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人牲芒天茽

    “多谢谧儿。”
    “你不要谢我。我只是想让你那张呆板的脸，变回赵谧熟知的样子，
    若是有能改变你这脾气的丹药，那就更好了。”
    赵谧莞尔一笑，发出个长长的叹气，
    使几人之间僵硬的气氛柔和了许多。
    “谧儿，善冠军多年征战，老程目睹太多血腥杀戮，
    他并非是好怀疑别人的人，你不要太往心里去。”
    诚麟知道她这些年的辛苦，对她甚是体贴，
    见夕阳余晖渐落，将破旧残损的帅袍披在赵谧肩头。
    赵谧感激地笑了笑，轻轻揉着额头，
    诚麟以为是她疲乏，连忙将她送上焰牙虎休息，
    然后，他与子桐杜枫便拿出地图研究起敌军粮道的所在。
    赵谧可并未休息，她装出劳累的样子，
    当然是为了将最新斩获的大世龙骨铁交给一位牙仙，
    那位受宠若惊的牙仙，身体肥胖，满面市侩商人的雪白，
    见艾世普碎晶选定了他，不可思议地望着赵谧。
    “点金子师父怎么这般客气，
    您一直都在幕后资助赵谧，
    赵谧可对每一位师父的好都谨记在心，
    您快些完成与碎晶的签契，咬断此处地脉，
    赵谧要直通那芒天茽鼎的所在。”
    点金子会心一笑，遂愿成为了第六位具现的牙仙。
    此时，在吞吃掉死魔尊的魔躯之后，
    幻云地带里的灵韵露储备已达到鼎盛，
    呼之欲出的力量使各个图腾都发成明光，
    其中有一道缠着锁链的陌生图腾也摇晃起来。
    点金子深深呼吸了一口纯净的灵韵露，
    大肆感慨着魔人骨血比人类的纯粹太多，
    手边盘结着手印，一条金钱斑纹的蟒蛇，
    便从幻云地带中跳了出去，本被玉龙玉化的土地，
    陡然颤动起来，无数血管状的地脉在泥土里不断抽动，
    那是一种拨开错综复杂的矿脉，直取金银的能力。
    此时，这能力被点金子用来寻找埋藏在地下的奇异矿石，
    不消片刻，地壳之下的土壤矿脉已被点金子分割得清清楚楚，
    燕诚麟三人正观察着地图上的路线分支，一阵地震过后，
    都没有站稳脚步，眼前豁然打开了一道伸向地下的缺口。
    那缺口的两侧整整齐齐，各是金灿灿的金矿，
    白花花的银矿以及煤矿，玉矿，甚至不需要浣洗采集，
    这些矿石便自行完成了纯金纯银的提炼，令两人惊呼了一声，
    刹不住脚地顺着缺口滑落了下去，只有杜枫与赵谧悠然跟上。
    他俩一个有焰牙虎踏火花而下，一个竖起飞鸟软甲，
    跟在后面，看全了诚麟子桐两人狮子滚绣球般的杂耍。
    “谧，谧儿，这是怎么回事？这难道也是龙脉使者的造化？”
    燕诚麟口中不断灌着黑土，百忙中抽出腰间的玉佩一看，
    发觉乾元千屠其中隐藏的龙神早已归位，那程子桐更是狼狈，
    刚刚复原的脸被泥土蹭得皮开肉绽，两人呜呼大叫着摔进洞底。
    “这当然是龙脉使者的造化，
    刚才的玉力释放，影响了矿脉的走向，
    此时，谁人都不知道这个地方竟变成了一处宝地，
    若是以后有淘金者跑进这个洞里，可是发了大财了。”
    赵谧骑着焰牙虎降落到洞底，
    见燕诚麟两人呲牙咧嘴地坐着，
    坏笑着抛给两人几颗惠硕丹，
    他们赶忙服下丹药盘息起来。
    “我却不认为这是什么宝地，
    这绝对是太祖皇帝起兵后的埋金之地，
    回去后，燕元帅一定要把这事密奏给陛下。”
    程子桐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便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尘土，
    指着这四周遍布的结晶状岩壁说个不停，诚麟脸色一变，
    忙请求杜枫帮他绘制了一幅此处的光景画卷，
    将地洞陷坑的所在，与沿途金脉的景象都画了进去，
    诚麟与子桐两人激动地握着那画卷，参详了半天，
    还纷纷向满面得意的杜枫竖起了大拇指。
    三人愚蠢的表现，在赵谧的眼里显得可笑之极。
    “呵呵，埋金之地，太祖起兵？”
    “谧儿？你不信？你不信你过来看。”
    子桐见赵谧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情急之下拉住她的手，
    那种熟悉的温度，霎时传入她的体内，很是温暖熟悉。
    只见这洞底的岩壁，皆是依傍在一条青玉矿脉上建造的，
    岩壁光滑无比，其上镂刻着连绵不断的场景壁画。
    乃是记载了一位君王风采的人物，在万众揭竿起义的民军面前，
    挥洒种籽，浇灌土脉，以兽血祭祀仙家，使种籽发芽，
    最终一根百千丈的稻穗，在众人惊异的表情里生成，
    那稻穗颗颗饱满，剥开颗粒，硕大的米粒便掉了出来，
    壁画上的人奔走相告，越来越多的民居聚集到了君王脚下，
    他们生火造饭，一颗米粒便可使百人饱腹，米饭的香味，
    也被能工巧匠们以纯熟的笔法，纪录在了那壁画之上。
    此图一直延伸进去，足足画了几百丈，可不是一日之功，
    更不可能是点金子方才剥离矿脉时的产物，只能说，
    点金子的打洞技术可真是高明至极，直通“太祖起兵池”。
    “这可是古籍里记载的太祖起兵池，
    据说，当年参与太祖起兵的一千位农夫，
    他们乃是臻西军最早的将领人物，只不过，
    后来因内贼从中作梗，被蛮国大军剿灭了，
    尸骨埋在这里。太祖皇帝经过这一次惨败，
    便明白了物资对于农军起义的重要性，
    从此鼓励义军种植谷物，战绩也有了显著提高......”
    程子桐自顾自地说了许多，说到最后，大约是感到了异样，
    忙转脸去看，发现赵谧正以一副冷冰冰的表情注视着他。
    “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子桐疑道。
    “不，你说的《臻西实录》我也看过，
    里面和你说的一字不差，也是赵谧幼年时的读物。”
    赵谧低声说道，忽然抬起冰凉的眸子，直刺子桐心底。
    “程大人请仔细回忆你跟妖军的每一场战斗。
    哪一场战斗不是葬送了无数鲜活的生命？战争是残酷的，
    战争远不是《臻西实录》里记载得那么简单，太祖创立臻西之战，
    他之所以战无不胜，除了龙脉扶持的必然，
    还伴随着无数的牺牲，无数的欺骗。”
    赵谧越来越低的声音，令人听来毛骨悚然，
    她侧立良久，望着连绵不断的壁画，那上面的每一张面孔表情，
    民军们对君王形象的人敬若神明的样子，是那么地生动写实。
    百丈壁画，内容全是石匠们对太祖皇帝的歌功颂德，
    这段历史，显然是以最美好的景象，
    掩埋了它真正残酷的一面。
    “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子桐显然有些不悦，
    他未能从壁画上看出什么不对，
    然而燕诚麟却能感觉到赵谧敏锐的思维再次调动，
    她发现《臻西实录》上，隐藏着一个骇人的真相。
    壁画是教化阻止人民继续深究的产物，
    真正的事实却是鲜血淋漓的，
    赵谧觉得应当把这真相，
    指给太祖皇帝的后继者看看。
    赵谧脸色森然地漫步向起兵池的内部，
    外面越演越烈的铳声，喊杀声似乎近在咫尺，
    洞的尽头，外面的夜幕投下星光，正照在一只青玉大鼎上，
    这大鼎乃是用正元石打造，与镂刻壁画的矿脉材质一模一样，
    其上仍然使用唯美鲜艳的花纹，书写着令人放松警惕的铭文。
    “啊！”
    一声惨叫从洞的上方跌落，
    跌进赵谧他们眼前的大鼎当中，
    鼎中豁然发出一阵搅动的声音，
    血腥的气味飞扑出来，令程子桐扶墙作呕，
    紧接着，大鼎表面的浮雕铭文上，却出现了一条血线，
    血线顺着铭文的偏旁部首，游进了鼎绘里君王模样人的手中，
    只见，在君王模样的人身边，逐渐出现了一团森绿的火焰。
    火焰之中，有一道双翼魔神模糊而骇人的影子，
    君王将手中一枚血红色的种籽，恭敬地递给魔神，
    那魔神使出全力将种籽撕开，其中发出绿光的麦仁，
    便掉落进君王眼前的土地，麦仁眨眼长出长长的麦穗，
    麦穗伸入一片祥云之中，无数发出黑焰的双翼魔兵魔将，
    便顺着麦穗爬了下来，大鼎上雕刻的君王发出仰天大笑。
    全鼎光芒大作，嗡嗡的敲击之声使大鼎晃动起来。
    “这就是芒天茽鼎了，亦是太祖皇帝与魔人有勾结的最好证据。”
    赵谧面露淡淡的哀伤，她靠近那只暴跳如雷，大晃不止的巨鼎，
    它似乎在演绎着一出重获人牲的祭天之舞，令人心中烦躁不安。
    赵谧轻轻抹着上面渗出的血液，眉间透出强烈的不忍。
    “谧，谧儿，这话你可不要乱说。”
    燕诚麟走上前来，他也发现了芒天茽鼎之所以异动，
    乃是和雕文描述的功用一样，将人类骨血贡献给魔神，
    使土地生出直通仙界的谷物，寻求仙界魔兵的帮助。
    “大鼎上所镂刻的绿焰魔神，
    大约指的就是芒天茽鼎本身了吧。
    那时的人们认识有限，
    恐怕是因为太过敬畏这鼎的能力，
    而将它当成了一种超越现实的魔神化身了。
    难道，燕师兄还没有发现共栖妖国妖军的真实身份吗？”
    赵谧淡然面对三张处于极度震撼的脸，答案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