随时报告我。”
黄光锐连忙问道:“谢长官,什么事发现什么意外情况了?”
谢昌云道:“日军很可能会从地面上顶住樟树机场。虽然还没有最后断定,但毕竟是我们的一个纰漏。要赶紧弥补,小心无大错!”
几个电话打完,谢昌云又进到作战室大厅叫过作战处长道:“你布置一下就回去休息,让林副处长他们也回去,其他值班的参谋人员围绕日军对樟树机场进行地面袭击、或者是地面和空中联合袭击的可能进行推演,明天早上把结果交给我就可以。”
由于谢昌云今晚只打算到作战室,所以王秋从医院回来就直接回了西楼,谢昌云在独自带着几名卫士往回的路上还是在反复的考虑着今天晚上的事。
“疏漏呀!真是一大疏漏!天天总想着怎么打日本人,就没有多考虑日本人会怎么样来打自己。只注意日军要搞装甲突击,却忘了日军还有伞兵的手段,竟然会留下了这么大的一个漏洞。不管结果如何,这都是个必须吸取的教训!”
虽然对自己进行了谴责,但谢昌云心中数日缠绕的纠结却仿佛一下被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