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

    须知这落胎必是鲜血淋淋,一路上又有不少人眼睁睁地盯着,根本不可能被轻易藏起来。
    一时场中变得极为安静,所有的人都屏着呼吸,就连那些被打得脸上馒头一般肿起来的宫娥也都大气不敢喘。
    皇后无奈地看向皇太后:“母后,你看这事——”
    她执掌后宫多年,还没见过这种事,难道说那胎儿真得还在顾兰馥肚子里?
    皇太后听着,叹了口气:“既是不见落胎,那就是没流产,二皇妃没流产,那就是没事,你们说呢,对不对”
    对什么对?这么对了?这件事是这么说的吗?
    韩淑嫔上前就要理论,可是话说到一半,就噎那里了。
    她也纳闷了,那她的皇孙呢,皇孙怎么凭空不见了?
    侧殿内,帷幕之后,顾兰馥自然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她咬牙切齿,恨得几乎不能自已,她为了能把这件事给瞒下来,费尽心思,将自己害到如此地步,结果那顾锦沅竟然依然步步相逼?
    她非要逼问自己落胎的下落?
    顾兰馥咬牙,当即大哭道:“只怕是我那胎儿如今已经化为血水了!”
    然而这话哭出来后,别说是皇太后和皇后,就连韩淑嫔和胡芷云脸上都呆了一呆。
    化作血水?那是一个什么话?
    好好的,流胎就流胎,怎么还可以化作血水?
    顾兰馥并不知帷帐外众人已经纷纷呆滞,还在那里哭道:“我流了那么多血,便是胎儿没了,不也是常理,有何必如此逼我,我的孩儿啊!就这么没了。”
    这话一出,韩淑嫔顿时脚底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胡芷云更是脸色铁青,眼睛瞪直了就跟木头一样了。
    唯独二皇子,并不知根底,也不知妇人生产之事,是以听到顾兰馥哭声,越发悲痛,眼泪直落。
    皇后也是有些懵了,本来她觉得这件事怕是还要细查一番揪扯一番,到底胎儿去哪儿了,到底胎儿有没有过,到底是宫娥是太监还是御医或者就是顾兰馥出了问题。
    但是现在,她发现不用查了。
    好好的胎儿没了,你一个落了胎的女人,哭也就哭吧,没人拦着你,大家都说没找到落胎,你难道不应该赶紧想想孩子有没有可能还在肚子里?
    但是你非说什么化成血水了?
    那分明就是做贼心虚哪!
    胡芷云看着别人脸上那精彩的样子,她实在受不了了。
    她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
    不知道她这女儿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瞒天过海,她根本没有怀孕!
    她这么有这么一个傻女儿,孕育之事,你便是不懂,你可以问我,你何至于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种傻话?
    但是女儿干了傻事,她也怕连累到她,只能是连忙遮掩一下,道:“二皇子妃到底是年轻不懂事,哪里知道这个,只怕是——”
    她正想暗示顾兰馥一把,可谁知道旁边一直不吭声的顾锦沅却在这个时候道:“二皇嫂,你的意思是说,我推了你一把,推得太狠,以至于你腹中胎儿流出,化作血水?既然如此,那我且问你,可是我推了你,太过用力,冲撞了你的腹部,才让你腹中胎儿化作血水?”
    顾兰馥听得这话,自然是不能放过。
    她如今穷途末路,拼死一搏,此时流血不知道多少,心里也是怕从此伤了身体。
    如今顾锦沅既这么问,她必须抓住机会,当下煞有其事地哭道:“我当时便觉腹中犹如刀绞一般疼痛,之后便听见咕噜之声,最后血流如注,想必是化作血水而下了!”
    外面的胡芷云听得,险些气晕过去。
    顾兰馥没怀过孕,没生过孩子,自然是不知道胎儿怎么回事,什么犹如刀绞一般疼痛,什么咕噜之声,!
    她以为这怀孕就像拉肚子一般吗!?
    此时所有的人脸色都诡异起来,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个顾兰馥在说谎,她为什么要说谎?
    如果她肚子里真有孩子,她大可以质问是谁抢走了她流下的胎儿,但是现在她竟然编造出这么一个谎言来,可见就是心虚了。
    为什么心虚?她竟然肚子里真得根本就没孩子?
    这件事听起来太过不可思议,但竟然还真仿佛就是这么一回事。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几个太医,皇太后也皱着眉头问那几个太医:“你们之前怎么给二皇子妃诊脉的,二皇子妃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个太医全都噗通跪下了:“当,当时二皇子妃确实是滑脉啊!”
    皇后听着,皱眉:“那如今这胎儿呢?胎儿根本不曾留下,你们只说,这胎儿何在?”
    其中一个太医,已经冷汗直流了,突然间有了一个想法:“启禀太后娘娘,启禀皇后娘娘,臣记得,有一丸药,吃过之后,可以改变脉搏,变成滑脉,以此骗过诊脉者,二皇妃那里,莫不是因为这个?”
    皇太后听了,忙道:“那你们去查啊!去查,到底有没有这药,她到底吃没吃!”
    皇后见此情景,当然不敢耽误,赶紧命人带了嬷嬷进去搜了。
    之前还因了她怀着身子又流产,特特地按照在皇太后的福祥宫,如今却是再没人怜惜半分,几个嬷嬷上前按住,摧枯拉朽好一番搜刮,里面顾兰馥还懵着,觉得自己说得没错,这不是马上要蒙过去了吗,谁知道突然间,一群人就来搜她了,她还没来得及躲闪,袖中残余的丸药就被人搜刮走了。
    很快,那丸药被几个太医仔细鉴别一番后,交到了皇太后和皇后面前。
    旁边的胡芷云是脸色惨白咬牙切齿。
    她怎么生下这么一个女儿?她就知道,这个女儿傻,好好的太子妃不当,竟然非要当什么二皇子妃,甚至还撒下如此弥天大谎?
    如今可不是得连累自己吗?
    至于韩淑嫔,则是气死了,彻底气死了。
    她的孙子,她的孙子竟然是假的,这个顾兰馥一直都在骗自己?
    韩淑嫔眼前一黑,身子一晃,直接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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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有了方向,一切都好查了,太医院一干人等纷纷出动,开始细查从顾兰馥处搜出的种种丸药,最后得出结论,原来顾兰馥先用改变脉相的药来伪装滑脉,之后又用“棉肚兜”塞到肚子里假装小腹隆起。
    顾兰馥开始的时候还在叫屈,只说冤枉,还一口一个我的孩儿啊在那里说自己命苦,但是当那些残留的丸药以及“棉肚兜”全都搜了出来的时候,看着这些东西,顾兰馥彻底蔫了,绝望了。
    她白白折腾这一场,结果竟然被人家戳穿了?
    她,她——她该怎么办?
    而这个时候,就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二皇子苍白着脸,抿着唇,就那么定定地盯着顾兰馥。
    顾兰馥在那彻底的绝望中,看到了二皇子的眼神,那种怔然茫然仿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眼神。
    “你告诉我,到底有没有孩子?我们的孩子,是流掉了吗?”二皇子直直地盯着顾兰馥,用异样平静的声调这么问。
    顾兰馥牙齿都在颤,她的唇哆嗦了好几次,想解释,却根本说不出话来。
    她能说什么,她该怎么把这件事圆下去?
    这一刻,她突然记起来那一天二皇子说的话,他说他会搬过去和他一起住,说以前都是他的不对,他还问起来她的肚子,关心她的饮食,说是以后要好好和她过日子。
    一切都看起来那么好,如果她的肚子里真有一个孩子就好了。
    但是现在,她该对他说什么?
    “你说啊!”二皇子陡然发出一声低吼,仿佛山林里失去所有的兽一般,声音嘶哑:“你说了,我就信,我们的孩子呢,你告诉我,我们的孩子呢!”
    顾兰馥的心一下子缩紧了,痛得厉害,痛得这一刻她完全喘不过气来。
    她费尽心思嫁给了他,又瞒天过海使出这个法子来,实指望着从此后能做他的皇妃,以后跟着他一起飞黄腾达,但是如今,她该怎么说!
    他说自己说了他就信,但是她真得编不下去了!
    从没有一刻,顾兰馥开始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真正怀着身子,若是自己怀着,他是不是心疼自己?
    他一定会护着自己,为自己讨回公道。
    但现在,是自己骗了他!
    没有什么比只差那么一步就能得到所有甜蜜的一切,却只因为这擦肩而过的距离眼睁睁地失去更痛苦的了。
    这种痛苦,比之前服下丸药后仿佛凌迟一般的疼痛甚至更痛,痛得她不能自已地颤抖。
    “你告诉我!”二皇子陡然上前,疯了一样攥住了顾兰馥的肩膀,摇摆着她:“说,说,我们的孩子呢!”
    “我,我——”顾兰馥终于喃喃地道:“我骗了你,我得骗了你,没有孩子,一直没有孩子……”
    “我不信,我的孩子呢,你告诉我,是被人害了对不对?”二皇子眼神急切而疯狂。
    顾兰馥眼泪往下滚:“假的,都是假的!”
    周围的人看着这情景,都觉得不对劲了,皇后忙命人上前拉住二皇子。
    显然这个事情对二皇子打击非常之大,这个时候万万不能让他出任何事。
    韩淑嫔此时目睹着这一切,她是气哪,心疼哪,气得心肝肺都在疼。
    她见到这个,哭着扑上来,啪啪啪地狠狠打了顾兰馥好几巴掌,之后才拉着自己的儿子:“阿砚,我们不理那个坏女人,她骗人,她从头到尾都在骗你!”
    二皇子却疯了一样,将韩淑嫔扯开,之后护住了顾兰馥:“娘,她肚子里有我孩子!”
    韩淑嫔听到这话,傻眼了:“你还看不出来吗?你竟然还信她,她是一个骗子!她从头到尾都在骗你,她根本没怀孕!”
    二皇子咬牙:“不,我不信,我的孩子,我有孩子了,我不是没有孩子的人,她肚子里就是我的孩子!”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怔住了,皇后脸色都不太对劲了,皇太后也皱眉:“这孩子怎么了,得失心疯了?”
    韩淑嫔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过了半响,突然爆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啕声。
    “我的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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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兰馥肚子里根本没孩子,所谓的流产也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这件事很快传遍了,人人都惊叹不已,不曾想,还能这样,这位二皇子妃手段实在是了得!
    消息传到皇上那里,自然也是震怒,不曾想堂堂帝王家竟然出了这种事,当即命人将顾兰馥关押起来,命人严加看守,不许出入。
    韩淑嫔气得不行,她眼看着自己儿子整个人都仿佛被气糊涂了,心疼得很,对于那个“害了自己儿子”的狐狸精简直是咬牙切齿了。
    她疯了般地在皇上面前哭诉,皇上看着哭闹不休的韩淑嫔,神情却是疏冷得很。
    “当时说要娶,也是你们母子两个闹腾的,现在说要罚,也是你们母子两个闹腾的,你作为婆婆,阿砚作为夫君,难道连她是真怀孕假怀孕都看不出,竟然闹腾出这么一桩事来,丢不丢人?”
    韩淑嫔听着,哭了,哭着颤巍巍地跪在了皇上面前:“皇上,阿砚那性子我知道,他一直体弱多病,又被人家下了那么久的毒,他嘴上虽不说,只是心里怕是忐忑,怕自己从此无子嗣,当时知道顾兰馥怀着身子,自然是高兴,一时就失察了。若不是,若不是那老贼妇竟然这么害阿砚,阿砚何至于如此!”
    皇上听着这个,默了片刻,倒是叹了口气:“罢了。”
    阿砚身上的毒,是被前皇太后所下,这件事说起来皇上也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二皇子,一时想着这个儿子心中诸般苦楚,又想起如今他那备受打击的样子,倒是不忍心太过责罚。
    胡芷云为了这个,气得不行,但是又能怎么办,灰头土脸地出宫,根本没去宁国公府,直接过去了胡大将军府中商议对策了。
    胡大将军听说这个也是气急败坏,反倒是把胡芷云骂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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