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果然沈矜道:“皇上真是谬赞了,也难怪我夫人夸赞您说您是天下仁君,学生原本还十分皇上龙威,害怕的胆战心惊,如今看着皇上如此平易近人,让晚生佩服。”
    皇上好奇:“你夫人还认识我?”
    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他也不算什么秦皇汉武那等,故而听沈矜说了,还有几分好奇。
    沈矜笑言:“我夫人是徐老尚书的孙女,她看我有些怕,故而安慰学生说她祖父当年做过您的先生,说您十分仁厚。”
    再也没想到他的夫人居然是徐庶之孙女,他想到赐婚那事情,跟吞了个苍蝇一样,原本以为沈矜年纪小,又生的风流倜傥,才学更是高深,这样的沈家子做吉祥物最好,否则参政了也是巩固世家,所以他无所谓,却没曾想他夫人居然是徐庶的孙女。
    难得皇上愣了一下,“原来是她呀,那你可是个有福气的人。”
    “是啊,学生也是这么想的,她对学生很好,还把徐老尚书的笔记留给学生看,学生收获颇丰。”沈矜心中一惊,他果然赌对了,当时徐湘湘说选秀的人头一个就到他家去了,可皇上比徐湘湘大快十岁了,绝不可能是因为她真的美,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徐老尚书,所以他今日故意提起来,一来是为了摆脱驸马,二来也是向皇上表明心迹。
    果然皇上笑道:“老先生文采一流,就别说是高深的书呢,就是异常晦涩的字也讲的十分生动,老先生还带朕去种过稻子,朕还知道如何宰猪,如何放牛。”
    这徐老尚书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人,沈矜也跟着附和,皇上接着面容有些暗淡:“可!可惜他老人家走的太早了。”
    平时皇上都是仁厚君主,也不大会表露自己的心声,现在这样一说,在场跟着的大臣不少脸色都变了,沈矜面上却波澜不惊。
    本场恩科榜眼今年四十五岁,是直隶府人士,探花则是京师人士,这二人的儿子都比沈矜大,但是对沈矜却不敢瞧不起,沈矜原本就是个妥帖仔细人,现下更是如此,和人交往不至于那么疏远也不至于那般亲近,总是那么恰到好处。
    一直到琼林宴结束,皇上也没有提起赐婚一事,沈矜稍微松了一口气。
    其实皇上岂止是没有给沈矜赐婚的旨意,他甚至都暂时停止为女儿选驸马了。
    “汪公公,父皇还在办公吗?”章京公主对汪直道。
    汪直点头:“是,皇上喊您进去呢。”
    不跟您选驸马了,总得交代一声,汪直心里清楚的很,他原本也只是想还一个人情,同时也是试一下沈矜到底是不是可用之人,没想到沈矜表现的比他想象的更好,也许很多人都对徐老尚书讳莫如深,不敢多提,但于皇上而言还真的不是这样。
    皇上对徐老尚书感情很深,当初,还政于朝,喊太后不要干政,让太子处理国家事务的人就那么突然倒下了,皇上当时还生过一场病。
    嘉德帝看到章京公主进来,遂道:“你来了,坐吧。”
    “父皇,不知道您叫女儿来有何事?”
    可能因为嘉德帝是个很温和的人,所以他的孩子们对他都不是很畏惧,像章京公主就更怕太后一些。
    嘉德帝笑道:“沈矜虽然是状元,但他有家室,一时半会儿我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所以想让你先搬进来宫里陪你母妃住,过些时日,若有好男子,父皇再为你指婚。”
    原来是这件事情,章京公主忙道:“儿臣倒也没什么,驸马才过世没多久,儿臣也想清静些时日,偏永嘉表姑那般心急,去皇祖母那儿建言。”
    永嘉郡主?那也是个蠢材罢了,嫁到齐国公府邸,除了成日惹是生非,连她那个玄铁门的丈夫都管不了,做个钉子都做成烂木材那种人,除了吃喝享乐什么都不会。
    嘉德帝心里吐槽了一番,但当着章京的面没有多说。
    ! 但因为放了女儿鸽子,嘉德帝赏了不少好东西给公主,还让汪直送她回去。
    一出大殿,章京公主就跟汪直打听:“汪公公,我听说你去年在江南特科案中差点出事了,都是沈状元审案审出来的,你说他真的很会断案吗?”
    汪直不明所以,以为小女孩只是好奇,所以笑着吹道:“那可不是,说来你可不信,这个案子还真的神了,谁能想到做娘的会把自己的儿子杀了,哎,说起内情来,这个做娘的也是可怜人。当时好多人都怀疑卢修,可沈矜即便跟卢修有私仇,他都能秉公办理,要奴才说日后沈壮元怕是成就不止于此呢。”
    “是吗?”章京公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并没有再问了。
    徐湘湘却不高兴了:“前些天我说要出去玩,你偏偏只跟你那些同窗一起出去,现在好了,你要出去,我却不想了。”
    原来是吃醋了,沈矜笑道:“我那不是因为高兴吗?哎呀,咱俩不被拆散,是多好的事儿啊,我肯定要出去放松一下自己。”
    徐湘湘也觉得不可思议:“难为皇上还记得我祖父,这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差一点我就要被下堂了。其实我原本以为我们是无力反击的,毕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可现实则是人定胜天,人不能认命,人如果很快认命了,那就没有任何希望了。
    沈矜把帖子往一旁丢了,他又出去对送信的人道他不会出去了,这些日子等着授官,就不让人说闲话,让旁人以为他是靠家族关系得的官。
    “你这样说不就是跟他们完全撕破脸了吧?”徐湘湘笑道。
    其实撕破脸这种事情发生在沈矜面前就很不可思议,他几乎是和卢修那种人都能正常对待的这种,可是和长房却颇有些不屑于往来!来的意思了。
    沈矜摆摆手:“不要谈这个了,反正他们对我也是真够狠的,我就说王成怎么会搜查我那条船,可能就是他们指使的,否则怎么会那么巧。还好——”他看了徐湘湘一眼,“都是你帮忙,才能让我撑过去。”
    徐湘湘帮他整理衣领:“可是你日后在官场会过的很难的,皇上也不一定能保的住你,也许现在他们对你的这些都只是小惩罚。”
    小惩罚?沈矜摊手:“若非是汪公公,我还真的不知道原来当年我落榜的原因是长房的人主动说我年少轻狂,所以想磨磨我的性子,你说他们可真成啊。若非这次我在江南办了几桩案子,名声大噪,这些人依旧还是可以随意对我下手。”
    沈矜点头:“我恐怕是这样,而且我听上官睿说,他有亲戚在宫里当儿科御医,那个小皇子好像身体也一直不大好,还不知道活不活的长。”
    皇上若是一直无嗣,那么宗室过继一位儿子过来,那选谁又成了关键。
    “那长房肯定也会插手。”老相爷是内阁首辅之首,是先帝指明的顾命大臣,选新皇帝一事,他们即便自己不下场,也会让太后下场。
    “竟然至于到这个地步了,看来我祖父才是昙花一现吧,现在想来,我爹和我叔叔其实才是被保护的人,祖父动了不少人的利益,若是我爹他们官做的大了,那些人怕是成日都坐卧不安了吧。”徐湘湘觉得太可笑了。
    什么玩意儿?徐湘湘满头问号:“你在说什么啊,相公。”
    沈矜刮了刮她的鼻子:“平时还算挺聪明的姑娘,怎么想不通啊!当初皇上选秀为何头一个去你家,也许就是为了想让你入主后宫,你若真的像杨大娘说的宜男之相,岂不是皇子之母,一步登天也绝不稀奇。”
    “要是你这么想,那满宫上下人人都这么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小日尤其不准,咱们成婚好几个月才怀上的呢!”徐湘湘笑。
    不过笑过,她又道:“你今日怎么说起胡话来了,即便我知道你对我崇拜的五体投地,可也不能太抬举我了吧。”
    第58章 章京公主
    早春时节,京师的垂柳才刚刚发出嫩芽,地上的黄沙也带着微微湿润,徐湘湘今日带着下人把家中上下洒扫一遍,一旁的沈持抱着阳哥儿跑来跑去,看这个样子,他是不想再回吴越府了。
    沈持倒也乖觉,知道出来要靠哥嫂,以前的阴阳怪气少了许多,又每每受嫂子照拂,倒是比在吴兴要懂事多了。
    “持哥儿,你把你侄儿带过来,咱们要吃饭了啊。”
    阳哥儿在他叔叔怀里玩的高兴的很,看到徐湘湘就闹着要抱,她便把儿子接过来,又对持哥儿道:“你哥哥今儿去了吏部,怕是中午不回来,早上还问我说你是要留在京师的话,他就帮你去找书院,若是真心想从戎,他也帮你去问问。”
    从戎?沈持惊喜道:“好嫂子,我哥哥真的这么说,他同意我学武参军了?”
    徐湘湘拿他没办法:“那还有假。”其实这也是跟陆氏沟通过的,如若是以前陆氏肯定不肯,但是现在长子已经有了嫡子,次子读书也确实读不出什么明堂来,还不如听他自己的,他想学什么就学什么,说不准又有另一番天地。
    一听说能够从戎,沈持的喜悦简直溢于言表,中午吃完饭之后,还耍了一套拳。
    梅花悄悄的跟徐湘湘道:“小姐,二爷看起来是真高兴。”
    “那是肯定啊,他于文上确实不太通,江南才子多,他要出头太难了,还不如另辟蹊径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再说了,朝廷羸弱,若是持哥儿真的能闯出一番天下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沈矜这些日子勤跑吏部就等着授官,说来也巧,那位沈矜救过的卢大人居然是本届主考官,不仅如此,卢大人还是吏部侍郎,于是沈矜跑吏部跑的很勤。
    事实上沈矜拿到任职很快,卢大人特意还对他道:“翰林院纪大学士很是欣赏你,我也跟他说了,你放心,过去之后就好好干。”
    沈矜是谢了又谢。
    拿到官职了之后他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让娘子放心了,翰林院历来是皇上撰写文书,非常亲密之人,不管怎么说这是他第一次做官,肯定会有更大的进步的。
    上官睿同他一样都是点为翰林,但是上官睿只是普通进士,据说只是七品官,不如沈矜上!上来就是六品,而杨泽原本也是点为翰林,没曾想他要求到外地任职。
    他说:“我等为官都是为了民,在翰林院恐怕是接触不到什么老百姓的,不如去外地做个父母官足矣。”
    沈矜不免心动,但是他又好心提醒杨泽:“虽说我等也要为一方父母官员,主政一方,可是若是在皇上面前挂不上号,可能一辈子就在一个地方打转了。”
    他好心提醒,杨泽也感激,他开玩笑道:“有你和上官兄替我美言我就不怕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沈矜还是觉得可惜,上官睿也是这般想的,但杨泽主意已定,就根本管不了那些了。
    不过要做七品县令,也不是这般容易就等到缺的,沈矜便提议杨泽在自家住下,杨泽却笑着摇头:“不必了,毛舜最近跟别人学打猎,挣了不少花销,我中了进士之后也收到不少礼钱,所以我们打算赁个屋子住,你放心,等我们安顿下来就来找你们。”
    沈矜笑着点头:“那也好。”
    至于上官睿这里就更不必担心,自从他中了进士之后,听说他爹已经从吴越府送了下人银钱过来,他的婚配虽然还未解决,但他眼高于顶,并不是别人不选他,上官睿这边沈矜一点都不担心。
    杨泽举杯道:“日后我们三人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时日再聚,现在就先饮酒庆祝。”
    三人一同举杯,沈矜也喝了不少。
    难得沈矜喝的这么醉,徐湘湘帮他脱鞋子:“你说你呀,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偏偏喝这么多酒,平日里最不喜欢喝酒的就是你。”
    不过说完,她又蹲着看沈矜因为喝酒导致脸红的模样,一时竟然看痴了,他脸型原本就尖尖的,跟小狐狸一样,下巴也尖尖的,脸上微微红,跟桃花一样,真是一派风流。
    就在沈矜授官当日,小相爷沈缜也知道这件事情了,他倒是没把沈矜放在眼里,只是想起徐庶,心中一哂,这个沈矜也不知道是不是头脑发热了,沈家子弟居然想推翻世家。
    黄氏服侍他脱下衣裳,不免道:“女儿的事情你也帮忙操心,那个卢修喝花酒都出名了,人人都知道,这样的花花公子如何配的上我们的掌上明珠。”
    提起三女儿沈缜便有些!头疼:“要我说她就是想的太多了,也被你宠坏了,男人逢场作戏倒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观那卢修文采不错,年纪轻轻便是特科头名,他父亲近日也要升户部尚书了,嫁给卢修了又有什么不好。”
    说起来卢家还是世家,和他们沈家门当户对。
    黄氏撇撇嘴,自知女儿的婚事她也没什么太大的权利去主导,只能降低自己的期待值了,好歹那个卢修相貌还成,也算得上才学出众,家世斐然,比太多人都好了。
    看黄氏不说话了,沈缜便道:“你也不用恼,我说的句句都是实情。”
    三房的沈绰虽然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之人,但是因为有陆氏经营,每年送的银钱极为丰富,但是今年除了沈矜送的见面礼外,实在是不够看。
    沈缜拍了拍袖口:“你还担心这点钱不成,北郊那块地不是都圈下来了,日后便都是咱们的,想要多少都成。”
    真是不当家不知道财米油盐贵啊,宫里的贵妃要钱跟玩似的,儿子们一个个的附庸风雅,这些都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还得做善事,养请客,那可真是忙的不得了。
    “可现下你说咱们三姑娘成婚的事情,这嫁妆至少一百五十台,那可怎么办?”
    想到三房送的三瓜两枣,她又想起一桩事来,“对了,我听说沈矜对徐庶颇为推崇,我真是有点怕。”那时徐庶几乎把她们这些世家逼上绝路了,还好,他死了,现在沈矜却公开提起徐庶,让她想起那个时候。
    沈缜则笑:“他在纪岫手底下做事,还以为是一件好事呢,年轻人总要受些挫折,才知道什么叫做不撞南墙不回头。”
    纪岫?黄氏一听也笑了。
    因为沈矜头一天上衙,徐湘湘把早点准备的很是丰盛,沈矜笑道:“等我休沐了,带你们娘俩出去逛逛,阳哥儿这小模样一天天的就想往外跑,看的都心疼。”
    “好,你呀就先!把早膳吃完再走,也别急。”
    旋即徐湘湘又叹了一口气:“你都可以上衙了,杨泽还未等到缺,毛舜跟我说她们的日子不太好过,我偷偷塞了十两银子给了毛舜。”
    说起来她也同情毛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一直跟着杨泽,也是难为她了。
    看着穿着仙鹤补服的沈矜,徐湘湘忍不住道:“我相公真是太俊了,这身衣裳穿上都与众不同。”
    “好了,别说假话了。”虽然这么说,但吃完饭他还是高高兴兴的在铜镜前看了又看。
    徐湘湘笑:“我说什么假话了,我可不是个爱撒谎的人啊。”
    送沈矜出门之后,徐湘湘才伸了个懒腰:“睡个回笼觉最好了。”
    章京公主?徐湘湘皱眉,难不成是来跟她抢丈夫的。
    但是人家是大人物,徐湘湘哪里敢不见,她立马换了身衣服出去,还没见着人,便先行礼,章京公主是头一回见徐湘湘,还挺客气的:“沈夫人,快快请起。”
    说完,徐湘湘忙请公主到内室喝茶,公主左右看了看:“沈翰林人呢?”
    徐湘湘心里一突,却见章京公主忙摆手:“沈夫人你别误会,我是找她办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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