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温凝当时没多想,现在看来,原来要拿下的位置正巧是她们剧组的。
    倒是可惜了先前饰演贵妃娘娘的演员,听说为了能有更多演戏机会,跑了十一年龙套,好不容易受人赏识,试镜通过了个戏份较重的角色,演得不错,和大家配合也相当默契,没成想到头来还是败给了资本,成了别人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汪婉婉不是科班出身,早年因为一组尺寸非常大的模特私房照红极一时,自那之后便成了各大金主老总房中常客,流水的金主爸爸,铁打的汪婉婉。
    这样的人,心思自然不会花在正道上。
    这部剧是小成本制作,后期的宣传力度也不大,按照汪婉婉的一贯胃口,本是看不上的,不过她近来迷上了这剧里饰演太子的男主角武承业,不甘心只在屏幕前看他,追星直接追到了剧组。
    汪婉婉的演技一般,心思又不正,一整个下午都在出错。
    导演皱着眉头骂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贵妃和太子爷辈分上是母子!汪婉婉你把眼神收一下!别一门心思黏在武承业身上。”
    这话一出,武承业也难掩尴尬,下意识往身边的宫女靠了靠。
    汪婉婉那眼神一下睨上温凝,立刻把不满转嫁到她身上,扬起下巴和导演顶嘴:“那凭什么太子和宫女能靠得这么近,成何体统?也得亏是演戏,要是放到古代,浸几次猪笼都不为过!”
    这导演倒和那些个谄媚的制片副导们不大相同,哪怕因为资本只能硬着头皮接受这位空降,可暴脾气是向来没收过,有一说一,从不捧人,汪婉婉一句话怼过来,温凝已经下意识地避开好一段距离,然而导演性子直,张口就来:“你还好意思提温凝,人家一个小姑娘从来没演过戏,条条一遍过,台词那么长就没出过错,一个小宫女都演得比你强。”
    导演撂下手里卷成长条的册子,掏了包烟出门冷静,副导演腆着笑脸过来圆场,站在汪婉婉身边顺她的脾气。
    汪婉婉仗着有人撑腰,眼睛都长得头顶上了,盯着温凝态度趾高气昂,说话刻薄:“我还真就看不惯这些天天只知道装可怜勾男人的东西,都是女人,有什么心思大家看不出来。”
    副导演附和着“是是是。”还顺便给温凝使了使眼色,让她先到一边去调整自己的状态。
    温凝哪里能想到,这事最后竟然还怪到了她的头上,她过去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此刻心跳得厉害,点了个头,忙回到原先等待的小角落。
    小角落里多了把舒适的小沙发,她先前带过来的背包端端正正地放在上头,温凝拿过包,没敢坐,只蹲在边上,习惯性地从包包侧兜里掏糖果吃。
    她记得小时候第一次吃的糖,就是江恕给她。
    那个来自大城市的小哥哥,包里有好多稀奇古怪她没见过的东西,有天他问她:“小不点儿,喜欢吃糖吗?”
    小温暖笑眯眯地摇摇头:“没吃过。”
    江恕剥了一颗塞她嘴里,小姑娘趴在他宽厚的脊背上,小手圈着他脖颈,砸吧砸吧嘴,眼睛一亮,这是她长到八岁,第一次知道甜是什么味道。
    江恕见她喜欢,把整袋都给了她。
    他离开后,温凝等了好多天都没能再见到他,糖果吃了小半袋便没舍得再吃,一直留着。
    后来温凝终于在店里见到一模一样的包装,那糖是美国牌子,价格挺贵的,向来节俭的小姑娘第一次咬咬牙,买了两袋回家。
    从那之后,每当紧张害怕或者想他的时候,她就习惯性往嘴里塞一颗糖。
    然而刚刚心跳得厉害,温凝抱着包的手都有点抖,在侧兜掏了半天没掏出来,才发现大抵是前一阵刚离婚的时候吃没了。
    小腹因为恐惧而惴惴生疼,温凝皱着眉头,想打开包拿点纸巾再去趟卫生间,拉链开了的瞬间才发现,包里满满当当塞了点心零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其他,袋子里竟然还有包一样的糖,边上是未开封的卫生棉,还有个沉甸甸的粉红色保温杯,水杯下边还压着一沓现金和卡。
    温凝回想起方才在卫生间,江恕离开之前说要替她去买卫生棉,想来这应该是他的手笔。
    不然她也想不出还有谁会动不动给人塞钱塞卡的。
    她自动忽略现金和卡,忍着小腹的疼和心里的紧张,把糖袋拆了掏出两颗来吃,又喝了口热腾腾的姜糖水,感觉浑身有了些暖意,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然而少女蹲在小角落里舔着糖的味道,鼻尖没来由地酸了酸,眼眶也控制不住地红了红。
    作者有话要说:  补一下之前的二更,没有二更的我总像是个欠了情债的渣男……
    问:小兜与江恕谁更渣一筹?
    ps:不会这么快就便宜狗男人的,放心,不葬他,下一个葬的可能是我,我懂!
    之前的红包已经发啦,明天的更新依旧在中午十二点哈。
    第21章
    连着几天, 整个剧组都在为汪婉婉空降的事重拍镜头。
    她的演技着实尴尬, 记忆力也很差, 台词到了嘴边, 就是说不出来。
    几个演员和她对手, 气氛都很糟糕。
    最惨的还要属温凝,她一个小宫女, 扮演着深宫中传话的角色,和这位贵妃的对手戏最多, 每回汪婉婉忘词的下一句, 几乎都该由她来接过话茬。
    汪婉婉忘词不断, 最后的局面常常变成, 她尴尬地站在原地张着嘴却讲不出台词, 温凝甚至连汪婉婉的词都背下来了,却也只能安安静静等她反应,束手无策。
    几天下来,导演的怒意达到了顶峰,撂小册子不拍出外透气都是常有的事。
    汪婉婉有恃无恐, 反正是个小成本剧, 之后也不会有多大水花,随便拍拍得了,花那么多心思没有钱宣传还不是白搭。
    台词她背不下来,念几句数字不就完了,反正后期可以配音,她不知道在这事上, 导演到底有什么气可生。
    她向来不是个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在众多金主爸爸身边呆这么多年,到了普通人跟前总能生出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自己被批评便总想拉别人下水,看来看去,还是温凝这个和她对手戏最多的小姑娘最好欺负。
    温凝模样长得漂亮,她私底下和人剧组的人聊天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听大家说起过。
    甚至有次和来过剧组的王总打情骂俏之时,王总居然笑得一脸猥琐地对她说:“你这性子就是太张扬,学学你们剧组那个小宫女儿,怯生生的,长得又漂亮,我们男人说到底还是喜欢那个模样的,改天有机会,把人带出来一块玩玩,那丫头的长相放到娱乐圈,要是背后有人愿意捧,未来的路可太长了。”
    汪婉婉虽然没有傻到把这些个流水的金主当作感情寄托,可是人总归是有占有欲的,一边潜着我,一边还想着其他女人,还是个在片场演戏时处处被导演拿来讽刺她的女人,汪婉婉打心底里记恨上了,在王总面前不敢表现出来,可不代表在片场的时候会对温凝手软。
    几次忘词之后,导演又发飙出去抽烟冷静,汪婉婉脸上没有半点对其他人的愧疚,倒是开始找起温凝的麻烦:“我忘词了你就不知道提醒我吗?你不是挺能耐的,背词厉害吗?”
    温凝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嗓音轻轻的:“可是导演摄像机都在拍,我提醒了,就拍进去了……”
    “你脑子是什么做的?没读过书吗?到底是半路出家,什么都不懂就敢出来演戏,不知道这些后期都是可以剪辑的吗?不然要制片人干嘛?你到底是怎么来的剧组,被男人睡了送来的吧。”
    温凝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她是半路出家不假,没读过多少书也不假,也确实不知道这些可以后期剪辑,可汪婉婉后边那句话着实龌龊,温凝听得不大舒服,可也知道这样的人惹不得,只得软声答应:“好,我之后提醒你。”
    重新开拍的时候,汪婉婉果然不负众望地又一次忘了词,这回温凝小声提醒了,可她那榆木脑袋仍旧记不起一丝半毫。
    导演气不打一处来,喊了声“卡”,这个汪婉婉是真的让他讨厌进骨子里了:“人家演宫女的都把你的词背得滚瓜烂熟了,你他妈这一天天浪费大家多少时间!演不了就别来!”
    汪婉婉听了这话,眼神瞬间沉了下来,待导演走后,白了温凝一眼:“让你爱表现,以后就去棺材板里表现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温凝就隐约觉得不安,工作餐里的饭菜自江恕来过之后就一直很丰盛,然而她胃口本就不大,上午那场闹剧过后便更是没了胃口。
    倒是便宜了成天凑在她边上吃饭的小演员,一人吃两份:“凝凝,你的手气是真的好,以后干脆你帮我挑饭盒算了,每次你拿的都有好多好吃的,我这几天跟着你吃都吃胖了,怎么你反倒瘦那么多……”
    温凝淡淡地扯嘴冲她笑了笑,把手里的饭菜全数给她,自己抓了一口袋糖,小心翼翼地躲到片场后花园的假山下坐着。
    下午回来时,温凝便总感觉哪不对劲,似乎周围的工作人员和演员们都在暗中盯着她看。
    她第一次知道流言和恶意有多可怕。
    一整个下午,原本还算亲近的工作人员们都对她爱搭不理,中间换场的时候,她去了躺化妆室,没成想刚一进门便听到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没想到她是这种人?居然和导演睡过,难怪导演总夸她。”
    “也是啊,要不怎么能拿下台词这么多的角色呢,虽说是小宫女儿吧,可总在主演身边刷脸熟呢。”
    “噗,估计是床上功夫好,在床上把男人伺候舒服了,下地了男人就让你舒服呗……”
    “不过她那脸蛋身材,确实讨男人喜欢。”
    “可不是么,我前男友就是被这种表面清纯背地里放荡的死白莲勾走的,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太可怕了。”
    “这种恶心的人,活该有汪婉婉那种人治呢,一物降一物。”
    温凝气得呼吸都有些颤抖,她人生里经历过无数的恶意,桩桩件件都在无中生有。
    **
    小时候婶婶家的姐姐嫉妒她学习成绩好,到处告状说她作弊抄袭,学校请了家长,是婶婶去的,当时婶婶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温凝不是亲孩子,她不好管教,让她做出这种事也是她们的失责,给大家道歉,以后她要是还不改正,我们就不让她再来学校了。”
    自那之后,作弊抄袭的帽子便死死地扣在了她的头上,学校里的同学们都排挤她,不愿意和她这种作弊的人在一起玩,她知道自己没有,可怎么也没法说理。
    原本一起玩的好朋友只要听到“温凝”这两个字,都露出嫌恶的目光,很长一段时间,她甚至排斥自己的名字。
    后来在小村的后山破屋里,她遇到了被绑的江恕,周围没有人看守,夜里她便壮着胆子偷偷做了份饭菜,从破屋的小洞处钻进去。
    奶声奶气地把江恕摇醒:“哥哥,你吃饭。”
    那是江恕饿了三天之后吃到的第一口饭,他双手被绑着,温凝一时半会儿解不开,饭是小姑娘一口一口亲手喂的。
    之后的每天,温凝都会偷偷跑上来给他喂吃喂喝,当时还桀骜的少年连生命都视之漠然,可却偏偏对这个甜甜的姑娘笑了:“小不点儿,我叫江恕。”
    温凝奶声奶气的:“江恕哥哥。”
    这声“江恕哥哥”叫的,直直撞他心里去了。
    他吃了口饭,嗓音闷闷的带着点干哑问她:“那你叫什么啊,嗯?”
    温凝怔了一瞬,低着头没说话。
    “怎么着?名字都不知道啊。”
    小姑娘怯生生的:“我叫凝凝……”
    江恕轻笑了声:“全名?宁凝?”
    温凝胡乱点了头,她并不想告诉他自己叫温凝,她怕他听过她的名字之后,也和同学小伙伴们一样,讨厌她不理她了。
    江恕揉了揉她软乎乎的小脑袋:“行,宁凝。”
    后来便有了江宁集团。
    **
    江氏总裁办,任天高:“江总,一会儿三点有个越洋会议,需不需要我帮忙取消。”
    江总已经好几天没去过城西影视城了。
    江恕想起温凝和武大郎相视浅笑的画面,心里就梗着气:“怎么,效率什么时候这么低了,会议上交不出东西,让你上我跟前说情来了?”
    任天高顿了顿:“今儿中午,太太好像被欺负了……”
    文件薄薄的纸一下被签字的钢笔划破,男人面无表情:“一会儿去趟城西,会议往后放一放,告诉他们,质量要求最高,时间不是问题。”
    任天高敛着笑:“好的江总。”
    **
    小演员端着个不知从哪讨来的盒饭,终于在化妆室门口找到温凝,方才那些话她也听见了,扯了扯温凝的衣袖:“凝凝,你别听她们乱说,要不吃点饭吧,中午你的那盒饭都被我吃完了,一定很饿吧……”
    温凝小软唇紧抿着,眼眶酸酸的,问她:“你也这么会这么想我吗?”
    小演员抱着她胳膊:“怎么会,你不是这样的人,但是没办法,汪婉婉背后有人撑腰,又懂得花点小恩小惠笼络人,再加上……”
    温凝:“再加上什么?”
    小演员嘟着嘴:“再加上你这么漂亮,其实可多人嫉妒你了……她们都说,怕你往后会抢了大家的风头。凝凝,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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