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齐信闻言一喜,正要说什么,就有人抢了先。
夏槿苏再也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尖叫着来了句:“陆沉音!?真的是你?!你居然没死?你竟然还活着?”
她刺耳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齐信和崔喻皱眉望向她,隐约察觉到这里面的不寻常。
落霞钻到陆沉音身边,挽住她的手臂,有些担忧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还真认识?他们是谁?”
落霞方才还对夏槿苏和师玉轩没什么感觉,如今听了夏槿苏脱口而出的话,再看陆沉音望着他们的讥诮眼神,立马就站到了陆沉音这边,冷着脸瞪了夏槿苏一眼。
“没大没小!目无尊长!哪有这样和陆师叔说话的?”落霞生气地说。
夏槿苏脸都白了,她抬手指着陆沉音,手都开始颤抖了。
师玉轩走到她身后,抓住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随后他望向陆沉音,看着她如今清艳美丽的脸庞,简直要把夏槿苏衬托到尘埃里,不由心思浮动。
“沉音……”他想说什么,但陆沉音没给他机会。
她看都没看师玉轩一眼,只望着夏槿苏道:“我为什么不能活着?没按照你们夏家人想象的那样死了,是不是很失望?”她往前走了几步,盯着夏槿苏身上的法器衣裙,笑了笑说,“你身上的衣服很眼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我娘留给我的四阶防御法器流霞衣吧。”
围观的弟子们听了陆沉音的话,都用吃了屎一样的表情望向夏槿苏,夏槿苏被大家看得脸颊涨红,不顾师玉轩的阻拦,口不择言道:“什么你娘留给你的!夏家养你十几年,难道不用付报酬吗?!这衣服给了我,便是我的!”
这般颐使气指的语气,显然不是第一次对陆沉音这么说话了。
崔喻和齐信的表情有点难看,齐信开口道:“陆师妹,你和槿苏认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喻也开口道:“槿苏,闭嘴,不要对陆师妹无礼。”
夏槿苏还是很敬畏崔喻和齐信的,她涨红的脸又白了,颤抖着嘴唇道:“是,师父。”
陆沉音听着“师父”这个称呼,真是觉得特别刺耳。
她“啧”了一声缓缓道:“哦,照夏道友这么说,夏家还指望着靠养育之恩跟我要报酬?可你口中所谓的养我十几年,就是隐瞒我的灵根天赋,克扣我的吃穿用度,让我住下人房,做下人事,侵吞我父母留给我的法宝,母女俩一起糟蹋我磋磨我,等事情败露了,干脆找人想要打死我,结果我命大没死,就让我奄奄一息拖着重伤的身体滚蛋,还只丢给我三块下品灵石?”
落霞听了这话第一个受不了,她指着夏槿苏斥道:“好不要脸的一家人!竟敢这样对陆师叔!”
齐信和崔喻也傻了眼,瞪大眼睛道:“可有这回事?!”
夏槿苏慌了,忙道:“没有!没有!是她!是她胡说八道!”
陆沉音不咸不淡道:“是我胡说八道,还是我的好‘妹妹’你记性太差,这么快就忘了那么刻骨铭心的事?不过你忘了也没关系,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呢,哦对了,当时我拜入青玄宗九死一生,白师兄是再清楚不过的,他可以为我作证,你觉得你还有狡辩的机会吗?”
白檀可是玄灵道君的大弟子,崔喻和齐信都要喊一声师兄的人,若不是他如今在闭关冲击元婴,夏槿苏和师玉轩应该早就被赶出去了。
蒋素澜那般出身的人做了错事,都被他逐出师门了,更别提夏槿苏和师玉轩了。
夏槿苏急得说不出话来,眼泪都掉下来了,师玉轩抓住她的手,眼神复杂地望向陆沉音:“沉音,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何时变得如此咄咄逼人了?”
陆沉音终于把视线分给了他一点,不得不说,师玉轩的皮囊长得尚可,看起来是个谦谦君子,但他做得那些事,还有如今说的这些话,都非常让她倒胃口。
“说得好像师道友很了解我一样。”陆沉音盯着他道,“我劝师道友最好还是闭嘴,看在以前的面子上,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但你身边这个人,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顿了顿,陆沉音一字字道:“更不会允许她进青玄宗。”
这下连师玉轩也白了脸,天知道他们花了多大的代价才帮了崔喻和齐信一个忙,得到了拜入青玄宗的机会,他们走的时候整个江陵城都在欢送他们,若是就这样回去了,哪里还有脸见人?
师玉轩几乎立刻权衡好了利弊,放开了夏槿苏的手,躲开了一些。
陆沉音满意地将视线收回,继续看着夏槿苏,玩味地欣赏着她错愕的脸。
“玉轩哥哥,你……”她想说什么,但被师玉轩打断了。
师玉轩一脸惋惜道:“槿苏妹妹,实在是夏家之前做得太过分了,你还是好好和沉音道个歉吧,兴许她就不生你的气,原谅你了。”
陆沉音直接嗤笑出声,为师玉轩特别虚假的哄人话语。
师玉轩有些尴尬,齐信和崔喻更是面红耳赤,师玉轩的话无疑侧面印证了陆沉音说得话都没错,他们从那样一个恶劣的地方带回了一个人,还要收入门下,简直……简直有辱师门。
夏槿苏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这些,她看了看周围人鄙夷冷漠的视线,疯了一般指着陆沉音:“我不走!我不能这样回江陵!全江陵城的人都知道我拜入青玄宗了,我不能就这么回去!我不要!你凭什么赶我走,你算什么啊,你有什么资格不准我入青玄宗!”
她慌张地望向崔喻:“师父,真君,你说句话呀,你忘了我爹娘是怎么救你们的了吗!”
崔喻有些为难,夏家人对陆沉音再不好,也的的确确是救了他们的,他们也确实承诺了可以收夏槿苏和师玉轩为徒,但眼前这情况……
陆沉音自然也看得见崔喻脸上的为难,齐信似乎想说什么,陆沉音直接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师兄恕我失礼,今日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不会允许这个人进青玄宗,我此生绝不会与这般人为同门。”陆沉音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商量。
夏槿苏看见齐信闭上了嘴,崔喻也转开了眼,气得差点晕过去。
在她眼里,陆沉音还是以前那个任她欺负折辱的蠢货,哪怕她似乎变得更美了,修为她也看不透了,可她一直是大小姐做派,到了青玄宗还没来得及调整收敛,如今失了理智,就开始对陆沉音肆无忌惮了。
“你这个贱人!”夏槿苏冲过来想要伤陆沉音,直接被落霞拦住了。
落霞厌恶道:“滚远点,还想动手?真是不自量力,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可不是由着你作威作福的夏家。”
夏槿苏恨恨地瞪着陆沉音,尖刻说道:“我不管!反正你们已经答应收我为徒,允诺了我爹娘,就不能反悔。你们不怕言而无信之后生出心魔吗?”
这话是对齐信和崔喻说的,两人面色都很难看,可陆沉音依然不为所动的样子。
夏槿苏愤怒道:“你到底凭什么!你不过也只是个弟子罢了,你凭什么不准我拜入青玄宗,你没有资格!”
陆沉音还没说话,一个冷淡疏离,令人畏怯,高高在上的声音便从众人头顶上传来。
“她有资格。”
所有人都顺着声音仰头望去,宿修宁一身白玉锦袍,轻纱外衫若雪色烟雾般笼罩着他全身。
他长发半披,发顶束着冷梅银冠,人御剑立在空中,衣袂随风拂动,不论是眼神还是气质,都透露着超凡脱俗、天下无敌的威慑力。
待所有人看见了他,他缓缓落下,太微剑化作剑光消失不见,他稍稍侧目,看了看站在旁边睁大眼睛望着他的陆沉音,斜睨了完全傻掉的夏槿苏一眼,声音清冷并理所当然道:“本君说她有资格,她就有资格。”
夏槿苏坐井观天的前半生里,何曾见过这般风姿的人,她完全呆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定在宿修宁身上。
宿修宁只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便不再看她,青玄宗弟子们也都觉得她此刻的模样实在太低劣丢脸了,简直玷污了他们的云中君,于是也不需要陆沉音再说什么,齐信和崔喻便急急忙忙地要把她弄走。
“你们不能这么做!”
夏槿苏回过神来使劲挣扎着,她现在极其后悔当初怎么手软没弄死陆沉音,若不是父亲念着她竟然没被打死,恐怕是故人的机缘,就此放她走的话,她也不会有今天这般痛苦的遭遇!
夏槿苏恨透了,她忽然想起她之前忽略掉的话——玄尘道君座下弟子!陆沉音说她是玄尘道君座下弟子,她看傻眼那人,莫不就是玄尘道君?!传说中天下无敌的玄尘道君?!
夏槿苏想到这里便腿软的跌倒了,她再次望向宿修宁,痴痴看着,眼神沉迷又怨愤。
若不是……若不是陆沉音,若是她当时便死了,说不定这机缘就是她的了!说不定她今日拜的就不是崔喻真人,而是……而是玄尘道君!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啊,夏槿苏看了一眼,便觉得要倾心他几辈子,她心头跳动如火,越发认定是陆沉音抢了她的机缘,更加怪罪起她来。
她不肯走,崔喻觉得十分棘手,齐信赶忙上前道歉:“打扰师叔清静,实在是师侄不该。”
“你错得不止是这个。”宿修宁淡漠道,“下次收徒,若眼睛看不准,便要多用心。”
崔喻:“……”玄尘师叔这莫不是在讽刺他眼瞎的话就多用心?
齐信很尴尬道:“是,是,师叔教训得是,弟子立刻带他们离开。”
师玉轩见事情波及到自己身上了,立马把陆沉音当做了救命稻草。
“沉音!”师玉轩跑到陆沉音身边,顾不上宿修宁气势骇人的站在另一侧,张嘴便道,“看在我们以前情分的份上,你帮我说句话,我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对吧,我一直对你很好的,你忘了吗?”
听到“以前情分”几个字,宿修宁偏头看了师玉轩一眼,视线自上而下,将师玉轩打量了一遍,直看得师玉轩双腿发抖。
“你在说什么鬼东西?”陆沉音拧眉看着师玉轩,“谁和你有什么情分?你对我很好吗?我怎么不记得?你难道不就是看我有几分姿色,又很好骗,所以随便说了两句话撩拨我吗?你有实际上为我做过什么事吗?之前没想管你不过是因为你到底也没真的参与夏家的恶行,你不会因为这个就觉得我真当咱们之间有什么所谓的‘旧情’吧?”
师玉轩被问得愣在了原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齐信见此,立马拉着师玉轩离开,崔喻也要带夏槿苏走,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一回来有幸见到玄尘师叔,还来不及去求对方指点两招,就直接得罪了人,他快要恨死这夏槿苏和师玉轩了。
陆沉音看着夏槿苏仍然望着宿修宁,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哪怕被拖着走也不肯移开视线,她有点不高兴地挡到了宿修宁面前,但转眼想想,她个子比他矮太多了,根本挡不住她,又有点气馁。
顿了顿,陆沉音开口道:“崔师兄,等一下。”
崔喻立刻停下,殷勤道:“陆师妹还有什么需要师兄做的吗?”
看崔喻对陆沉音这般态度,夏槿苏眼睛更红了,可她已经没了趾高气昂的勇气,开口说话都难,更别提其他的了。
“还有些东西我要向夏道友讨回来。”陆沉音往前走了几步,朝夏槿苏伸出手,“把你身上的流霞衣脱下来还给我,还有你乾坤袋里属于我爹娘的东西,都还给我。”
夏槿苏强撑着道:“……不、不可能,那是你爹娘给我爹娘的,夏家养你这么多年……”
“你还要跟我争论你们养我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陆沉音皱起眉,“还是要我好好回忆一下,当年我爹娘为什么会死?”
夏槿苏诧异地望向她,仿佛不相信她会知道什么。
“我记得当时是魔宗护法离玦路过江陵城,你爹娘有眼不识泰山,惹到了魔宗的人,传音让我爹娘去救,最后关头却自己逃跑,丢下了我爹娘,我说得有错吗?”
陆沉音冷漠地望着对方,一字一顿道:“别把别人都当傻子,以为我当时年纪很小什么都不会记得?错了。我还记得我爹娘把乾坤袋藏在我身上,拼死把我送了出来,是你爹娘捡到了我,看中了我身上的东西所以才收养我。若他们好好待我倒也罢了,偏偏你们一家人目光短浅,隐瞒我的灵根,毁了我近十六年,夏槿苏,半夜醒来的时候,你真的不愧疚,不心虚吗?”
夏槿苏颓然而倒,嘴巴张着,却有口难言。
陆沉音望着她,再次道:“把流霞衣给我。”
夏槿苏不动,陆沉音耐心告罄,直接上前将流霞衣从她身上扒了下来,夏槿苏只着中衣倒在那,周围那么多人看着,简直羞愤欲死。
最后还是崔喻看不过去,脱了外衫给她披上。
“你身上还有我爹娘的什么东西,全都还给我。”陆沉音收起流霞衣,又朝夏槿苏伸手。
夏槿苏不断摇头,不肯给,陆沉音皱皱眉,直接从她身上搜出乾坤袋:“你自己拿出来,还是我毁了禁制,一件不给你留?”
夏槿苏茫然地看着她,她怎么都没想到,不过几个月没见,陆沉音竟然已经成长到了可以肆意欺凌她的地步。
她咬着唇不肯就范,想要维持最后的尊严,陆沉音点点头说:“好,那我自己来。”
她想拔剑,但想起朝露不方便见人,便又放弃了。
她看看落霞,落霞的法器是白练,不方便用,可这周围她熟悉到可以借剑的也没谁了。
想了想,陆沉音回眸望向宿修宁,他站在那,不发一言也不会成为背景板,哪怕这边正热闹着,周围人的视线还是大多锁在他身上,毕竟百年难见玄尘道君一面,他们都打算这一次看够本呢。
“师父。”陆沉音本想让宿修宁把之前她没选剑时用的神奇树枝拿来用用,却不想宿修宁在她刚才四处搜寻时已经看出了她需要什么。
“要用剑?”他问了一句。
陆沉音下意识点头。
宿修宁手腕翻转,太微剑化形而出,剑柄朝下悬在他掌心之上,长生结垂下来,与他掌心轻微的摩擦,有些痒。
“师父?”陆沉音见他这般动作,便猜到了他的意图,有些不可思议。
“速战速决。”他看了一眼天色,秀致的眉头轻轻蹙着,显然想离开了。
陆沉音不敢磨蹭了,直接朝太微摊开手,唤了一声:“来。”
于是乎,在众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太微剑竟就那么顺从地飞到了她手中。
在陆沉音握住剑柄的时候,太微剑自动化去了剑鞘,仙剑冷寒极具杀气的银色剑刃展现全貌,那种连金丹后期都顶不住的威压,陆沉音似乎接受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