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江恕沉着眸点了个头:“把饭菜送到楼上。”
他吩咐完,回到房间将一身烟酒气的衣服换掉,而后来到母亲沈君仪的房间。
老妇人坐在沙发上,面朝着落地窗,安安静静看着不远处微微摇摆的树叶。
“妈。”他唤了她一声,拿着饭碗蹲到沈君仪面前,“饿不饿?还没吃吧?”
沈君仪高傲的下巴一扬:“不吃。”
“我要凝凝喂……”
沈君仪早年间受了刺激,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心智时好时坏,有时候任性得就像个小孩,说出来的话并没有这个年纪的女人该有的成熟。
江恕耐着性子舀了勺饭,上边搭配好肉和绿叶菜,吹好温度,喂到沈君仪嘴边。
沈君仪看都不看一眼,却忽然按住江恕的手,眼里闪过一丝焦虑地问他:“小恕啊,你是不是又发臭脾气,把凝凝弄丢了呀……?”
“凝凝是小姑娘,容易受委屈,要好好保护的,你不能发臭脾气,你看妈妈就跟凝凝好……”
男人一怔,手中勺子掉回碗里,胸膛没来由得发闷,像是有什么东西掐住了他的喉咙,半晌说不出话来。
是啊,他好像把他的凝凝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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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让沈君仪吃了几口饭,徐妈稍作处理后,便陪着她睡下。
江恕从酒窖里带了瓶伏特加回客房,这段时间以来,他都快将这酒的味道融进血液里,可好像越喝越清醒。
越喝越想她。
冰飘花镯礼盒端端正正摆放在客房的梳妆台上,江恕仰头灌了口酒,小心翼翼从盒里将镯子取出来。
镯子上被先前的主人细心地缠上好看的绸缎丝带,给镯子增添了不少点缀,不仔细看压根瞧不出来镯子原先被摔碎过。
这东西当初本想拍回来送她,可没来得及送出手,就被他无所谓地摔碎。
后来听徐妈说,那天他飞去国外之后,温凝熬了几个大夜,修修补补费了不少精力才把镯子修得漂亮起来。
原以为她是心疼自己还未收到的贵重礼物,后来听她一说才知道,原来小姑娘压根儿没觉得她丈夫会买这种贵重的东西送她。
最后还是以扔了可惜的理由,才兜兜转转到了她手上。
可哪怕是这样一个已经碎了的,不值钱的东西,小姑娘都宝贝得紧。
那天他回家的时候,正巧听见江檬檬和温凝在说小姐妹间的私房话。
江檬檬打趣她好养活,一个破镯子就哄得死心塌地。
小姑娘当时笑眯眯的表情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她看着镯子的眼神里都爱意难掩,心满意足地说:“这是你哥哥第一回 送我礼物呢。”
江恕心里紧的发慌,烈酒穿肠,偏头瞧了眼外面的天,今夜仍旧是无法入睡的一夜。
他索性起身披了件黑色风衣,出门叫上司机,重新将他送到温凝家楼下。
他犹豫地走进漆黑的老旧居民楼,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他记得温凝胆子小,怕黑得很,虽嘴上没和他撒过娇,可他能感觉得到每当到夜晚的时候,她下意识地会更黏自己一些。
江恕没法想象她每天上完夜班回来,是如何独自一人走完这漆黑的楼道。
走到楼顶时,温凝的房内没有光,显然已经睡下。
江恕站在她窗外安安静静抽了一整包烟,随后下楼寻了几条街,才在这杂屋错落的小地方买回十几个灯泡。
老式旧楼没有电梯,男人耐着性子将灯泡一层层换好。
从一楼到十三楼,摸着黑,一夜无眠。
他希望至少他的小姑娘回家的时候,能有一束暖洋洋的光迎接,就像从前她在御乾湾为他留灯,日日守他回来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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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凝定了六点的闹钟,第二天一早闹钟只响了一声,她便乖巧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简单洗漱之后背上包出门,正要把门关上时,看见门把手处挂了袋热乎乎的早餐。
小姑娘没多想,只以为是谁放错了,忙挂回去。
江恕在她屋外坐了一夜,一直到早上买完早餐回来,都没有离开。
小姑娘走得急,没发现他。
男人注视着她跑到一楼,眸色深谙地睨着她上了辆灰色跑车。
江恕紧了紧后槽牙,手心下意识握成了拳。
跑车里,温凝微喘|着气:“抱歉,我是不是迟到了?”
周自衡温润地笑了笑:“没有,我来早了,早餐吃了吗?”
温凝摇摇头:“没有,我不用吃早餐——”
她话音刚落,周自衡的手机便适时响起。
他扫了眼来电显示,没有接起来。
温凝瞧瞧他:“你怎么不接啊?”
“你接吧没事,反正我基本也听不懂。”
周自衡轻笑了声,把来电显示摆到她面前:“你先生打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兜:天呐江总,你该不会,连凝凝的电话都没有吧?嗯?还要打别人的电话??
江恕:活腻了?
兜:我现在不是很怕呢,评论里都叫你去死,嘻嘻
第18章
温凝眼底闪过一丝不自在, 手指不自觉地在安全带上抠, 表面上却要装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没关系, 不用管我, 你接吧。”
她和江恕离婚的事, 周自衡已经知道了。
他偏头扫她一眼,又透过后视镜, 看了眼车后不远处居民楼外穿着黑色风衣,正虎视眈眈睨着他车子瞧的男人, 忽地笑了声。
感情他边上这小姑娘还真以为江恕这通电话是给他打的。
温凝自然不会知道也不会想到, 昨夜被她在酒吧里狠踩一脚的男人, 居然会一路跟着她来到这里, 甚至在她窗外守了一夜。
周自衡还未把电话接起来, 那边就已经挂了。
温凝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莫名在紧张什么。
“别紧张。”周自衡动作自如地将车子发动,有意缓和气氛,让她放松,“本来还指望接了电话, 给江总稍微透露一下咱们一会儿的去向, 没准还能敲他笔赞助。”
江氏家大业大,随便撒点钱都能让一个剧组起死回生,想不红都难。
周自衡说完,又重新把话题拉回到正事上:“一会儿送你到片场门口,会有工作人员出来接你,你跟着她, 今天一天都由她来安排,我就不进去了。”
也确实,以周自衡三十出头却拿奖无数的名导身份,剧组不可能有人不认识他,温凝才来第一天,就这么堂而皇之高调空降,影响不好,也不利于她之后在这个圈子里发展。
她如今身上欠了江恕不少债,想要赶紧还清就必须拼了命去赚,一天打两三份工,白天在西餐厅,午休的时候发发传单或是临时替人站站摊位,晚上四处停店歇业,她就只能去彻夜笙歌的酒吧讨生活。
几乎是每天睁眼就连轴转。
前些天正巧在西餐厅遇上了周自衡,周自衡总觉得以她的气质,放到餐厅里端盘子实在可惜,又因为先前的一面之缘,有心帮她,于是重新向她提了一回演戏的事。
当初温凝拒绝过,那时候觉得自己没学过演戏无法胜任,更多的则是怕江恕不喜欢,他总希望她能好好呆在家里等他,不喜欢她出外抛头露面。
现在回想起来也挺可笑,为了个男人,生生把自己或许拥有的价值给磨灭,到头来却什么都没得到。
后来她想了很多次,有些爱不是委曲求全就能求来,不爱就是不爱。
周自衡似乎还知晓她其他的顾虑:“没学过演戏不用担心,你年纪小,参加正经考学之后再培训都行得通,凡事都有个开头和尝试。”
他从手机里调出份剧本节选里的人物小传,放大之后推到她面前:“最近有一朋友在拍清宫剧,小成本小制作,正好有个打酱油的角色还没找到人选,我觉得你还挺合适,不妨去试试,体验体验。”
这对温暖来说是另外一个未知的世界,不得不说她有些好奇也有些心动:“真的只是打酱油的吗?”
周自衡扯嘴笑了声:“打得不能再打,能开酱油铺了。”
“你要是愿意,我就和朋友联系一声,下回过来带你去片场,片酬给你日结。”
温凝睁睁眼:“还有片酬啊?”
“你以为呢?白送过去做慈善啊?”周自衡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风水轮流转,江恕那从始至终万恶的资本家,到头来居然在这慈善家身上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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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自衡这人做事情还挺有原则,替温凝介绍角色也不完全是因为私心偏帮,更多的确实是因为合适,来之前,他给她打过预防针:“这趟我只介绍你过去,其余的没有多交代,片场的人也许不会对你很照顾,你大概需要适应,调整好心态。”
娱乐圈鱼龙混杂,是个巨大的染缸,里头都是在名利场里混久的人,除了强行冠上有后台的标签,否则不可能一入行便享受优待和特权。
很显然,从温凝毅然决然和江恕离婚就可以看出她的选择。
江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任天高恭恭敬敬在办公桌前汇报:“温小姐今早——”
江恕一听这称呼,懒懒地抬眸瞧他。
任天高淡定地舔了舔唇,立刻改口:“今早周导送太太去的是城西仿清代影视城,有个小成本清宫剧正在拍摄,太太参演了一名宫女,今天是第一次去剧组。”
江恕淡淡地“嗯”了声:“先给剧组所有人准备一份早餐送过去,你去安排。”
任天高:“好的,江总,一会儿十点您有个会议,材料——”
江恕钢笔在文件落款处刚劲有力地签下名字,而后开口:“上午的行程全部往后推,一会儿跟我去趟城西影视城,给他们制片人带笔投资。”
“好的。”
这天温凝按照约好的时间到了片场,被人接进去后什么事都还没开始做,就先莫名其妙安排吃了顿热乎乎的早餐,之后换好衣服,化好妆,坐在边上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等待最是消磨人意志,有些耐心差点的演员只能靠手机消磨时光,然而对于温凝来说,比起过去在小村里,被婶婶又打又骂带着伤吃不饱饭还要包揽家事来说,简直就是带薪休假。
她的角色戏份少,可碍于设定,台词量倒是很大。
她过去虽说受婶婶苛待,能读书的机会少之又少,可脑子不笨,记东西很快,等待的时间里,已经轻轻松松将几页纸的台词全数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