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节

    关于指南针:《韩非子?有度篇》里有“先王立司南以端朝夕”的记载,端朝夕就是正四方的意思;其所指的司南大概是用天然磁石制成的,外观像勺,圆底,置于平滑的刻有方位的“地盘”之上,其勺柄能指南的一种磁体指向仪器,即如王充所记述的“司南之勺,投之于地,其柢指南”。
    从司南的出现到指南针的发明,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演进过程。指南针究竟何时问世,现在尚无确切说法。唐末五代的一些文献中已有关于指南针的记载,如《管氏地理指南》[注释]、《九天玄女青囊海角经》等已提到“(磁)针”、“正针”、“缝针”等,极有可能是指罗盘上的指南针。不过,目前发现的关于指南针的最早明确记载,是北宋时期的《武经总要》、《梦溪笔谈》、《本草衍义》等文献中的有关记述。
    在《武经总要》中载有制作指南鱼的方法:“用薄铁叶剪裁,长二寸,阔五分,首尾锐如鱼形,置炭火中烧之,候通赤,以铁钤鱼首出火,以尾正对子位,蘸水盆中,没尾数分则止,以密器收之。”不过用此种方法所得的磁性仍较弱,其实用价值还不大。
    在《梦溪笔谈》中记述了另一种人工磁化的方法:“方家以磁石磨针锋,则能指南。”用现代科学知识分析这一方法,可知它是一种利用天然磁石的磁场作用,使钢针内部磁畴的排列规则化,从而让钢针显示出磁性的方法。它既简便又有效,为具有实用价值的磁体指向仪器的出现,创造了重要的技术条件。
    除了对人工磁化方法的探索外,宋代还在磁针的装置方法上进行实验和比较。沈括在《梦溪笔谈》中提到了“水浮”、置指爪、置碗唇以及“缕悬”四种装置方式。水浮法在两宋时期应用较多,曾公亮等所述指南鱼采用的也是水浮法。此法简便,但正如沈括所指出的“水浮多荡摇”,是它的重大缺点。对于二、三两法,沈括指出了他们的长处是“运转尤速”,短处是“坚滑易坠”。沈括比较推崇的是第四种方法,认为“其法取新纩中独茧缕,以芥子许蜡缀于针腰,无风处悬之,则针常指南”。这确实是一种较好的装置方法。除此之外,南宋陈元靓在《事林广记》中还介绍了一种当时流行的指南龟的装置新法:将一块天然磁石安装在木刻的指南龟腹内,在木龟腹下挖一光滑的小穴,对准了放在顶端尖滑的竹钉子上。因支点处摩擦阻力很小,木龟便可自由转动以指南。这就是后来出现的旱罗盘的先声。(《两宋文化史》)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等狄青将极大的心理落差消化完,他从前知州陆辞处收到一个大递件儿的消息,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传遍了整个学舍。
    连宿在此处的夫子们,都被这不小的动静惊动了。
    他们一边努力回想狄青平日的表现,一边忍不住怀疑起自己是否太过粗心大意,才忽略了这么一位叫三元及第的陆知州极其看重的天纵英才。
    怀着相似的微妙心思,他们纷纷披了外衣起身,聚到狄青这来看情况。
    居然是套簇新的《左氏春秋》,拿在手里只消粗略翻看几页,就能轻易瞧出是用上好的纸张和墨所雕印的,价值定然不匪。
    夫子们不禁感慨,再看向好似已经乐傻了、呆呆坐在床边没有反应的狄青,语重心长道:“陆谕德的殷切期许,你可切莫辜负了。”
    狄青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见他这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他们忍不住又叮嘱几句,才驱散来凑热闹的其他学子,叫狄青安置了。
    等人走干净了,狄青便将房门重新关上,把陆辞那封薄薄的信给取了出来,郑重地放在枕头边上,再将《左氏春秋》给小心放在衣箱里,用柔软的布料妥善包好。
    点灯读太费蜡了,而且如若一不小心,扯坏了某张书页,那他不得心疼死。
    索性明日天光亮了,再拿出来读。
    狄青这么想着,就心安理得地先把那本只一看就叫他感到头皮发麻的《左氏春秋》给先放到了一边,然后难耐激动地将信拆了,就着从窗口撒入的明亮月光,认真地读起信来。
    在信里,陆辞先说了自己在京城刚购置了新的宅子,旧的住处会托给牙人售出,让狄青日后赴京赶考寻他暂住时,莫要找错了地方;再是表示自己述职一切顺利,唯一的学生,也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虽较狄青还年幼两岁,却极其聪颖刻苦;最后简单地表示了对狄青的期许,希望他能勤学不缀,早日来汴京同自己相见。
    短短一封信,狄青却是读得心情跌宕起伏,百转千折:惊讶,皱眉,抿唇,隐忍,再到头痛,以及最后的惊喜和期待。
    他贪婪地将信反复读了好几次,尤其那句叫他怦然心动、呵呵傻笑的‘盼汝早来京,与我重相会’,更是看了好多遍。
    直到倒背如流了,他才缓缓把信放下,一脸严肃地收到屉里。
    他一定要好好念书,争取早日去京城寻陆郎君!
    因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期许和憧憬,狄青真正躺到床上后,没过多久,就陷入了好梦之中。
    他有所不知的是,受了陆辞的‘进京赶考时与我同住’之邀的,可不止他一人。
    而还有初战不利,正被诸位夫子亲自押着在密州苦读、准备来年再战考场的钟元和易庶,以及届时要进京来督促他们不得散漫的李夫子。
    ——而根本不可能是他美梦中所幻想的二人共处一室。
    正挑灯夜战的陆辞,如有所感地打了个喷嚏。
    随侍一边的健仆顿时一阵紧张,下意识地就拨了拨炭盆,叫火烧得更旺一些,又将挂在门边的大衣拿来,犹豫着是否该给陆辞披上。
    陆辞摆了摆手:“不必。你先下去吧。”
    屋里被炭火烤得很是暖和,除了这个来得莫名其妙的喷嚏外,他甚至都快要冒汗了。
    健仆将杯中茶水加满后,便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对这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近来堪比争宠、一个赛一个的细心体贴的行径,陆辞不禁无奈地笑了笑。
    他们与陆辞所签的契约并不算长,不过三年而已,而追随这么一位出手大发、温和善良、体恤下人,自身还前途无量的主人的好处,他们既尝到了,就更不愿意失去。
    但说到底,他们除了力气大些,体格瞧着壮实些,较能唬人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
    健仆们皆有着自知之明——若说这宅子里有谁是郎主不愿意离了的话,那恐怕手艺日益精进的厨子。
    因此,尽管离契约到期还有将近一年的功夫,他们就已卯足了劲儿,将彼此视做竞争对手,开始在陆辞跟前轮番表现了。
    陆辞对缘由虽是心知肚明,但来年究竟计划如何,会否跟所有人续立契约,他并未拿定主意,并不好同他们说些什么宽心话。
    毕竟在京里能呆多久,并非是他一人就能说了算的。
    陆辞慢悠悠地饮了口热茶,便聚精会神地继续写了起来。
    他今晚上已早早地备好了课,现正忙活的,是举荐一事。
    ——在寇准的提醒下,官家赵恒终于想起了馆阁里的一片狼藉,不论整理、校勘还是纂修方面,都急需大量人手的这一茬来。
    于是从各地官员中筛选出合适的,权知馆阁校勘和史馆检讨等职务,粗略估计,起码会有五十多个新出的空缺。
    这消息一出,无数选人的心思都活络开了。
    甚至连最仇视寇准的那些党派,也一边骂着寇准收买人心,一边‘不计前嫌’地琢磨起,这五十多个位置里,究竟能给自己派系里的人占下多少个。
    别看只是馆阁校勘和史馆检讨在馆阁之中,不过最末的第三等,也并无多少实权,但馆职本身的清贵和优越性,历来就在士人心中有着崇高的地位。
    莫说是选人们对此趋之若鹜,就连不少京朝官,都忍不住起了心思,想要下手一争。
    然而绝大多数选人,却是连被考虑的机会都不曾有过的——一般官员想要担任馆职,须经大臣推荐,才准考试。
    而有‘推荐’权力的大臣,则只有两省五品以上官员,每人每年还有着名额限制:京朝官得五员,升朝官只得三员。
    得了推荐后,则被选送进入初试,为学士院中试诗赋论,合格了才可授予低级馆职。
    授予馆职之后,仍未结束,还要继续进行考核,唯有优秀者,才有担任要职,进行升迁的机会。
    大多数人,则被另派往地方上任职了。
    陆辞虽为正四品下的左谕德,但严格来说,并不在两省之列,便也没有举荐人的资格。
    他正因清楚这一点,在别人为此万分纠结时,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轻松模样,一心只教太子圣贤书。
    还是赵祯没忍住,强忍着邀功的小兴奋,含蓄地提醒了陆辞几句。
    陆辞这才知晓,原来托小太子每见官家就在官家跟前替他赞不绝口、美言不断的福,叫赵恒越发想起了陆辞为官时日虽短,政绩却是无比亮眼之事。
    不但恢复了三两日就送御膳的福利,这次还额外吩咐吏部,将他添入了有权举荐的官员名单中。
    吏部中知道此事的不过寥寥,根本没料到官家的心血来潮下,竟做了回不留名的施恩人,连陆辞本人都不知晓,就没想到去通知他一声。
    且因陆辞站位一直微妙,也无人想着宣扬出去,或是临时抱佛脚地巴结他以换取推荐名额……
    于是陆辞稀里糊涂地,就差点弃权了。
    陆辞惊讶过后,赶紧谢过太子,当晚回到家中,就忙活起写推荐信的事了。
    他虽得了陛下破例赐予的权限,但说白了,他头个想到,也能相信的,且需要这一职位的 ,也只有朱说、柳七和滕宗谅三人。
    就陆辞个人看来,最适合的,无疑是朱说了。
    别看朱说年纪最小,却最沉得住气,也最有干劲。
    柳七和滕宗谅虽也极具才学,但前者黑历史太多,最近自己又与其相隔太远,也不知是否修身养性,痛改前非了;后者性子也偏于浮奢享乐,虽是个能做也肯做实务,愿为友人两肋插刀的,可在清贵安宁、数十年如一日的馆阁之中,却不见得适合。
    ——不管是谁得以幸运地雀屏中选,他还是最好把人安排到自己家里来住。
    起码开头一年,都得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才安心。
    因不知这事是否能成,陆辞在熬夜写好推荐的文书,次日交予吏部后,就将此事安静搁在心里,并未与任何人声张。
    如若成了,他不想对友人邀功。
    如若不成,他更不想叫友人们空欢喜一场,也许还落个白欠他人情的心理负担。
    更何况在陆辞想来,三人里要是有人能中的话,那也是他们自己的本事,才可在重重考试中突围而出。
    自己不过是提供了一个小小契机,并不值得夸耀。
    熬夜的下场便是,还未躺上半个时辰,就得起身去早朝,一边听着寇准一人潇洒发挥,一边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散了朝,就得去东宫讲经了。
    赵祯见到陆辞时,就稀奇地在他眼底下发现了从未见过的青黑,以及破天荒地在讲经时以袖颜面,打了两个小小哈欠……
    陆辞不禁满怀歉意,懊恼之余,认真地向太子致歉,并不因他年纪小就随意糊弄过去,也不觉身为讲经的半师就可理所当然。
    一直默默观察的赵祯当然不觉丝毫不悦,反而笑眯眯的,感到高兴极了。
    他打心底地一直认为,自己这位小先生,外人眼中才高八斗的陆三元,是几乎无所不能的。
    现竟会跟他一样上课时打瞌睡,有些小毛病了,倒像是玉雕的人儿活了过来似的,生动有趣了起来。
    “无妨,”赵祯笑着摆摆手,又终归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小声问道:“若真要作为赔罪,陆谕德不妨告诉我,你所推荐的那几人,究竟是哪几位大才?”
    大才?
    陆辞莞尔一笑。
    ——未来也许是,现在却不过是酒鬼,小正经和大流氓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荐举:
    官员磨勘迁官或担任差遣,一般都要举主推荐,并充当保证人。荐举的对象主要是中、下级文武官员,称“被举官”;荐举人称“举主”。真宗天禧元年(1017),开始限制荐举人数:两省五品以上官员,每人每年荐举京朝官五员,升朝官荐举三员。仁宗初,规定通判以上官员可荐举他人,被举人须现任的属官,且举主中还应有两员“职司”,由本部按察官或本路监司、帅司的长官充当。
    2.馆职:
    宋代前期,授予馆职要经过考试。就是进士及第、高中状元,也必须担任一段时间官职后,才能应试入馆;至于一般官员,须经大臣推荐后才准考试。应试科目,元丰以前“试诗赋各一”,神宗即位后曾下诏:“自今馆职试论一道,策一道。”
    真宗大中祥符八年(1015)十二月,王钦若、陈彭年等抄校崇文院书籍,朝廷为补充馆阁人员,命吏部从京官和地方官有才学的人中选送,然后先初试挑选,送学士院试诗赋论,合格后才能担任馆阁低级官员。授予馆职后,还要接受考核,成绩优秀者才得以升迁。但真正担任要职的究属少数,多数另行派往地方任职。
    第一百二十八章
    在讲完正课后,陆辞见小太子着实好奇,忍俊不禁下,便将自己那三位友人的一些过往趣事,与其说了一说。
    赵祯身边常年环绕的,要么是对他千依百顺的宫人,要么是有纯德之美的望高君子,要么就是让他心生亲近、近乎完人的陆辞了。
    现从陆辞口中听说,世上竟还有朱说、柳七和滕宗谅这种鲜活的趣人,他在惊讶之余,对这几人,也隐约起了几分想见上一面的心思。
    若换在平时,生性稳重内敛的赵祯,对风流不羁、素爱留恋花丛、红颜知己无数的柳七,是断然生不出任何好感来的。
    偏偏经陆辞风趣十足的娓娓道来后,柳七的那些个大小毛病,都莫名成了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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