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节

    现在,就剩下“金孙”周福全还回老两口那儿吃饭。可这也是因为他亲妈不管他吃喝,他要是不去爷爷奶奶家吃饭,就得饿死。
    周老爷子倒是想管这个孩子,毕竟是老周家的根。可这熊孩子跟他爹妈一个德行,脑子不行,性如野狗。
    天天说是去上学,其实根本没去学校,就跟人疯玩乱跑。成绩么自然是一塌糊涂,年年都留级。他比福彬还大一岁呢,如今还在都读一年级,福彬都已经升到三年级了。
    第360章 :周家要败了
    公安同志把周芙秀送回来时,周老三两口子都不在家,弟弟周福全也疯到外面跟人玩去了,是周家老两口接的人。
    老爷子要脸,芙秀回来之后,就不许她出门。把她关在屋里,就怕她出去丢人。
    周芙秀自己也知道丑,就躲在家里不出去。
    罗招娣这个当妈的成天在外面瞎混胡玩,好容易回家一趟,瞧见被救回来的亲闺女,好么,跟见了仇人似的,扑上去就是一顿打。
    说来说去,就是怨周芙秀被人拐了,没能去城里招工上班,给他们两口子吸血呗。
    可怜芙秀这孩子,好容易逃出了狼窝,结果回到家没落着半点好,又掉进了虎穴。
    这当亲妈的还骂女儿不要脸,怎么不死在外头算了!嫌弃她好好的黄花大闺女,被人坏了身子,本来可以给家里要彩礼的香饽饽,这下成了没人要的臭咸肉。白白浪费了爹娘这十七年的饭米钱,真当是亏煞哉。
    听听,这是当娘的该说的话?比外人都不如。
    打了骂了,回头想想还是气不过,呗不着。这“臭咸肉”不能砸自个手里,等想个办法清仓大甩卖。
    虽然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可好歹也是个年轻标致的女人家。就算是当猪肉卖么,也能卖个几百块钞票。
    得,这下可真成了“猪肉”了。
    当娘的黑心肠,当爹的也是烂心肝。两口子在卖女儿吃肉的主意上是一拍即合,当即就往外放风声,要“嫁女儿”哉。
    说是嫁,但实际是卖,既然是卖,自然是价高者得。只要肯出钱,他们才不管接收女儿的是人是鬼。
    村里人又不傻,一听这口风,再想想周老三两口子的人品,还有啥不明白的。
    好么,就算是猪肉价钱么,这么一个十七岁活透透的大姑娘也是值铜钿咯。个么十乡八里的“媒婆”都出动哉,要分这块“猪肉”。
    来打听的人家是络绎不绝,然而出的价钱都叫罗招娣和周连喜不满意。
    她们虽然是清仓大甩卖,可也想多卖一点钞票。一百两百的,当他们傻啊。最起码么,也应该跟穷山沟的老光棍出的一样,六百块!
    他们说要六百块,还真有一个媒婆应了。说是有一家男人刚死了老婆,想要娶个年轻点的当填房。人家也不要求是黄花大闺女,二婚头也好咯。个么周芙秀虽然不是大姑娘哉,可也总比二婚头强。所以,那个老男人肯出六百块,再加一百斤粮食。
    不过丑话要说在前头,媒人做媒也不是白做咯。这桩事体要是成了,周老三一家要给媒人一百块谢媒礼。
    罗招娣在心里呗了呗,觉得还值得,就应承下来。
    双方约定好半个月后“送嫁”,话是送嫁,实际上是半分嫁妆也不会给的,就是让周芙秀光身一个人过去。
    女方这么一个态度,男方自然也不客气。喜酒也不办,人过去就过日子。从此以后生死勿论,不必来往。
    好么,这是做亲还是做仇?看勿懂哉!
    村里人私底下都说作孽!说不得这老男人买媳妇是假,当人贩子准备倒二手是真。
    可罗招娣和周连喜眼睛已经被人民币给糊住了,才不管孩子的死活好歹,打定主意要吃亲生阿囡的血肉。
    对外还说,这钱是留给福全娶媳妇用的,也算是尽了芙秀当姐姐的心。
    呸,黑心肠的狗东西!村里人都说,活该他们养出福全这种傻儿子。就这种人家,谁乐意把女儿嫁过去?除非是跟两口子一样的狗爹妈。
    这桩事体全村都知道了,周定胜老爷子自然也知道,气的咧,差点背过气去。
    他倒不是心疼孙女,他就是觉得丢脸。
    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要靠卖男卖女救命。芙秀是出了丑,想要嫁人么是勿好挑挑拣拣了,差不多就好。可那么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老男人算什么东西?嫁女是做亲,这人家总要去看看,这人也总要看看。
    好么,人也不来,这边也不去,就知道收彩礼。当别人傻的呀,这是彩礼?这么卖身钱!
    新中国都多少年了,怎么还搞旧社会这套?
    村里多少人看着哟,人人都在骂老三一家作孽。坑女儿,吃女儿,被人戳脊梁骨。
    他有心管一管,可管不住了。就连一向怕他的罗小兰,也不听他的话了。
    还埋怨他死脑筋,不趁着有人要赶紧买咯,难道还准备砸手里养一辈子?他不嫌丢人,她还嫌晦气呢。又说有这么个出了丑的闺女在家里,将来福全还怎么相看?早点卖了,得了钱还能留着给福全娶媳妇,不赔还有赚。
    不独他们几个这么想,就连才十一二岁的周福全都天天拍着手叫唤,要卖了自个亲姐姐换猪肉吃。
    瞧瞧,真不愧是一家人。
    周老爷子见全家人除了自个,都喜滋滋等着卖孙女喝血吃肉,心里是预感到周家要败了。他对老三一家是彻底死了心,连带着对周福全这个“金孙”都不抱希望了,转而把希望都寄托在老大身上。
    可如今老大也跟他渐行渐远,除了每个月五块钱的柴米钱,烟酒糖包的孝敬也少了。周连贵倒是仍旧愿意孝敬老父亲,可宋梅不乐意。他一开口,她就抓着这一话堵回去:老三家的不给,咋们凭什么给这一句,给了也是便宜那不要脸的两口子,还不如不给。
    周连贵本来心里就跟老三闹别扭,一想会便宜弟弟,他也不乐意给了。
    现在老两口的日子没以前爽快了了,吃饭么是不愁的,可想吃好喝好也难了。
    晓得靠儿子养老是奢望,所以周老爷子手越发紧了,把钱都抓牢,轻易不肯往外掏。
    老头子手紧了,没钱花的罗小兰转而开始巴结老三家的,想从卖周芙秀这档子“生意”里,也跟着捞一把。
    现在周家就这么个情况。
    罗芙馨听完,心里是更恶心了。
    这一家都什么人啊?
    “那周芙秀自个呢?她就这么心甘情愿让这帮豺狼虎豹把自个卖了?”
    第361章 :你救救我吧
    罗雪梅叹口气。
    “这孩子就没什么刚性,见着她爹妈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她能怎么着?她就认命呗。”
    “这怎么就认命了?”罗芙馨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罗芳跟我说她爸找她说过了,她就没想着让村里管管?再不济,找派出所去,派出所肯定管这事。她是公安同志解救回来的,人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又被卖一回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人家周芙秀自己不硬气,不反抗,外人相帮也帮不上。村里人虽然背后都骂周老三一家,可要他们主动去帮助周芙秀,那也是万难。
    说来说去,在农村人眼里,这就是周家的家务事,外人管不到底。
    得,又是家务事!家务事就是一张遮羞布,大被一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多少无辜女性就这么在“家务事”里被白白牺牲了。
    “你急啥?人家自己都不认命了,你这边气冲冲有啥用?找公安也没用,这是他们周家的家务事,外人怎么管?公安也不能管人爹妈嫁女儿呀。”
    罗芙馨不服气。
    “这怎么就不能管?这往小了说是包办婚姻,往大了说是拐卖人口,都是犯法的。”
    “犯法?亲生爹娘就是把小孩打死了,也不犯法,何况是嫁女儿要彩礼,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老辈手里就是这么传下来的。”
    越说越不像样,老辈手里?那是旧社会。现在是新中国,婚姻自由,拐卖妇女犯法。
    她瞪起眼还想跟亲妈争辩。
    罗雪梅就挥挥手。
    “好哉好哉,别人家的事体,弄得自家屋里讨相骂。周家人手里的苦头,我们罗家人还没吃够么?这种气数人家,惹污事体,千万勿能搭手。我看你也不要多管闲事,当心背牢。”
    “这怎么能叫多管闲事!这……”
    “好哉!你个小囡女,就勿要惹事体哉。你要是搞七捻三,我就把你轰回城里去。还嫌他们家的破事没惹够么?你以为你管了她,人家能感激你?说不定还怨你呢!”
    怨她?罗芙馨皱了皱眉。
    还别说,自家老娘的“野性直觉”是真的准。那天回来的路上,周芙秀可不就躲在墙根里瞪她呢。虽然她是一点也搞不明白,自己为啥就招人恨了。大概只能说,周芙秀自己不幸,所以就见不得别人幸福。
    可即便如此,难道就真能不管这事?那必须是不能啊!
    这是贩卖人口,是犯法的。见到违法的事,公民有义务阻止。
    再说了,她管这事是为了周芙秀吗?并不是,她是为了自己的良心。
    这事,靠周芙秀是肯定不行的。只能绕过她,直接找上面去。想了想,她就暂时按耐不动。等晚上了,又跑罗芳家去。
    村长既然找了周芙秀谈这事,可见还是想管一管,只是周芙秀烂泥扶不上墙,冷了别人的一腔热血。可罗家岙出这种事丢人啊!村里要是不管,往后别人也学着样卖起女儿姐妹来,那还得了。
    必须阻止!
    她拉着罗芳一道,好好跟村长摆事实讲道理。罗芳也帮着说好话,她在省城上学,接受过普法教育,晓得这是贩卖人口,违法的事。就算退一万步,说是嫁女儿,那也伤天害理,丢人现眼。
    罗家岙三百多户清清白白的人家,没得叫这一窝狼心狗肺的给带累坏了名声。
    村长叹口气,谁说不是呢。
    可怎么办?
    罗芙馨就提议明天直接到县里去,找派出所报警。周芙秀是人公安同志救回来的,如今还得靠他们再救一次。抓周老三两口子去坐牢,那是不可能的。可至少得让警察给他们普普法,也给其他村里人提个醒,把这卖女儿的歹毒心思都给收了。
    多少年了这都,国家提倡婚姻自由,提倡关爱妇女儿童,怎么能开倒车呢!
    村长听了点点头,是这个理。不管成不成的,好歹出一份力,尽一份心,对得起良心。
    于是说好了明天一到去县里,带她和罗芳一。上派出所去,报警。
    罗芙馨这才松了一口气。农村百姓都怯官,只要派出所肯出面,这事就能拦得住。
    打罗芳家出来,她脚步松快了不少。
    乡下人可惜电费,早早就熄了灯睡觉。村里的路灯也没多少光,橘红色的灯泡挂在木头杆子上,照出一片昏沉沉的光晕。村路在这片光晕里若隐若现,看不分明。
    如今她的眼睛还没近视,倒是不怕路上的石子绊脚。而且虽然路旁黑漆漆的,可时不时有乘凉晚归的村民路过,偶尔几声交谈声招呼声,并不叫人害怕。
    她自顾自往家走,走着走着,突然被人一把拽住胳膊,往暗处拖。
    这谁啊?要干嘛?
    把她吓了一跳,蹿起来抬腿照着前面就是一脚猛踹。
    去你的吧!
    “哎哟!”黑暗里有人一声痛呼,再噗通一声,就摔倒在地。
    她挣脱了胳膊,瞪起眼,定睛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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