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梁景湛忍着笑,闭着眼睛等着他过来。
    他知道傅晏宁朝他走过来了。
    傅晏宁的脚步声虽然不明显,可那清淡的花香却先一步入了梁景湛的鼻子里。
    被子也被人揭开了,梁景湛感觉到一只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最后摸到了他的手。
    两手相碰的瞬间,梁景湛的神志被他手上的温度凉意刺激得更清醒了。
    这次也不是在做梦。
    梁景湛强忍着想要随时捉住那只手的冲动,任凭傅晏宁的手覆上他的手腕。
    梁景湛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耳朵里也一直回荡着自己强烈的心跳声。
    不行,让他把脉迟早会被发现出破绽的。
    梁景湛一下抽回了手。
    他慢慢睁开眼,手指动了动,说话也是毫无力气:“傅……傅侍中是你吗?我知道毒害小川侯的人是……是谁了。”
    傅晏宁放在他手边的手也缩了回去,他垂眸看着梁景湛手背上的旧伤,冷下脸来追问:“是谁?”
    梁景湛摸着自己的心口,眼睛里的亮光打着转:“傅侍中不该先关心关心我吗?”
    傅晏宁看了一眼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一硬,声音重了一些,着重强调自己的来意:“臣来此只为讨个答案。”
    梁景湛听他这么说,就知道傅晏宁又在说假话了。
    他本不想拆穿傅晏宁的,可看见他老僧入定的假正经模样,梁景湛就忍不住想看到他被拆穿后的着急窘迫。
    他眼睛亮着狡黠的光芒:“傅侍中要是想讨个答案,怎么一来就摸着我的手为我把脉,不是关心我还能是什么?”
    傅晏宁还在做着无力的辩解,他放在床榻上的手捏起了床单:“臣没有。”
    梁景湛看他这么倔,死活不肯承认,又调笑道:“就算傅侍中想要答案,得先让我舒服了,才能说出话吧?”
    傅晏宁抬头看他,眼里像是蒙了层雾的茫然,似乎在向梁景湛询问该怎么做。
    看他这么懵懂,梁景湛心里的那一点点良知也泛了上来。
    但想起傅晏宁平日里说话带刺的语气,那点少有的良知就被他在眨眼间压下去了。
    梁景湛的手搭上自己的额,声音弱弱地:“傅侍中,我头疼,傅侍中可以帮我揉揉吗?”
    傅晏宁手指动了动:“殿下的意思是,只要臣帮殿下揉额,殿下就会告诉臣线索?”
    梁景湛看着他如被线牵动的手指,细细的眼梢向上翘了翘:“当然。”
    傅晏宁的手动了动,但身子还是没动静。
    梁景湛也不催他,他往傅晏宁身上凑了凑,脑袋枕在了傅晏宁的腿上。
    脑袋下的腿软软的,却仍带着凉气,梁景湛感觉到那股凉气都渗到了脑后,刺激得他更清醒了。
    梁景湛仰头看着傅晏宁仓惶的神情,眼睛弯起:“傅侍中不是要帮我揉额的吗?”
    对着梁景湛的笑,傅晏宁说不出话来,他转眼看了其他地方,冷声道:“殿下起来。”
    还没讨到什么便宜,梁景湛自然不肯就这样起来。
    他捏了傅晏宁一小点的衣料,像其他小姑娘撒娇一样地摇了摇,仰面嬉笑着,脸上笑得三分纯真,七分无赖。
    梁景湛还连连冲着傅晏宁眨着眼睫,扮着可怜相:“傅侍中,今日我这么累了,帮我揉下额头,好不好?”
    梁景湛觉得自己嘴里和含了糖一样,说出来的话都是甜腻腻地。
    这招可是他前几日才学到的。
    有日晚上他在街上,花前月下,看到一对小夫妇在吵架,吵得又凶又狠,随时会有打起来的趋势。
    尤其是还挨着小湖,梁景湛怕他们一个激动打起来双双落入湖里做亡命鸳鸯,再不济生死相隔,便驻足忍不住听了听,想着在他们打起来之前自己还能劝劝。
    不到一刻钟,梁景湛就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多余了。
    本来上一秒钟还因为一件鸡毛小事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在那姑娘歪着脑袋靠到她的夫君身上,捏着他夫君的一小嘬布料娇声骂了句“死鬼”之后,又重归于好了。
    两人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又重新搂搂抱抱在了一起,男方还没说完的脏话也在一刻之间随风而逝,梁景湛看着男方浑身就像酥软了一样,抱着人家姑娘一句一个“娘子”地唤着。
    梁景湛发觉自己多事之后,悻悻地离开了湖畔。
    事后,他才得出总结,一般男子或许都抵不住这拉着衣服晃来晃去的动作。
    反正要是搁在他身上,一定受不了,也不知道搁在傅晏宁身上还管不管用。
    看到傅晏宁眼睫如蝶翼颤动,梁景湛就知道了,果然傅晏宁也是吃这招的。
    尝到了甜头,梁景湛又继续拉着他身上的小块布料扯了扯:“傅侍中……我头疼。”
    一直不敢正眼看他,面上也是一派美人在怀我自岿然不动的傅晏宁终于肯回他了:
    “殿下不是身负重伤吗?”
    梁景湛:“恩???”
    差点忘了他找的借口了。
    梁景湛改了口,“我是受了伤。”他摸着自己的心口,皱着眉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这里也被他击了一掌,一说话就疼,傅侍中要帮我治治吗?”
    傅晏宁愣着,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梁景湛为了哄他相信,急忙又道:“他还给我下了毒,解毒的办法只有一个。”
    傅晏宁犹疑地低头看了一眼他,又转过了视线。
    仿佛看上一眼就和犯了大错一样。
    傅晏宁看着房间里的某一处,目不斜视:“什么办法?”
    “说来倒简单,只要有人在这……”梁景湛指着自己的嘴唇,眼睛笑成了道弧线,“在这里以唇相碰,就可解毒。”
    傅晏宁在他指着唇角时看了那么短短一眼,又移开了目光:“臣怎么还不知有这种毒?解法竟这样奇怪。”
    “傅侍中是不信我吗?”梁景湛想到了盘中的桑葚,他灵机一动,“傅侍中有没有看到我的嘴已经变为紫色了?”
    傅晏宁没有看他,只默默点了点头。
    他一进来就注意到了。
    所以他也才会在梁景湛说自己中毒的时候,有那么一丝信任。
    梁景湛看他是有些信了,便继续想着办法哄弄他:“那傅侍中可以试试,就知道有没有用了。”
    傅晏宁这回也不多想就脱口而出:“怕是不妥。”
    梁景湛没想到这就吃了瘪。
    本觉得傅晏宁生性纯良,是个好骗的,谁知道他哄了这么久,竟是生生没讨到一点好处,现在如此,之前也如此。
    没多久后,他脸上又出现了更盛的笑意,望着傅晏宁的下颌,胳膊也伸出来要勾住他的脖颈:“傅侍中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要是毒发身亡了,傅侍中就再也找不出陷害皇兄真凶的线索了。”
    傅晏宁脸上紧绷着,他看着房间的一处角落,似发起了呆,说话时眼睛也失了神采:“殿下当真要再查下去吗?”
    梁景湛感觉到了傅晏宁说话时脖颈上的皮肉都缩紧了些,他的神色,好像也是在紧张着什么。
    还有傅晏宁方才问的那句话,让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要一提到太子,傅晏宁的举止就不对劲了,偏偏傅晏宁眼里藏着的些许愧疚情绪,更让他止不住的猜忌如野草疯长。
    梁景湛不想去深想,也不敢去深想,也怕从傅晏宁的口中忽然又说出其他助长他猜忌的话。
    他的身子慢慢坐了起来,胳膊还扣着傅晏宁的后颈,眼里是似水温柔,从未有过的温柔。
    他相信傅晏宁不会骗他的,至于为何不会骗他,梁景湛还没想到充足的理由,但他也不想去理会了。
    哪有每件事都会有理由的?他相信傅晏宁,不需要理由也可以。
    梁景湛慢慢凑近他失神的面容,直到两面相贴,彼此呼吸交缠。
    傅晏宁的神志一瞬间清醒了,他手推搡在梁景湛胸膛前,头也在往后躲,躲开梁景湛的亲近。
    但脖子被梁景湛紧紧扣着,傅晏宁挣扎不开,睁着眼看着那人近在咫尺的脸,以及喷洒在他面上有条不紊的气息。
    唇也慢慢被另一张唇压住,缱绻醉人的吻让傅晏宁慢慢陷入其中,脑袋也又昏又胀,全身的力气都被吻抽走了,仿佛在吻他的是个吸人精.气的妖精。
    不过傅晏宁却是又跑了神,梁景湛做其他事情的时候都不慌不忙,亲吻的时候也是慢斯条理地,看着更像是一个妖精在享受自己的猎物。
    唇一点点被另一张柔软的唇慢慢描摹着,傅晏宁觉得自己陷入了一滩溺人的春水里,浑身酥麻酥麻的,像有一道电流不时穿过他的身体。
    傅晏宁也彻底没了力气,身子也支撑不住。
    梁景湛就势一手搂着他的腰,慢慢压着他倒在榻上。
    不知是自己是由于舒服,还是实在困了,傅晏宁的眼睛也慢慢阖上了,眼睫最后无力地颤了几下,推在梁景湛滚热的胸膛前的手也放弃了挣扎,慢慢滑了下去。
    在他刚闭上眼后,傅晏宁嘴上忽然一痛,顷刻间睁开了眼。
    眼里的朦胧消散不见,只剩下了一片清明。
    梁景湛那长长的眼睫刷在他脸上,眼眸弯着,手也慢慢摸向他腰间的玉带,微扬的唇慢慢与他的嘴分开半寸,笑吟吟道:“傅侍中知道我盼这一日盼了多久了吗?”
    梁景湛说完凑过去吻了吻他的眼角,低声在他耳边呢喃着他的字:“清……”
    平字还没开口,梁景湛就被推开了,他身子倒在傅晏宁身旁,看着傅晏宁两侧须发湿漉漉地贴在了脸上,脸色通红,又像是害羞又像是生气。
    梁景湛拉着他的衣袖,眼里装出楚楚可怜的意味,“傅侍中,毒还没解完,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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