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

    中央官学,除太学外,在国子监管辖下还有许多专科学校。诸如:
    律学 宋初,有律学博士,掌授法律。熙宁六年(1073),在国子监置律学,为教习法律的专科学校。
    医学 宋初,医学隶属于太常寺。神宗时置太医局,医学专科学校学生有三百人,分科教学。徽宗崇宁年间,医学改隶于国子监,学生仍为三百人(外舍二百、内舍六十、上舍四十)。大观四年(1110),医学又改隶于太医局。
    武学 宋代武学,始于仁宗庆历三年(1043),不久即废。神宗熙宁时,又建武学,选文武官知兵者为教授。高宗绍兴十六年(1146),重建武学。武学是我国历史上第一所军事专业学校。
    算学 宋代算学,始建于徽宗崇宁三年(1104),学生二百十人。算学教习数学和天文,大观四年(1110)归属于太史局。
    书学 书学亦始于徽宗崇宁三年(1104),初置于国子监。大观四年(1110)改隶于翰林院书艺局。书学教习各体书法。
    画学 画学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所绘画专业学校。画学创于徽宗崇宁三年(1104),大观四年(1110)改隶于翰林院图画局。关于书学、画学,本书第十五章 艺术部分,有章节论述。
    道学 道学教习道教经典。徽宗政和六年(1116),建道教学院,培训高级道士。其后,又令全国学校设道教专科班。又设有“道举”(贡举特科)。
    (《两宋文化史》)
    3.梯田为北宋时农业发展出的一部分(《易中天品三国大宋革新》)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与陆辞一样的清醒人具都认为,官家终于放弃了那神神叨叨的年号‘大中祥符’,改为具有吉祥蕴意,却称得上中规中矩的‘天禧’,理应是个好兆头。
    仅仅从结果来看,只要官家不那么热衷于求神拜佛,国家在修建观庙、供养不事生产的僧道等方面,自然也就不会那么积极了。
    民力困乏,实在经不起更多折腾了。
    陆辞的想法,与王旦的竟是空前一致。
    天书造神的始作俑者王钦若,自那日当朝受了呵斥后,没过多久,就被寇准一党来了个落井下石,得了个被贬出京的下场。
    虽然京中做官,常要浮浮沉沉,但众人皆知,王钦若想要回来,这回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上回之所以会如此轻易,是因王钦若虽然被贬,但赋予他的新工作是主修《道藏》,与热衷道教的皇帝不谋而合,常能觐见圣颜。
    如今寇准也吸取了当年的教训,一下就将他打发的远远的,让这狡猾不死的千足虫难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要不是王旦实在看不过去、出手拦了一拦,无比记仇的寇老西儿怕是要上谏陛下,恳请官家,最好将人派出国境——譬如大辽等地方去。
    等王钦若灰溜溜地一走,其以林特为首的一干党羽,在意气风发的寇准的虎视眈眈下,不得不选择了蛰伏。
    就此数月,寇准一枝独秀,王旦不时给他查漏补缺,稳定大局,让朝中难得地迎来了一阵风平浪静的好时光。
    然而这样让除了王钦若党的人感到不满的美好局势,只持续到了当年的六月七日,就被彻底打破了。
    常年操劳过度,身体状况始终好不起来的王旦,前些时日偶感风寒。他因挂心公务,并未太将自身病症放在身上,便只随便请了大夫,抓了副药吃吃,就继续处理政务了。
    然而病来如山倒,次日他连床都起不来,唯有上表告假一阵。
    赵恒起初也未太过担心,只下诏表达了一番慰问,让内侍送去了一些名贵药材。
    不料在六月七日这天,他没等来身体康复、神采奕奕的王相公,却收到了一纸恳请致仕的上奏。
    “王相公啊!”
    赵恒失声叫了出来。
    他被惊得何事都无心思干了,赶紧换上常服,在内侍的护送下出了宫,直奔宰相的官邸去。
    此时官邸里的下人,却已开始收拾王旦的家当了——在成功卸任后,官邸自然就得空出来,留于下位宰相入住。
    显然王旦对要致仕之事的心意十分坚决,且也笃定了皇帝会同意。
    赵恒心急如焚地闯入主寝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满屋子的浓重药味差点熏了出来。
    “陛下?”
    听得外头闹哄哄的动静,卧倒在病榻上的王旦虚弱地咳嗽几声,挣扎地就要下榻来。
    “这时还行什么礼?”赵恒看着才过去几日,就已瘦脱了形,一脸油尽灯枯相的王旦,心里先是一惊,旋即倏然一酸,药味也顾不上了,就让人将他按回榻上去。
    王旦实在浑身没有半点力气,再试着起了起,实在起不来,也只有放弃了。
    他无奈道:“陛下需保重贵体,还请快出去吧,莫过了臣的病气。”
    赵恒摆了摆手,盯着他仔细看了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关心道:“怎么成这样了?”
    王旦又是一串咳嗽,轻描淡写道:“是臣疏忽大意,小觑了小病,现成大病,加上年事已高,就没那么容易治好了。”
    赵恒瞅着他,既给自己发愁,也为王旦发愁。
    他再糊涂,也知晓王旦的重要性,更爱其德高望重、品良正直,一切以大局为重。
    正因如此,他为痴迷造神而重用和宠爱王钦若时,也不曾真听从过王钦若对王旦的非议,十几年如一日地信任着王旦。
    还因王旦的反对,让王钦若多年来觊觎副相之位而不得。
    乍然发觉,王旦随时可能离去的事实后,赵恒破天荒地感到了彷徨无措。
    他犹豫半天,道:“……要不,我开坛祭祀,为王相公你祈福?”
    王旦昏昏沉沉间,这话却是听见了,险些没跌下床来,大声反对道:“万万不可!”
    好不容易见陛下清醒,稍微弥补了多年来的过失,要是因他的病而闹得重回烧香拜神的邪道上去,他是死也不瞑目的。
    赵恒也是病急乱投医,说出口就后悔了,闻言尴尬地‘哦’了一声,又道:“依我看,王相公这病还是治得好,致仕之事,就暂不要提了。”
    王旦一愣,正要再劝,赵恒已起了身,准备离去:“朕心意已决,王相公莫要多言。若因一场小小风寒,就同意相公罢相之请,如此不恤臣下,天下人将要如何看待朕?你且安心休息个数月,朝中事务,总有副相他们忙活,权领你的职事。”
    这当然只是明面上的说辞。
    王旦对赵恒的真正用意,自是心知肚明。
    他一旦罢相,就要即日迁出宰相才可居住的官邸,另觅住处,连伺候的下人数量,也要锐减。
    况且王旦多年来任官清廉,可谓家无长物,想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再觅一处住所,可不是轻易的事情。
    这么一来,王旦要么在居住条件上大有下降,缺了俸禄的贴补,还要在病中折腾搬家之事,定会让病情雪上加霜。
    王旦心中百味杂陈,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直到赵恒一只脚踏出门槛了,他才轻轻阖了眼,低声道:“谢主隆恩。”
    赵恒没有听到王旦心情复杂的一句谢恩,他一出府门,就忧心忡忡地回宫了。
    王旦那精神气和模样,哪怕不通医理,也能看出势头不好。
    若是王旦没了,谁人还能替代他,朝中将会是如何模样?
    赵恒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修仙求佛吧,天降大火,再降蝗灾。
    他不再修造宫观了吧,一直视作壁垒的王旦,却要命不久矣。
    官家郁闷着,早朝时也恢复了许久前的没精打采。
    而官场上以寇准为首的其他人,却是兴奋起来了。
    王旦若是致仕了,被空出的宰辅之位,无疑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机会。
    却说王旦厌恶争抢挑拨,也极少卷入党争之中,就连举荐能人,也是极其低调,不愿归做自己功劳。
    这便导致了在许多情况下,连受恩惠的被举荐人都毫不知晓王旦的作用,只一心以为陛下看到了他们的才干,对陛下感激涕零。
    有好几次,还是赵恒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主动与对方说起的。
    最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还是,即使王旦数十年如一日地这般行事,从不邀功谄媚,却是一直四平八稳地位极人臣,当了足足十几年的太平宰相。
    就连在檀渊之盟里立下大功的寇准,或是天书下凡里‘居功至伟’的王钦若,都是一路浮浮沉沉,未能越过这位正人君子的楷模。
    他们不能理解的是,即使是行事荒唐、看似稀里糊涂的赵恒,也是会怜惜和敬佩这么一位百年难得的德才兼备、品格无缺的完人的。
    王旦病倒的消息,在十日后才传到了陆辞所在的汾州。
    还是王旦某日身体情况稍微好一些时,以病躯挣扎着,亲自给陆辞写的一封短信。
    在这封信中,他以平静得宛若事不关己的口吻,简单地阐述了自己身体有恙,恐怕时日不多的事后,便给陆辞提供了三条关于出路的建议。
    一是王旦将在近日向陛下提议,早立太子,从而可将去年起就担任着太子舍人这一职的陆辞召回京中。
    二是陆辞继续留在地方上,安心等待些时日,寇准当权之后,定会设法将历来就甚是看重的他召回。
    三是如果立太子之事不成……
    陆辞看完,面上茫然片刻后,就只余苦笑了。
    王旦在朝中的重要性,显然是目前包括对此颇为忧虑的官家在内的所有人,都彻底低估了的。
    陆辞清楚,这位勤勤恳恳,刚柔并济,果断机敏的王相公的呕心沥血,是让大宋折腾了这十几年,却还能一直保持表面上的繁荣的最大原因。
    虽未明示,但王旦的意思,已极其直白了:他已有预感,自己死后,朝中将无人能把持大局。
    奈何无人可用,在两害取其轻后,他还是准备向陛下举荐寇准继任。
    然而情况却不容乐观。
    王钦若虽已遭贬黜出京,单凭寇准一党,也无可能压制得住对方的死灰复燃。
    倒不是因为王钦若有多神通广大,而是寇准容易得意忘形,尤其是激怒对他本就不剩多少耐心的官家的本事,可不是一般的高。
    这么一来,想必不出多久,王钦若他们就要卷土重来了。
    ——那才是最不堪设想的一幕。
    正因知此事难以阻挡,王旦唯有退而求其次,请官家早立太子。
    日后即使大乱,也终究有个主心骨在。
    而对于陆辞等资历尚轻,即使有被委以重任之能,也因资太浅而难以服众的青年才俊,在未来的天子身边呆着,尽可能地远离朝中纷争,便是最好的保护了。
    陆辞看出王旦平静语气下的惊心动魄,也看出他轻描淡写间对自己不留余力地回护,甚至在病入膏肓的情况下,还毫不顾惜身体,仍是殚精竭虑,为自己这一非亲非故的人,尽心尽力地做好安排……
    他要如何,才能回报?
    陆辞将密信投入火盆中,看着它很快被火舌舔舐,化为灰烬后,内心那沉甸甸的压抑感,仍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自是明白的。
    王旦神魂所系,不过一事。
    陆辞静静地闭上了眼,眼前却浮现出那日宰相府中一叙时,王旦带着赞许和期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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