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他居然心灰意冷,再不想参加科考。
    “明知道是错的,还让这个错误继续延续,我真的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艾长青对艾香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那个艾长青人品有问题。”
    冒领了他的秀才功名居然还心安理得的装疯卖傻,想想自己读书居然与此类人是同窗就觉得羞耻。
    “爹,恕女儿直言,您不该就这样放弃。”艾香大为惊讶,但是也知道和书生爹得讲道理:“如果这个群体都是这样的,爹您更应该坚持。只有您考了功名入朝为官了,坚持真理真正为民办实事,让这样的错误不再发生,这才是读书人的幸事。爹,您要考的,您考了入朝为官,您将是官员之中的一股清流。”
    实际上,艾香觉得当官并不见得是好事。
    当清官吧,水至清则无鱼,不能和那些人同流合污就会遭到排斥,也没有机会升上去。郁郁不得志,这样的打击于艾长青来讲将是更致命的;当贪官吧,有违良心,更主要的是,贪官历来是拉帮结派,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南风,狗咬狗一嘴的毛,最后会闹得抄家问斩流放的下场,妻女也会跟着受罪。
    可是,书生爹从小就立志要考科举做学问,没有功名连谋生都成问题。
    让经商他又不能接受看不起,所以,读书是他唯一的出路,不管愿不愿意,下场也是必须的。
    “爹,您若是就这样放弃了,姥爷在天之灵也会难过的。”艾香为了让书生爹重振意志煞费苦心了:“您也知道,姥爷名下这么多弟子,可是真正会做学问就只有您一人,一笼鸡再怎么着也得有一个会叫的。爹,您得考,您本就有榜首的本事,只有您考出名声了,才是对姥爷最大的安慰。”
    活人不敢说,怕他有负担,但是死去的人是可以利用一二的。
    “爷爷和奶奶也一直不让您干活,都说您是做学问的人。”艾香道:“要知道您放弃了,他们也会很伤心的。”
    考中了秀才考举人,光宗耀祖呢。
    “爹,您得考。”艾香想起了艾长东兄弟姐妹:“爹,您不仅要考,还要继续考榜首,考举人,考状元,爹,您得让那些看不起您的人对您刮目相看才行。”
    “香儿……”艾长青突然间觉得自己还没有女儿活得明白:“香儿,对不起。爹让你操心了。”
    别人家是当爹的操心闺女,他家居然调了个头搞反了。
    “爹,您能想通就好。”都说这古代的父母哪怕是没理也会觉得自己有理,给儿女道歉都是丢脸的事。可是,艾长青却并不这样认为。
    他不仅会给艾香道歉,也会对端了药汤给他的艾叶说谢谢。
    对妻子温春兰,却是满满的歉意和感激。
    这样的小家,真正的是穷而温馨。
    穷怕什么呢,只要肯干总会好起来的。
    余三居然跑到山洞里来了。
    “呵呵,看我,我还想着你家要不要栽秧子来帮忙突击一下呢。”余三跑到山洞才想起艾长青早已没有田土了:“你家没有就算了,我让有庆回家去栽几天秧子吧。”
    “也好,这些日子事情多,倒是连累有庆这孩子连家都没时间回了。”还说教孩子识字,自己就在床上躺了这么些天,简直失言啊。
    栽秧子了,这么快就栽秧子了?
    艾香对庄稼这一块不精通,也仅仅限于了解的程度。
    不过,有一点她记得很清楚,栽秧子的时候就可以挖土豆了。
    艾香激动的拿着一根粗棍子去刨土豆窝子。
    这次栽的土豆或许是因为抢生,也或许是因为肥料足,土豆苗长得很茂盛,这让艾香心里没底。
    “娘壮儿肥,估计着这土豆会很大的。”温春兰小声说道。
    艾香却觉得知道好些庄稼长了苗子就不长果实。
    就像谷子,苗太壮实还可能倒伏,那样就会严重影响收成。
    “既然是可以收成了,那就用锄头来挖啊。”温春兰见女儿像刨山药一样小心笑道:“咱们就拿一窝来试试不就行了?”
    结果,一锄挖下去,又给挖烂了两个土豆。
    “这么大!”艾香觉得很惊喜,土豆居然有鹅蛋那么大一个,虽然被挖成了两半依然可以吃,比山药要能折腾得多。
    高山出土豆,艾香这次是深有体会了。
    一连挖了四五窝,一窝就有四五个,一般都是两三个大的,再两三个小的土豆,一会儿功夫就堆了一堆。
    “娘,这个马铃薯虽然可以吃,但是一定要煮熟!”生吃是会中毒的,而且土豆不能和鸡蛋同锅煮:“还有,发了芽的土豆也不能吃的。”
    “好,娘知道了。”只要能吃就行,何为煮熟,就是煮粑了为止。
    当初捡回来的土豆皮很多,一共栽了好几块土,这会儿收获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满满的喜悦了。
    “我们也可以拿去卖,听说是两文钱一斤。”土豆虽然可以当主食,到底没有米面吃得让人舒心。
    更何况,山上已经有淮山吃了,再吃这么多土豆,淀粉会不会堆积呢。
    “我明天去镇上卖,随便去将白大夫的药钱付了。”这个白老头该不会又要数落自己一番吧。罢了,谁让自己这么笨呢,数落也活该。他实际上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让香儿取了药却不说药费,也是体贴自家日子过得窘迫的原因。
    说起白大夫,艾香就捡了十来个大的土豆第二天带到百草堂去。
    “这东西不是药?”白大夫捡起看了又看:“我没见过。”
    “爷爷,这是土豆,又叫马铃薯,是一种菜。”艾香笑道:“中午我给您做土豆吧。”
    “我今天让白芨买了肉呢,你说做土豆,那我吃什么好呢?”白大夫纠结不已。
    “爷爷,我给您做土豆烧肉。”有肉土豆味道更好。
    要说落榜对艾长青有什么影响的话,莫过于他敢开口叫卖了。
    土豆两文钱一斤,煮或炒或烧都行,这都是艾香教他的,一上午的功夫他还真将一小背篼的土豆卖光了。
    第四十一章老爹被训
    艾香亲自下厨做了一顿香喷喷的饭菜出来。
    这让白大夫和儿子孙子三个大男人不约而同眼睛亮了起来。
    “白艾,不是说你爹上街来了吗,去,喊他来家里吃饭。”白大夫对艾香道:“怎么着,还要见外不成?”
    “好的,爷爷。”白大夫有请,艾长青该不来。
    “正要准备来感谢您老呢,还欠着您的药钱。”艾长青进门就一个劲儿的给白大夫道谢。
    其实,他和白大夫也仅仅是限于熟悉,特别是知道白家还有意娶春兰续弦后心里就堵着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是赢在了最后的人,所以心里没了这么多介蒂。
    现在居然还欠了了两次人情:一次是收了女儿为徒;一次是救了他的命。
    虽然说并没有请他上门看诊,但是香儿却是将情况前前后后说了个一清二楚。
    “我可不是收帐的。”白大夫没好气的说道:“温先生曾多次与我手谈,每败了哈哈一笑,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一笑了之,你倒是有出息了,没考中就病得要死,你有没有想过春兰和孩子……”
    白艾一边端着碗筷上桌,一边看着老爹被训,心里却是暖暖的。
    虽然下棋和下场是两回事,胜败也是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老爹确实需要人敲打敲打才行。
    她倒是什么道理都懂的,可惜是女儿,是晚辈。
    常言道子不言父过,很多时候她也不好直说。
    但是白大夫就不一样了。
    一来白大夫脾气古怪是出了名的,说几句老爹不会介意;二来呢,他是长辈,和姥爷的挚交好友,训训更健康。
    “白大夫,连之错了,让您费心了!”艾长青惭愧不已。
    他生病卧床,里里外外都是春兰一人在张罗。
    每每看着着她削瘦的身影忙前忙后心里就内疚不已。
    “我费什么心,我顶多就费几句口水。”白大夫瞪眼道:“你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你看春兰将白艾这丫头教得多好,别说考中秀才考中功名,就是不考中日子不也照样过,有白艾这丫头,你的福气还能差了去?”
    白爷爷这是给自己戴多高的帽子?
    “爷爷,您别生气了,来,上桌吃饭了。”被人点名了,白艾自然是上前将他扶着上桌的。
    一张八仙桌,白老爷子坐上首,白术,也就是白芨他爹坐在了左边,右边坐了艾长青。
    白笈坐在了下方陪酒位,白笈就挨着坐在了斟酒位。
    这古代,坐位子是有讲究的。
    尚械尊东,面朝大门为尊,家宴首席为辈分最高的长者,末席为最低者。
    因为白家没有一个女主人,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就自动免了。
    “爷爷,您偿偿土豆烧肉。”白艾觉得在百草堂做菜最方便的莫过于要香料很方便:“这里面我加了月桂、桂皮、陈皮、丁香、草果,您看味道是不是不一样?”
    “这孩子……”艾长青大窘,做菜就做菜,孩子怎么加些中药在里面。
    “嗯,香是香,成本可不少。”白大夫瞪了一眼白艾:“你倒是说说,这些药都有什么功效。”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好好的吃不行吗,非要邀功请赏,现在好了,吃红烧肉也没个清闲。
    白艾心里抽了抽,好在她现在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了,每用一道香料的时候就能想起它的药效。
    “月桂补元阳、暖脾胃、除积冷、通血脉;桂皮温肾壮阳、温中祛寒、温经止痛、通利血脉;陈皮理健脾和胃、行气宽中、降逆化痰……”白艾一口气说完,然后等着老爷子的表扬。
    艾长青心里大喜,自家的女儿真是太厉害了。
    “白笈,记下了吗?”哪知道,白老爷直接问着大孙子。
    “爷爷,我……”白笈脑头,他哪有这么聪明啊,吃一顿红烧肉而已,小师妹就能说出这么多道道,关键一点是,爷爷还要让他记下。
    “爹,白笈就像儿子一样愚钝,爹……”说到这儿,白术一阵猛咳。
    “伯伯,您喝点温水……”白艾吓了一跳连忙跑去倒了开水端过来。
    都说医者不自医,白老头儿最不甘心的就是自己怎么也没法将儿子的病医好,这打娘胎里就落下的病根子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
    “哎……”白大夫长长的叹息一声:“幸好有了白艾……”
    也就是说,他对自家大孙子是不抱希望了。
    “呆子,你看看你女儿,比你强吧?”打击了自家儿孙白大夫似乎还不满意,然后又打击艾长青。
    在他的口中,艾长青就是一个书呆子。
    “亏得有白大夫的调教。”艾长青连忙回答。
    “酸酸的,不像心里话,算了,吃饭。”白大夫端着碗:“食不言寝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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