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离散终有时

    黑暗中隆起五道蜷曲的赤红火影，
    各个倏然展翅发出激亢的凤鸣之声。
    赵谧转动手腕，五只微小绚丽的火凤盘绕在她的肘间，演绎着戏凤游龙之舞。
    她此时正端坐在满是灵力原石铺垫的溶洞之中，焰灵凤天策灵术信手拈来。
    鹿家庄园里此起彼伏的叫好声浪不绝于耳，
    一丝丝绚烂礼花的残余光线，穿透这处黑暗的居所，
    在她安宁白皙的脸上掩映闪烁不断。
    无论鹿家庄园是如何的豪华风光，
    总有这样一处专属于她冥想修炼的地方。
    “终于可以凝聚出五只火凤了吗？
    方寸五重灵境，这些年失去了门派的指引，
    不知道被那些绕音鸣峰上的同门拉了多远了。”
    她的眼前陡升起一些幻觉，道道影子聚拢又挥散，
    她似乎回到了被摩尔鹤颠得欲仙欲死的那个时候。
    几点细微的脚步声生怕将她打扰了，于不远处站立不动，
    那人眼神温柔地看着她，似乎像是在凝视一尊万古神像。
    “谧儿，奶奶的眼睛刚能看见，你便逃走了，她说还未曾瞧够你呢。”
    鹿猛咧开嘴巴开怀大笑，见她只是轻轻点头却不动分毫。
    “谧儿你怎么了吗？难道是这阵子查账不顺？我听梁玉说鼎龙号......”
    赵谧用纯净的眸子朝他扫了扫，鹿猛便乖乖地在她身边坐下。
    “梁玉说鼎龙号怎么了？我再三交代过他不要将那样的事情说出来。”
    “梁玉没有说什么啊，他只是说,你感念卢掌柜是师琪的舅父，
    才决定不计前嫌地将他的账目给平了，还赏了他一大笔钱养老。”
    鹿猛脸上挂着微笑，面对赵谧冷冷的脸孔急忙柔声讨好起来。
    “没有的事，我向来就事论事，为鹿家立了功劳的决不能亏待。
    一码是一码，若不是因为他晚节不保，也不会只拿到六十万。”
    鹿猛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点头不迭地笑着，大掌也握住了她的手。
    “我有些事情想要告诉你。”
    赵谧感受着手边传来的温度，亦与鹿猛关切的眼神对视一起。
    “我也有些事情想要告诉谧儿，而且是不好的事情。”
    鹿猛只觉得赵谧情绪不对，隐隐有些不安，
    于是便把一件火烧眉毛的事情抢先搬了出来。
    他拿出一封加盖着忠字十贸蜡印的书信，递给赵谧。
    赵谧展开一看，捻着信笺的指甲都在不断颤动。
    “这个贱女人终于要嫁给霍克文了，满世界地发喜帖。
    她熬了许久才嫁入豪门的心情，我真是无法理解。
    不过，在她大喜的日子，还要告诉我们这样扫兴的事情，也难为她了。
    万宝驻颜丹的破事都过去四年了，可见她仍然非常恨我呢。”
    赵谧嗤笑一声，指尖跳起火苗将霍家寄来的喜帖烧成了灰烬。
    “哼哼，谧儿，霍家本来就与咱们斗得厉害，你看，街道上，
    但凡有咱们药铺的地方，他的古董灵器店就一定要开在哪里。
    这鹤清上国的国君奉仙道如神明，做梦都想让自己的皇宫变成仙境，
    此番忠字十贸中的矿业大王沈家，就挖到了五千块‘雾滑石’，
    被鹤清上国一并买走了。
    但是此石极易雾化，需要寒性灵器储存。
    霍家因此拿到了大额的灵器订单，
    交货以后便能获得百万颗胡璐珠了。”
    鹿猛负手而立，脸上露出了一丝担忧的表情，复而转念一笑。
    “不过，他所要收买的咱家产业，多半在臻西帝国境内。
    那国如今天灾人祸不断，又被共栖国搅得天翻地覆，
    正巧贱卖给霍克文，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鹿猛自顾自说完，却半晌没有听见赵谧的回应，
    他狐疑地扭过头，发现赵谧眉头不断簇动，可见心急如焚。
    “你忘了，芜青山上的鹿家别苑？”
    “没忘，若是说起来，那里可是我最为舍不得的地方呢。”
    鹿猛望向窗外，似乎也想起了一些曾经的美好回忆。
    “我是说眙宇楼，那里，才是赵谧放不下的地方。”
    她一阵哑然，与鹿猛两人皆是脸上发烧，热恋之火一瞬燃起。
    “无论如何，那个地方不是鹿家的，不是霍家的，
    它只是能属于咱们俩的，我不会让任何人将它抢走。”
    赵谧咬了咬嘴唇，倏然起身，将鹿猛拉了过来，
    深情地望着他的眼睛，她贝齿轻启，
    说出了让鹿猛不敢相信的话。
    “猛，时至今日我俩为期四年的婚约便要宣告结束了。
    我很感激你在当年危机四伏的情况下，解救了如坠深渊的我。
    如今，奶奶的眼睛已经治好，师姐们的大仇也得报了，
    而那琉璃球的风波却再次涌起，我不能连累鹿家。”
    鹿猛脸上的凶肉豁然挤起，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显露过这样的表情了。
    在赵谧渐渐溢满泪水的眼睛里，这张脸却仿若是天底下最可爱的。
    她微笑着捧起鹿猛的脸，用冰凉的手将他脸上凶相抚平。
    “我早就说过，你只要成为鹿家的媳妇，便是进了天大的保护伞。
    谁能奈何得了你？你又到底在怕什么？我请谧儿你告诉我，好不好？”
    鹿猛眼神灼灼地凝视着她婆娑迷离的如水瞳光。
    “请你相信我，我爱你，我怕的是噩梦重演。”
    “噩梦重演？无非就是几个咒家的跳梁小丑罢了！”
    一瞬间，赵谧的眼前闪烁出一幕黑衣人鞭腿踢飞墙壁的幻象。
    她忙用手指点住鹿猛正在愤怒呼喊的嘴巴。
    “我不知道他们在哪儿，总之，我将即日启程臻西帝国。”
    赵谧露出恋恋不舍的表情，让鹿猛看得无比心痛。
    他将头发揉得乱糟糟的，良久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好，赵谧，我愿意放你走。但是，你也要履行咱们确立婚约时的誓言，
    你终有一天会达成所有宏愿，那时，你要乖乖地回到我的身边。”
    “我知道，赵谧还欠你很多。”
    赵谧冲他灿烂一笑，纤手即被鹿猛狠狠捉住，两人一路狂奔。
    “今天来参加奶奶大寿的宾客里，可还有许多人，
    没有见过鹿猛这举世无双的才女妻子呢！”
    “傻瓜，我哪里算什么才女。”
    月光之下，青年与少女的身影融成一线，黯然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